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欺人太甚

  “何太太,做人何必如此欺人太甚,我不想和你們何家再有什麽瓜葛。我的母親二十幾年前被你們逼死跳河自殺,我被扔在福利院自生自滅。我不是你們何家的人,也不想參與你們何家的家務事,更不想救你們的女兒。你可以說我冷血,但是,我也從不欠你們何家的,更不欠你寧鳶的,腎長在我身上,我不願救何舒平又如何。”


  鄒沫竭力克製著自己,看著寧鳶,突然由眼前的這張臉,聯想到經常出現在她夢裏的那張臉,那是她的生母的臉,被河水浸泡得浮腫的臉。聲音終究是止不住顫抖起來,“你有沒有考慮過,你這樣把我擄來,孟庭之不會放過你們。”


  寧鳶看著她良久,抿著唇,神色陰沉,忽而又笑起來,“鄒沫,你估計不知道我的出身,我從小就跟著我父親出去打打殺殺,我沒有母親,性子就被養得跟男子一樣,我是見慣了血腥事的了,我擄你來之前,你覺得我會沒有考慮過孟庭之?你覺得我是會選擇坐以待斃看著我的女兒一天天地死去還是放手一搏?”


  她盯著她,眼裏帶著狠厲。


  鄒沫迎上她的目光,沉沉地,也不說話。


  “把她好好看著,好生養著,別讓她跑了。”寧鳶盯了她半晌,才對著旁邊的人厲聲吩咐道。


  “何太太,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兒女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應了你們的報應?”待寧鳶走到門口,鄒沫淡淡出聲,也沒有看她,隻是盯著眼前的皮質沙發。


  寧鳶的腳步一滯,整個人一僵,手慢慢收握成拳,半晌才道,“鄒沫,你來到我的地盤,便是半點由不得你了。你最好乖乖聽話。”


  門被“嘭——”地一聲闔上。


  一室寂靜。


  鄒沫嘴角勾起嘲諷的笑。


  由不得自己嗎?


  她好像生來就是由不得自己的。


  由不得自己有這樣的一個身世,這樣一個父親。


  *

  “鄒小姐,請吃午餐。”冷淡而機械化的聲音響起。


  鄒沫躺在床上,翻了個身,給那人一個背影,繼續閉上眼睛,她是不願看的。


  不願意看到這些人,也不願意麵對他們。


  “鄒小姐,早飯您就未動,午飯如果也不吃的話身體扛不住的。下午還要帶您去做檢查的。”那人鍥而不舍地勸她。


  她依舊閉著眼,恍若未聞。


  “鄒小姐,絕食也沒有用的。太太能把你找來,就一定會把事情辦成,你不如讓自己好受點。”


  鄒沫終於坐起來,看著那人。這是寧鳶請來看著她的,三十歲左右的壯漢,剃著平頭,不苟言笑,下巴有道長疤,一直延伸到鎖骨。該是新傷,傷口愈合處還有淡淡的粉色。


  “你叫什麽名字?”她問。


  “鄒小姐沒有必要知道我的名字。”那人淡淡說著,站立在門口,手交握在身前,一副公式化的樣子。


  鄒沫輕笑一聲,“我人都被你們綁來這兒了,怎麽?連名字也不敢讓我知道?”


  那人沉默半晌,才道,“寧毅塵。”


  鄒沫沉吟一會兒,才又看著他,“你是寧鳶的親戚?”


  “遠親。”那人顯然不想再多聊,扣了扣桌麵,輕聲提醒,“鄒小姐,該吃午飯了。”


  “寧毅塵,你知道我的身世的,我被擄來這兒,是被迫的。如果你肯幫我讓我出去,我保證,我會以高於你現在十倍的傭金報答你。”鄒沫和他談判,仔細地看著他,企圖從他那張臉上看出一絲鬆動。


  很可惜,並沒有。


  那人還是木著臉,看了她一會兒,才說,“現在隻有你能救舒平了,我不會讓你離開的。記得吃飯,鄒小姐,在這裏,好好配合才能少吃點苦頭。”


  鄒沫皺起眉頭,他叫何舒平“舒平”,這個稱呼這樣親昵。


  他對於何舒平的感情,怕是不簡單。


  鄒沫瞥一眼桌上的飯菜,寧鳶待她還算不錯,到底是要取她一顆腎髒。一日三餐都精致豐富。大魚大肉的。不禁讓她想起屠宰場裏飼養的豬仔,總是要喂胖了,再宰殺。


  突然胃裏一陣翻江倒海,鄒沫捂著嘴,下了床,奔到衛生間去。


  伏在馬桶上,像是有人捏住了她的胃,所有東西,盡數湧上來。


  她昨天到幾天除了喝了點水,什麽也沒進食,此刻連膽汁都吐出來。


  她盯著那黃色的苦水,手不由自主撫上腹部。


  那裏麵,有她的孩子。


  終究是跟著她一起受苦了。


  她整個人趴在浴室的洗漱台上,幾乎脫力。


  旋開水龍頭,在臉上澆上冰水,她清醒了一點。抬頭,浴室的鏡子裏,映出一張蒼白的臉。


  門外有人敲門。她慢慢地走過去開門。


  寧毅塵看著她,擰起眉毛,取出毛巾,讓她擦臉。


  鄒沫接過來,扯出一個微笑,“我能見見何鶴鳴嗎?我想跟他談談。”


  “太太吩咐過,不能讓你見。”寧毅塵答,垂下眼瞼,也不看她。


  鄒沫幾乎要懷疑他是個機器人,隻會重複這幾句話。


  她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聳聳肩,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她打算不再委屈自己。


  寧毅塵走出去,輕輕關上門。


  餐桌上擺著一束狐尾百合,陽光照進來,花瓣微卷,靠近花心處有紫色的斑點。


  好看的很,難怪有人說這是“雲裳仙子”。


  鄒沫扯下一瓣花瓣,捏碎在手心裏,任由汁液浸染。


  庭之此時在哪兒呢?他是否會因找不到她而難過。


  他還不知道她有孕了。


  他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開心的。


  他若是在她身邊,又怎會容她被人這樣欺侮,像案板上的魚,動彈不得,等著那白刃落下,了結了一切。


  她神情寥落地想著,吸吸鼻子,不讓眼淚落下來。


  *

  病房的消毒水味道太濃。


  何舒平半躺在床上,身上插著不少管子。


  她身體已經很虛弱了。隻能靠這些來維持生命。


  走廊裏有匆忙的腳步聲響起。


  接著有人用力地推開病房門。


  她掀起眼簾看一眼,對來人扯出一個蒼白的微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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