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人去樓空
法式描金雕花的大理石餐桌前,一個男人正優雅的用餐具往麵包上抹著牛奶煉製而成的黃油和魚子醬。高挑的鼻梁下,一張優美線條的嘴唇正一張一合的享受著手中的美味,渾身散發著慵懶性感的氣息。
隻是在聽到對麵一個比他更有氣勢的男人的話時,手中拿捏著的餐具啪嗒一聲,落在了光潔明亮的瓷盤裏,就連方才正在品食的美食,也被人隨手一扔。
“我說林少,怎麽又是我?”洛銘醫生最近很是苦逼。
“怎麽,你有意見。”黑濯石般的目光裏,一絲凜冽之氣閃過。
要不要這麽冷!
“你的女人,真心不好伺候呐。”洛銘見推脫無望,就隻能無奈的閃著一雙可憐巴巴的桃花眼,對上麵前這個幽暗深邃的眸子。
“這一點,我自然比你更清楚。”
終於,不苟言笑的男人唇邊綻放出一閃即逝的光亮來,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嘴邊一斜。一邊拿起右手邊的牛奶喝著,一邊伸出了另一隻手伸向身後站立著的元戎。
“我今天還要拿著這份重要的控訴資料,去和你大哥洛天談判。你要是有意見的話,咱們兩個換換?”
“啊?”洛銘驚恐的睜大著眼睛,繼而慌忙的揮動著雙手推遲著,“其實吧,我倒覺得越難纏的女人越是有趣呢。嗬嗬……”
“既然這樣,你們吃過早飯就出發吧。”
洛銘嘴角一抽,默默地說了一句,“好吧。”似乎隻有順從,才是在林宇身邊的生存指南。
一輛黑色轎車上,有兩個人正在同時喘著粗氣。
一個是,接了這不知道是什麽勞什子的保鏢兼保姆兼私人醫生任務的洛銘,對著旁邊副駕駛上坐著的女人說道,“你要是在逃跑的話,就別怪我,哼哼……”說著學著林宇悶騷的冷哼了兩聲,卻發現自己為什麽不如那個男人說出來的有氣勢呢,反而是多了一種悶騷的趕腳!
一邊是,早上因為吃不下這邊的西餐,被人誤以為絕食,而硬性塞進喉嚨裏一堆殘渣剩飯的沈月,此時也正氣悶著。
一時間,空氣裏流轉著一陣說不出的古怪氣氛,洛銘忍受不住旁邊女人的沉悶,適時打開了音樂頻道放起了歌。今天他的任務自然是護送這位小姐去看一個叫程昱的男人的墓碑。話說程昱是誰,洛銘自然是不知道,更何況一個墓碑,有什麽好看的!繼續氣悶!
“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一陣恍若從地獄裏傳來的幽靈般的聲音,將一旁正在開車的洛銘嚇了一跳。
一張英俊的混血的臉,湊到沈月跟前看了半天,“小姐,你是,在跟我,說話?”
“上次我逃跑的時候,到底是哪裏出錯了,才會被你給發現的?”沈月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掩飾的這麽滴水不漏,竟然還是被眼前這個身為醫生而並非是專業跟蹤人員的洛銘給發現的。“你是一直跟了我一路,是嗎?”
“大姐啊,我要是跟你一路的話,估計能被你給轉圈轉到吐的!”洛銘聳了聳肩,見旁邊的女人依然拿著疑惑的眼神看著自己,於是鬆了鬆喉間的領帶,“這個問題嗎……”故作高深起來。
沈月見洛銘並沒有要告訴自己的意思,於是換了另外一副神情,適時拉了拉膝蓋上的裙子朝大腿上麵卷去。
“你,你這是幹嘛?”
正在開車的洛銘眼角抖了抖,話說這女人果真是和林宇一個德行的,讓人捉摸不透。隻是“你方才鬆領帶是幾個意思,我現在就是幾個意思?”沈月說話的聲音裏多了一份嬌喘和嫵媚。
“我就是,有點熱啊。”見對麵的女人嗯哼了一聲,似乎並不相信自己的話,“真心的,沒別的意思。”慌忙擺手間,車身都跟著一抖,“開車呢,很危險的,你,咱們都,注意點哈……”洛銘慌亂的說著,若是讓林宇知道自己跟他的女人搞曖昧,還不得整死自己!
不,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你你你,你的手,這是在幹,幹嘛,你你你……”額前細細的汗珠,似乎在暴漏著男主人的內心,“好吧,我說。”抬手擦汗!
沈月見計謀得逞,收回了那隻還沒碰到這個男人,就見他緊張的不行的身子恨不能哆嗦起來,不覺唇邊隱現一抹饒有意味的笑。
“其實吧,你逃生能力還是很強的,我要是跟蹤你的話,一定是找不到的。”
“那你最後是怎麽發現我的!”沈月氣悶,一副怎麽會栽在你手上的錯落感。若是被林宇找到,她無話可說,畢竟這個男人,不,他根本就不是人!若是被一個醫生都能發現的話,實在是幾年前的特工就白當了!
洛銘從口袋裏揪出了一張張粉紅色的毛爺爺,拿在手裏揉搓著,“還不是全靠它了。”
“你花錢雇的人跟蹤我?”
“當然不是啦,我怎麽可能舍得花這個錢。”洛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它本身暴漏了你。”
沈月不明白這話裏究竟是什麽意思,緊鎖著眉頭深思的看著麵前的洛銘。
“你從林宇給你的銀行卡裏取出來的每一張鈔票上的編號,他那裏都是有記錄的。就在你將這些鈔票花出去的時候,你的位置不就是暴漏了嗎?”
“什麽?”沈月大吃一驚,竟然,竟然會是這樣?“你,你怎麽就知道通過這些鈔票來追蹤我的,你以前是做什麽的?”
“我一直就是個醫生啊。”洛銘臉上依舊壞壞的一笑,眉角一挑,“是林宇告訴我的法子。”
這話一出,沈月無言以對,這個男人究竟是誰,他真的隻是一位身家不凡的總裁這樣簡單嗎?對自己的所有的事情都了若指掌不說,竟然連特工的追蹤都易如反掌。
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男人,不,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禽獸不如的混蛋!
見沈月陷入沉思,洛銘趕忙收住了嘴。他雖然不清楚麵前的這個女人跟林宇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情,可有一點他是知道的,就是他們互相恨著對方。至於他們之間的愛恨糾纏,自己一個局外人還是不要插手過問的好。
終於車子停了下來。
同樣的城市,同樣的地方。還是那幢塗著白漆的別墅,隻是因為許久沒有人入住,開始雜草叢生。
牆上的白漆開始剝落,圍牆的鐵欄杆上也早已鏽跡斑斑。
“把它戴上吧。”洛銘朝沈月遞上來一副墨鏡。
沈月隻是接過,卻沒有下車。
不是不想走進去,是兩腿竟然沉重的像是灌了鉛一樣,這些年,夢裏的她每次都回夢見的地方。即便三年後的別墅跟之前並沒有多大的出入,可心境卻是不複從前了。
那個叫林宇的男人,是故意設計的圈套讓她走到這裏的嗎?看著自己愧疚絕望的內心掙紮著,他就很開心不是嗎?
他故意讓自己來到這個地方懺悔和愧疚的,他一定是故意的!麵對著三年來一直不敢麵對的一切,這簡直比折磨著她的肉體還難受!
以為一切都可以放下的,以為這些年,都可以將那份本就不容於世俗的孽緣忘掉的。
可,這一切都隻是簡簡單單的以為啊!
當這座莊園真真實實的出現在她麵前時才發現,過往的回憶就像是一直插在內心最深處的一把匕首。
不拔出來讓人心塞,拔出來卻是汩汩鮮血,像極了那天在他胸前綻放的一抹嫣紅。
你聽過子彈穿過腦袋時的聲響嗎?
砰的一聲,震耳欲聾,眼嘴口鼻盡是血紅血紅。雖然殘忍了些,可卻是最短暫的疼痛。
那子彈穿過心髒是怎麽樣的聲音呢?
是騰的一聲,整個人都被挖空,可即便心沒了,肉體卻還在抽搐著疼痛。
你又沒有試過,你是怎麽知道的呢?
我看過太多的人的死亡,有我的仇人的,有我的弟兄們的,他們在我身邊一個個的倒下,我卻覺得他們走的很幸福為什麽?
因為再也不用站起來重新戰鬥了。
你其實,並不喜歡殺戮的,對嗎?
殺戮?戰場?沒有人會喜歡,那些被人看做喜歡的人,大部分都是已經習慣而已。其實他們本身是很累的,也有著恐懼。隻是一想到死在自己身邊的兄弟們,卻又不得不重新站起來。月兒,我沒有辦法放棄這一切,即便是為了你也不能。
或許,我有些懂了。
你不懂。沒有經曆過的人,是不會懂得的。我隻是希望終於有一日,我再也累的站不起來時,能給自己留下一枚光榮彈,讓我聽聽子彈穿越頭顱的聲響。我聽過很多次,可沒有一次是自己親身經曆的。
我不讓你死,你死了,我怎麽辦。
你就去找個地方,嫁一個即便你不愛他,卻能給你安定生活的男人,好好的做一個正常的女人。
“我不想進去了。”沈月偏了偏頭,收回思緒。從洛銘上衣的口袋裏抽出一根香煙點了起來,迷蒙的煙霧裏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