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曾經舊人
還沒等她說話，顧九黎便苦著臉賠禮道：“小姐切莫計較，這是我的養子顧裕木沒有惡意，他是擔心我才會……”
陌清璃瞥了那抱著劍，傲然而立的男人一眼，冷笑一聲，說道：“偷襲？算什麽大丈夫？”
顧裕木狹長的眸子猛地轉向了陌清璃，他劍眉高聳，刀削斧鑿般的麵容上凝滿冰霜，看樣子是要和陌清璃再打上一場。
陌清璃心中暗自戒備著，這顧九黎武功極高，她和他的交手，得不到半點好處！
顧九黎見陌清璃臉色不好，連聲說道：“裕木以為我被小姐挾持了，才會出手，小姐切莫介懷。裕木，道歉！”
顧裕木終於收回了自己銳利的目光，卻是對顧九黎讓他道歉的要求像是沒聽到一般。
縱然兩人隔著這麽遠的距離，陌清璃都能感受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
他劍眉揚起，狹長的眸子中滿是淡漠，抱著劍，一言不發，幽幽的掃了陌清璃一眼，便收回了眼神。
“當年小姐的祖父於我有大恩，大恩一直銘記在心，今日本是來取洛子商狗命，卻誤打誤撞遇到小姐……”顧九黎拱了拱手，神色肅穆，差點又給陌清璃跪了下來，卻被顧裕木穩穩的拉住了。
顧裕木他依舊沉默，但是他對陌清璃不認同毫無掩飾的寫在眼中。
陌清璃對顧九黎的話也信了幾分，可就算是真的，又能怎麽樣？她轉身準備離開，顧裕木卻長劍一揮，攔住陌清璃，惜字如金的吐出三個字：“不許走。”
顧九黎眉頭微皺，訓斥道：“放肆，不可如此對待小姐！”
顧裕木繃緊的臉在麵對顧九黎的時候才微微鬆了幾分，他垂著頭，倒是十分聽顧九黎的話。
陌清璃也不在意，這種混亂的情況下，她也沒真的想回洛子商的府中，顧九黎見狀，引著她就到了距離洛子商府邸不遠的一個草屋裏，看來這些日子，這父子二人就在此查探洛子商的消息。
草屋之中，她眸光轉向顧九黎，神色淡淡的說道：“今日去洛子商府中也無用，他三日後才歸來，不過有些事情，你應該細細講與我聽了！當年我年幼不知事，就連母親也隻能隱隱約約記得一個輪廓了。”
話罷，陌清璃伸手指了指那邊的椅子，顧九黎順著她的動作坐了下去。
這房間裏陳設很簡單，一張桌子兩張椅子，顧裕木冷著臉在房間掃視一圈，忽然起身跳到窗台邊靠著，不動聲色的為兩人放風。
他墨色的發絲被風輕輕揚起，同他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更顯俊逸非凡，可惜眸中的冰寒一直未曾化開。
陌清璃忽然覺得有幾分親切，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經的隊友，嘴上不說，但是會用行動表示出來，典型的麵冷心熱。
顧九黎歎了口氣，眼神悠遠，記憶似乎又回到了從前，他輕聲說道：“我依稀還記得，將軍當年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我是一名孤兒，當年憑借著幾分孤勇，倒也有口飯吃。將軍將我從窮人巷中解救出來，教我武功，教我兵法，隻是我還未來得及報恩，將軍便被小人陷害！”
顧九黎的麵容有幾分扭曲，他眼角的皺紋都加深了幾分，實際上他年紀不大，隻是那雙睿智的眼睛卻像是曆經了千帆一般，一眼就能看透人心。
“小姐的娘慕容小姐當年在府中極受寵愛，就連先皇，也同對慕容小姐寵愛有加。小姐及笄的時候，可是轟動一時啊，那時候多少媒婆踏破了將軍府的府門，多少才子想要一睹芳容。”顧九黎看著陌清璃，陌清璃卻知道，他是在透過自己看向自己的母親。
他神情柔和，眸光中滿是眷念，隱隱約約還有一絲愛意？
陌清璃沒來得及細究，顧九黎便繼續說道：“你母親最後選擇了你的父親，若是我知道你的父親是這麽一個沒有擔當的畜生，當初說什麽我也會攔住你母親。”
顧九黎頓了頓，神情帶了幾分悔恨，他又歎了口氣，說道：“起初，一切都好，慕容小姐順利的懷孕，生子。一直到洛子商到了京城。將軍為了避嫌，不讓你的舅舅從軍，於是你的舅舅便從商。他天資聰穎，很快掌握了商業命脈，卻不知道這樣便擋了洛子商的路！洛子商心思深沉，他想盡辦法同將軍結交，將軍真性情，並沒有懷疑他，誰知道他勾結了別人一同來陷害將軍！”
顧九黎攥起了拳頭，他額頭間青筋暴起，咬牙切齒的說道：“那日我不在京中，隻知道將軍府被一把火燒的幹淨，而慕容小姐竟然被陷害私通！”
顧九黎眼睛通紅，幾乎快要燃燒起火焰來，他一字一句說的鏗鏘有力：“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洛子商！他指使宋雪梅放出慕容姑娘私通的消息，早早的在皇上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又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偽造了一份同領國通信的信件！”
陌清璃垂下眸子，縱然她已經猜到了八分，但是真的聽人講起來，心中還是沉重不已。
見陌清璃神色帶了幾分傷感，顧九黎麵色凝重，他那雙犀利的虎目亮的驚人。縱然他已經四十多了，臉上也有了歲月的痕跡，但是依稀還能分辨出他當年意氣風發的影子。
顧九黎一字一頓的，似乎是發誓一般的說道：“此仇若是不報，我顧九黎一生難安！”
“顧叔叔。”陌清璃開口得突兀，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讓顧九黎險些落下淚來。
他伸手想拍拍陌清璃的肩膀，陌清璃出生的時候，他也遠遠的看見了，那麽小小的一團惹人憐愛，現今也長得這麽大了，更像……她的母親了。
“謝謝你，但是接下來，我會親手為母親，為將軍府，報仇。”陌清璃猛地抬起眸子，神色堅毅，她眸中湧動著不知名的情緒，讓顧九黎怔住了。
忽然，顧九黎朗聲笑了起來，道：“小姐這眼神，和當年的將軍，一模一樣啊！將軍府的後人，果然都不是平庸之輩！”
話罷，他又冷靜了下來，鎮重其事的說道：“小姐，我希望您能夠……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陌清璃移開了自己的眸子，窗外涼涼的風吹了進來，掀起了她額前的碎發，一雙清澈的眸子露了出來。
顧九黎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當看到那雙亮得驚人的眸子時，顧九黎就知道他已經沒辦法勸勸阻陌清璃了，他幽幽的歎了一口氣，便聽見陌清璃聲音雖輕，但是堅定異常：“顧叔叔的意思，難道是讓我當縮頭烏龜嗎？我已經到了這裏，不可能再回去了。”
“義父，此地不宜久留。”顧裕木忽而動作利索的從窗邊跳下來，他依舊麵無表情，薄唇抿緊的弧度帶了幾分不近人情，他一絲眼神都未分給陌清璃，輕輕將劍鞘中的利劍抽了出來，通身殺氣彌漫。
屋外傳來幾聲喧嘩，但很快就消失不見，陌清璃不由得又高看了顧裕木幾分。這顧裕木武功深不可測，外麵再小的聲動也逃不過他的耳朵。
顧九黎立刻站起身來，他眉頭緊鎖，也顧不上進行方才的話題，他看了一眼外麵的情況，洛子商府中的人極為機敏，竟然跟到了這裏！他沉吟片刻，神色肅然，說道：“裕木，你先帶小姐離開這裏，我去引開外麵的人。”
顧裕木劍眉高聳，狹長的眸子裏隱有對陌清璃的嫌棄，隻是顧九黎說得毋庸反駁，他隻能垂著頭，低聲應道：“是。”
顧裕木話音剛落，顧九黎便已經蒙上了麵巾，他身形魁梧，動作卻靈活異常，從窗邊跳出去，故意發出了一些聲音，外麵的人就如同是聞到了腥味的貓一般，飛速的跟了上去，但是還留下少許人在此，團團圍住了陌清璃二人。
顧裕木沒有一點慌張，麵色依舊冷漠，在顧九黎走了以後，他通身生人勿近的氣息又濃烈了幾分，他往回走了兩步，用力推開了身後的一道暗門，說道：“你且先在此避一下。”
話罷，他衣袂紛飛之間，墨色的發絲揚起，他毫無畏懼一般，夜色中，陌清璃隻能看到一道殘影。
這道暗門後麵空間極為狹小，陌清璃聚精會神的聽著外麵的動靜，顧裕木武功極高，縱然是隻有他一個人，他也能夠抵擋住外麵洛子商的人。
陌清璃輕輕靠在背後的牆上，觸及牆麵的那一刻她忽然感受到不對勁，她回過頭敲了敲，又用力推了推，牆麵竟然慢慢露出一條縫來。
她將縫推開，外麵蒼茫的夜景露了出來，她不過猶豫片刻，便從那裏鑽了出去。
陌清璃隻是覺得，她現在還是不要同顧九黎顧裕木父子倆待在一起為好。
顧裕木從屋子裏出來便沒有停留，這間屋子距離洛子商的府中極近，此時博陽帶著人馬留了下來，將他團團圍住。
顧裕木長袍被風吹得紛揚，一雙狹長又深沉的眸子中殺意凜然，他右手持劍，薄唇抿起，神情間滿是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