第33章 最柔軟也最堅毅
聞言他們都安靜了一下，然後齊齊轉頭看著那兩張黑白照。
陸程鵬的樣子他們還深深地記得，那個勇敢的男人，永遠都是衝在第一個，不懼危險，不怕困難。
他給他們做了最好的榜樣，是他讓他們知道了，軍人該是什麽樣的。
他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原來隊長和他們不一樣。
他本可以擁有優渥的條件，可以去到最好的學校，可以享受最好的一切。
可是他毅然而然的做了這份最辛苦的工作，一做就是這麽多年。
他從一個小夥子，變成了一個丈夫，一個父親。
他扮演好了每一個角色，但是最後他的生命卻永遠停留在了那個夜晚。
那天的風刺骨的冷，那天的大火，觸目驚心。
他們都無法忘卻那一場大火，他帶走了他們最尊敬最敬愛的人。
所以新年第一天，他們來到這裏，陪著陸沉吃一頓飯，然後陪著他去看看他們。
隊長和嫂子現在應該已經相聚了，他們在那邊也會很相愛。
隻是苦了這個孩子。
他隻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本應該是不諳世事，在父母膝下玩耍的年紀。
可是他早早的承受了這一切，一個人長大，一個人承擔所有。
他們都心疼他，所以想要多陪陪他。
周正是年紀最小的，他坐到陸沉的邊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隊長的家人就是我們的家人，以後我就是你哥，有什麽事都可以找我。”
另外幾人見狀也紛紛說著。
“你放心，有事情找我們，隻要不是在出任務的時候，隨叫隨到。”
“除了打架，有事情好招呼。”
“對對對，放心好了，我們會代替隊長照顧你的。你好好讀書，健康的長大，他們在那邊也會開心。”
陸沉聽著他們一字一句的說著，明明都是最樸素的話語，卻讓他生出一陣陣的感動。
“好，謝謝你們。”
大家都知道陸沉是個不善多言的孩子，也沒有再繼續說，大家夥一起去了廚房，拿上買好的菜，打算一起包一頓餃子。
他們其中年紀最大的那個，是老周，和陸程鵬共事最久，也是最了解他家情況的人，往年陸程鵬回不去的每一個春節，他們都在部隊裏吃餃子。
他見證了陸程鵬和韓文英的愛情，也親眼見到了陸沉的出生，他也算是自己看著長大的，雖然見麵次數不多，但是看著他就會有一種親近感。
他走出來的時候，陸沉正抬頭看著陸程鵬的遺照，有些失神的樣子。
他走到他身邊站定，看著照片上的人也不無感慨。
“孩子，你的父親是個了不起的人，心中有大愛，隻是苦了你了。往後我們都會多來看看你，我們都是粗人，不懂那些繁文縟節，但是我們都是真心想對你好。
隊長生前對我們都很照顧，我們有什麽困難他都會二話不說幫助我們。我們對他都是發自內心的感激。”
“好，謝謝你們。”
陸沉話不多，但是每一句都是發自內心。
“對了，你爺爺怎麽樣？”老周是知道陸沉爺爺的存在的，陸程鵬在部隊裏提起過幾次，他之所以想要轉業，和老爺子也不無關係。
“爺爺挺好的，昨天晚上來過了。”陸沉想起昨天晚上見到的那個老人，明明隻見過幾麵，但是內心那種熟悉感卻很強烈。
也許隻是因為，那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自己今後一定會竭盡全力，對他好，就當是彌補了父親的那一份。
“你爺爺也不容易，一個人撐著那麽一個大家族，這麽些年從來沒有喊過一聲累。但是他和老陸啊，都是倔，這麽些年，明明心裏都想著彼此，就是不肯邁出那一步。我之前啊，經常在部隊外麵看到他，但是他就是不肯進去，寧願在外麵遠遠地看著。
你今後可以多去看看他，老人一個人總是孤獨。”
“好。”陸沉答應的很快，像是心中早有想法。
因為人多，動作很快，很快一大盤餃子就出鍋了，都是些大男人，手腳卻很麻利。
陸沉和他們一起吃著餃子，聽著他們都在說著平時的見聞，不插嘴，但是會跟著笑一下。
吃完之後，陸沉要去洗碗，他們卻把他推了出去，他們快速洗好碗筷，收拾好廚房，就準備和陸沉一起去看看陸程鵬和韓文英。
幾人浩浩蕩蕩的出發了，一起到了墓園。
也許是因為中午時分，此時的墓園人不多，三三兩兩的幾個，陸沉跟著他們走到父母的墓前，各自放下一束花，然後就陷入了沉默。
自從他們去世之後，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這裏。
不同於上次的痛徹心扉，他現在已經可以好好收拾自己的思緒，可以努力讓自己不要失控，把他們偷偷地藏到心底，偶爾拿出來懷念。
十三歲的這一年，他會永遠記得，因為太過的深刻，太過的痛徹心扉。
一個人接二連三的失去至親之人是怎麽樣的體驗，他從前根本無法想象，他一度以為自己無法承受。
自己的母親以那樣決絕的方式死在自己的麵前。
他不能怨，他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媽媽隻是太累了。
想去找爸爸訴訴苦，想要找個人依靠。
自己的肩膀太纖弱，什麽都承擔不起，不足以成為她的依靠。
可是他真的害怕，害怕從那往後的每一個黑夜，害怕每一個冬日，害怕那無盡的黑夜和淒冷的寒風。
他根本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無堅不摧，拋去所有冷漠的外衣的他，還隻是個初中生。
他就算拚命地想要長大，拚命地想要讓媽媽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可以快快長大，成為她的依靠，也還是不行。
他的速度遠遠不及。
可是就算這樣，就算他們都離開了自己，他還是要繼續長大，直到成長為一個大人，也許才能真正了解他們的不易與苦衷。
也許不能，但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他現在想要好好守護著的，隻有爺爺，和林輕輕。
他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二人，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幾個漢子已經開始抹眼淚了，平時鐵骨錚錚的軍人，在此刻還是難免感觸良多，想著過去活生生在他們麵前的人，如今變成一塊墓碑，一張黑白照，就難免淚目。
明明已經見過了那麽多的生死離別，但是他們的心還是柔軟，想要挽救這世上的所有不幸。
也許這就是軍人，最柔軟也最堅毅。
他們是這世上，最真誠最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