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大概她猜想錯了
半夢半醒,好似有許多人許多事錯綜複雜地一一在她腦海裏閃現,像一幅幅畫,快速地瀏覽過去,各種聲音,男人的聲音,女人的聲音,孩子的哭叫聲,交織混纏在一起,雜亂的在她耳膜上敲打著。
她站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中心,扶著一塊礁石,沉沉浮浮。
冰冷的海水浸透她的衣裳,她想發出叫聲,但是身體卻不受控製地往下沉,往下沉
隨後,她墜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驅走了她身上的寒意。
鼻腔裏充滿著溫暖的,帶著清冽薄荷須後水的味道。
鄒沫緩緩睜眼,視線慢慢聚焦,定格在一雙黑褐色的瞳孔裏,是他回來了。
他此刻皺著眉頭瞧著她,輕拍她的臉。
“怎麽在這兒睡著了?”孟庭之的聲音清和溫潤,流露著關心。
鄒沫沒有回應,她迷迷糊糊地,仿佛還在夢中。
孟庭之俯身抱著她,大掌摸摸她濕.透的後背,“怎麽流了這麽多冷汗?”
她的手扶著他的胳膊坐起來,禮服還穿在身上,妝還沒有卸,睡夢中流了太多的冷汗,一抹眼睛,眼線已經暈開了,在她手上,黑乎乎的一個淡印子。
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她此刻簡直糟糕得不像話。
孟庭之皺眉,他探探她的額頭,發現她不對勁。
“好像有點低燒,去醫院看看。”他當機立斷,拿起桌上的車鑰匙,用他的外套包裹住她,就要抱她去醫院。
“不用了,我不想去醫院。”鄒沫嘟噥著抗拒。
醫院對於她來說,有太多不美好的回憶,她本能地抵觸。
“但是你在發低燒。”孟庭之低聲嗬斥她,這小丫頭任性起來真叫他擔憂。
“吃點退燒藥就好了,臥室床頭櫃的醫藥箱裏有的,我吃幾片就沒事了。從前在蘇黎世我也經常這樣的。”鄒沫揉著太陽穴,有些頭痛地推開他,“我去洗個澡,渾身濕濕黏黏的,好難受。”
“真的不用去醫院?”孟庭之猶不放心。
“真的不用。從前加班到淩晨,回了公寓整個人躺在床上,直冒冷汗,弄得整個床單都是濕的,我也沒怎樣,這算這什麽。”鄒沫滿不在乎地提起過往,甩甩頭往樓上走,步子還算穩平。
她越是這樣滿不在乎,就越讓他心疼。
他們分離的那五年,她受了很多苦,沒了他的庇護,她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往上爬,一個東方人要在時斐那樣的外國公司站穩腳跟,她付出的努力要比常人多得多。
可她卻是滿不在乎的姿態,就算因為孟氏集團和時斐合作的這個項目,她有可能再不能在這行幹下去,她似乎也是無所謂的。
但他知道,她心裏承受的壓力,遠比她表現出來的要多得多。
她這樣淡然從容的樣子,讓他的心一點一點地揪著疼。
鄒沫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孟庭之正靠在飄窗旁的躺椅上看著文件。
房間裏隻一盞照明燈。
燈光暈在他臉上,勾勒出他英挺的輪廓。
他家居的樣子向來隨意,襯衫袖子挽到手肘處,領口處解.開幾顆扣子,顯得慵懶又性.感。偏偏那張臉又是禁欲係,正經得很,他的皮膚是像溫鈺的,白嫩光滑如玉,即使歲月也不曾在他身上留下過多痕跡。
骨節分明的一雙修長的手,讓鄒沫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他此刻拿著筆,在文件上圈圈畫畫,聽得她從浴室出來的聲音,也不看她,隻是說,“給你燉了燕窩粥,過來吃。”
她赤著腳走過去,看到他躺椅旁邊的桌上可不是放著盅燕窩粥嗎?
他貼心得很,知道她愛吃甜,還加了幾勺桂花.蜜進去。
看著濃稠的湯羹裏那瓣瓣金黃色的桂花,她食欲大開。
孟庭之被她狼吞虎咽的聲音打擾到,忍不住從文件中微微抬頭看她。
“餓了?”他眼睛裏分明有揶揄的笑意。
“晚上也沒吃什麽就回來了嘛。”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放慢吃食的速度,改成一小口一小口地細嚼慢咽著。
“吃完把這些藥吃了,我剛才出去買的,你那個醫藥箱裏的藥不知道多久前買的,都過期了你也沒發現。這個一次吃兩片,這個一次一片,我剛才詢問過藥師了,如果吃這些藥明天還是沒退燒,就必須去醫院。莫再和我耍小孩子脾氣。”他手指輕點幾盒藥盒,語氣命令,不給她討價還價的機會。
她乖巧地點點頭,識時務得很。洗完澡她的大腦也清醒多了。
“我今天出來的時候,在會場外麵遇見何鶴鳴了。”她埋頭吃著,偷偷吊著眼神觀察他的神色。
果然,他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僵硬。
“你和他說話了?”他問。
“嗯。”她拿著勺子慢慢地攪動著,故意不再說話。
空氣一下子變得靜默,隻餘下湯匙與陶瓷湯盅碰撞的輕微清脆的聲音。
她在等著,他主動開口問她。
他卻是不再說話,埋頭翻看文件,好像就是一個趣談一樣,說完了也就過去了。
她心中越發迷惑起來,她剛才是在試探他,可他現在這樣一副沉靜的樣子,讓她以為剛才看到的他那一瞬間的僵硬隻是眼花,她終是沉不住氣問他,“你怎麽不問問我和他都說了什麽?”
“為什麽要問?”孟庭之挑挑眉,視線仍是放在手上的文件上的,“你想說自然就會告訴我。”
她握緊手中的湯盅,吞咽一口燕窩粥,才緩緩說,“他說,我長得像他年輕時認識的一位故人。”
“噢,是嗎?這麽巧。”他不動聲色地應一聲,像是聽到了,又像是沒聽到一樣,修長的手翻動著手中的文件。
她看著他,心想,大概她是真的猜想錯了。
或許他真的沒有什麽事瞞著她,或許他不讓自己與何鶴鳴接觸,隻是因為何鶴鳴是和楊炳德一派的人罷了。
呼一口氣,抓了桌上的藥片,就著旁邊的一杯溫開水吞了,準備什麽也不想上床睡覺。
凡事有他在呢,天塌下來了,也有他頂著,她操心再多,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