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嶽父
“何老喜歡,豈有不給的道理?茶遇懂茶的人,是一種幸運。”孟庭之慢悠悠地說,慣有的沉穩冷靜。
“那我要是喜歡其他東西,孟總給不給?”何鶴鳴說得隨意,卻是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
孟庭之手臥在沙發上,抵著頭,狀似開玩笑地說,“那要看何老喜歡什麽東西了,總不能您喜歡我孟氏集團,我便拱手相送?”
何鶴鳴哈哈大笑起來,終是先拋出了引子,“孟總不問我今日來找你有什麽事?”
“何老難得來我這兒一趟,自然是得先招待周全了,正事慢慢談,不著急。”孟庭之氣定神閑地說。他向來是這樣一副不顯山不露水的樣子,倒讓人捉摸不透。
何鶴鳴看著他,似在試探,“聽說孟總過幾日要舉辦婚禮?”
“何老的消息倒是靈通,我這請柬還沒發出去呢。”孟庭之輕輕一笑,提到婚禮,難見的眼底多了一分柔色。
“孟總的請柬是沒發出去,不過抵不過媒體鋪天蓋地的報道不是?”何鶴鳴舉起茶杯,輕啜一口茶說,又像是想到什麽,問,“聽說新娘子是嶺城人?”
“是。”孟庭之答得簡短,麵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麽表情,也不多說。
“我從前有個舊識,也是嶺城人。”何鶴鳴雙手在胸前交握,看著他,語氣悠長。
“是嗎?這麽巧?”孟庭之仍是神色悠閑的姿態。
何鶴鳴看著他這副不為所動的樣子,也不再說話,隻是品著茶。
良久,孟庭之才淡淡地說,“何老,覺得這茶如何?”
“自然是好的。”
“品茶分得味、得韻和得道三種境界。一壺好茶,品上三品,三品各有其味,有相似又有不同。而茶之本不過是燒水點茶。最簡單的道理,何老不會不懂。聽說您夫人也愛吃齋念佛,也應該知道佛家有放下之道。每樣東西徹悟其本,才知道,不過最後都是放下其他雜念雜欲,得其根本罷了。”
“孟總這是跟我悟禪?”何鶴鳴笑起來,“放下說得輕巧,隻怕是放不下。”
茶盤旁點著一炷沉香,一條細而長的白煙緩緩升起,氤氤氳氳地,安靜地燃著。
孟庭之瞧著那煙,鼻尖有若有若無的香氣。
“孟總的新娘子長得很像我的那位舊識,姿態神韻,一顰一笑,都是像的。”何鶴鳴緩緩說,麵色上似入回憶。
“世間萬千人,恰有人有幾分相似是有的。何老可能太過思念故人,才覺得瞧著像。”孟庭之摩.挲著手中的茶杯說,對這話不見分毫驚訝。
“若是相似也就罷了,可連血脈都連著,這又怎麽說?”何鶴鳴抬眸直直看向孟庭之,眼光銳利。
孟庭之握著茶杯的手驟然收緊,又笑起來,“何老,不如開門見山。”
“孟總,於理,你得喚我一聲嶽父。”何鶴鳴眯著眼,慢條斯理地說,從包裏,掏出一份報告放在桌上,推過去。
孟庭之瞅一眼桌上的報告,並無動作。
不用看,他也知道裏麵的內容。
“何老,你該明白,二十七年前,你拋棄鄒沫的母親,讓她四處流落,生下鄒沫後,隻能投河自盡,你認為鄒沫能原諒你,認你這個父親?”孟庭之慢慢說著,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孟總,我已年近古稀,誰年輕氣盛的時候沒有做過一兩件錯事?我現在老了,前年,我的大兒子二兒子死於非命,我受過骨肉分離之痛,越發珍惜起血緣親情來,鄒沫是我的女兒,我想補償她。”何鶴鳴斂下神色說。
“是想補償鄒沫,還是因為您的女兒何舒平需要鄒沫的腎髒?”孟庭之眸子裏蒙上一層淡淡的戾氣。
何鶴鳴眉心皺起,眼神鋒利如刀,直直射向對麵的孟庭之,“你倒是做足了功課?”
“不做足功課,怎麽敢跟何老過招?”孟庭之挑著眉看著他。
“我要用鄒沫救舒平不假,但是我是想盡力補償她的。”何鶴鳴辯解道。
“何老,二十七年間,你從沒想過要補償鄒沫,怎麽何舒平一需要腎髒,你就開始關注起這個當年被你拋棄的女嬰來了?補償?”孟庭之涼涼的笑起來,“不需要你補償鄒沫,她會過得很好。我隻希望你不要再來傷害她。”
何鶴鳴深呼吸,有些無力,閉了閉眼,說,“讓我見她一麵,她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身世。”
“何老請回吧。我們今天沒什麽好談的了。”孟庭之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態。
何鶴鳴張了張口,看著眼前態度堅決的孟庭之,終究是沒再說什麽,起身離開。
茶盤上的沉香燒盡了,餘下些灰燼,孟庭之食指拇指並起來,撚起一縷,灰燼終究是在指縫落下,了無蹤跡了。
*
“回來了?”孟庭之赤腳坐在地毯上捧著書看得認真,聽到門口的聲響,頭也不回地問。
“嗯。”鄒沫放下手上的一堆東西,踢掉高跟鞋,走進來,直接坐在他身邊,靠著他。
“讓我靠一會兒,就一會兒。”她挽著他的胳膊,閉著眼睛輕柔地說。
“累了?”孟庭之低低地問,輕輕用下巴撫了撫她的頭。
“嗯。”她像隻貓兒一樣輕哼,蹭了蹭他的臂彎。
“今天玩得可還盡興?”他撩起她額前的碎發。
“還好,買了幾雙鞋子,和Estelle聊了會兒天。”
“聊什麽了?”他問得隨意。
“也沒聊什麽,就是女人間的話題唄。”鄒沫嗅嗅他的下巴,“今天換須後水了?”
“嗯。原先的那瓶沒了,換了一瓶。小鼻子怎麽這麽靈?”他捏捏她的鼻子,惹得她往後躲。
“我不喜歡這個味道,還是原來的那個味道好。那個味道清冽。”她皺著眉說。
他向來對這些東西是不上心的,既然她不喜,那便換吧。
“好吧,聽你的,下次換回來。”
她抱著他,聽著他清晰有力的心跳,隻是覺得恍惚,她這樣坐在他身邊,貼得這樣近,他卻是像一本書,她想竭力讀懂,卻難以參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