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戲已落幕
昨夜是下過一場雨的,紛紛灑灑,下了一夜。今晨起來,才將將止了。
推開百葉窗,上麵仍凝結了雨滴,落下來,滴在皮膚上,一陣陣的涼。
雨後的天地清新起來,好像所有色彩都變得明朗。
“今天就要回去嗎?不在大院多待幾天?我們明明昨天才回來。”鄒沫站立在窗邊,扭過頭問正坐在床上穿衣服的某人。
他剛剛醒,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也不知道聽沒聽見她說的話。
她撲過去,兩掌扣住他的臉,愛嬌地說,“大懶豬,聽見我說話沒?”
孟庭之任她在他臉上不要錢似地摸來摸去,挑挑眉,“你倒是很有精神,也不累?”
她剛要回答,又見他一副戲謔的樣子,語氣裏分明透著曖昧,又想到昨天晚上的少兒.不宜的畫麵,紅了臉,啐他一口死不正經。
他笑起來,聳聳肩,索性靠在床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眼裏不見初醒時的朦愣,滿覆笑意。
“我回去還有些公事要處理。留在這兒,隻能開視訊會議解決問題,麻煩得很。”
“媽會舍得讓我們這麽早走嗎?”鄒沫問,眨了眨眼。
“放心吧,她可不是一般的隻會哭哭啼啼的老太太。”孟庭之攬過鄒沫,在她額上親上一口,“收拾行李去吧。”
*
去機場的車上,車廂裏開著廣播。
播放的是今早的新聞。
清晰的女音播報著,“今日香港地產界大亨何鶴鳴之女何舒平於國外逝世,疑服過量安眠藥自殺”
孟庭之感受到懷裏的人全身僵硬,低頭一看,才瞧見她麵色發白,神情發怔。
“廣播關了。”他淡淡吩咐前座的司機。
“怎麽會怎麽會”鄒沫失了神般喃喃自語,一雙抓著孟庭之的手臂,抬頭墜入一雙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眸。
他安慰著她,輕拍著她顫抖的背。
“舒平,舒平她”她埋在他胸口,眼角有溫熱的淚滑落。
恍然想起那天離開時,她對她說,沫沫,我去意已決。
她說,到時候再見,我已化作一捧泥土,你來看看我就好。
原來,她早已計劃好了。
原來,她是選擇這種方式,來與她道別。
*
香港,晚上十點。
寧毅塵站在人群裏,身形寥落地看著遠處的燈火通明。
機場忙碌的工作人員包圍在那裏,一大堆媒體舉著攝像機不停地抓拍著。
她的遺體被送回香港。
“讓一讓,讓一讓。”有狗仔以為他是同行,好心地借他一個位置。
“你是哪家報社的記者呀?”那人回頭看他,又見他一臉木然,悻悻然地轉過頭去,和旁邊的人攀談起來。
“這個何舒平,聽說是服用了過量的安眠藥才過世的。”
“是呀,聽小道消息說,本來已經找到合適的腎源了,不過這個何小姐自己放棄了。”
“嘖嘖嘖,也是女中豪傑,竟然也不怕死。”
“聽說楊炳德今天也有來啊,帶著他的那位新夫人,哭得肝腸寸斷。”
“豪門秘辛,亂得很哦。”
“何鶴鳴怕是上輩子造了孽,嚐盡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如今膝下無子,也是可憐。”
“來了來了,抓緊拍抓緊拍,拍完了好收工”
寧鳶今日穿一件黑色的風衣,頭發紛亂地披在肩後,帶著墨鏡,難掩麵容憔悴,由助理二人攙扶著,腳步虛浮,身形委頓。
何鶴鳴並未露麵。
寧毅塵立在人群裏靜默地看著,遠遠地,遠遠地瞧著那一具冰棺被包得嚴嚴實實,送上了車。
他連和她最後道別的機會也沒有了。
這是他和她的最後一麵。
一如初見時她活蹦亂跳地跑過來,與他握手,她說,你好,我叫何舒平,比你年長幾個月,你可叫我姐姐。
她是家中老幺,最愛當人姐姐。
對他也是極其照顧的。
時光一晃,她卻已躺在那冰冷的棺木裏,不會動彈,也不會說話了。
她走了。
他的故事也就要結束了。
曲終人散,這場戲唱得久,從頭到尾隻有他一個人當觀眾,如今,也要隻有他一個人,來收拾殘局。
*
孟庭之處理完一個早上的公務,隻覺得疲憊,他最近似乎,越來越精力不濟。
整個人陷在黑色的皮質座椅裏,微微喘著氣,手輕微發抖,閉著眼,摸索著,拉開辦公桌左側的抽屜,拿出裏麵的藥瓶,不管不顧地倒上一把,取兩粒吞咽下去。
半晌,才恢複清明。
有人推門而入。
風風火火的樣子,動靜大又不知分寸。能這樣直接闖進他辦公室的人不多。
他就算閉著眼,也能知道是誰。
“孟大老板,小的這幾日剛回國,也不敢去京裏見我那老母親,直直來這兒投奔您咧,您卻讓您的助理把我安頓好就對我不管不顧這是個什麽理?”一進門就哭天搶地,活像是個怨婦。
“你整日這樣陰陽怪氣地沒個正行,我倒是應該告訴你家老太太,讓她把你抓回去。”孟庭之閉眼養神,揉著太陽穴,慢條斯理地說。
鍾醒山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欠揍模樣,大大咧咧地尋著他辦公桌前的轉椅就坐下,轉了幾圈兒笑著看著他。
“隻怕你孟庭之不是那種愛多管閑事的人。怎麽?新婚過後吃不消?這般疲累的樣子。”鍾醒山揶揄他,又瞧見他桌上的藥瓶子,一把拿起來,“讓我看看你吃的什麽壯.陽藥,效果可好,我也去買上幾瓶,咱們年紀大的人是該補補”
他這嘴皮子溜得沒邊兒,什麽渾話都說得出來,瞧見那藥瓶上的藥名,又定睛看了看上麵的適應症說明,笑意頓時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