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驚喜

  愛情是什麽?

  如果這個問題問鄒沫。她大概會答,愛情就是在十四歲那年,碰上一個人,從此相互糾纏,再不能分開。


  她曾經在新加坡的街頭為了他失落落魄地漫無目的行走,她曾經在飛往蘇黎世的飛機上因為思念他而無聲流淚。


  可是現在,這個男人向她求婚,姿態清和而溫潤。


  他是她深愛的一尾魚,她等待了很多年,他終於遊回她的海,告訴她,他不走了,他願意為了她留下來。


  “孟庭之”她哽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生怕輕輕一動,眼前的一切就都煙飛雲散,“你知不知道求婚要有儀式感啊。”


  “什麽儀式感?”


  “至少要跪地,至少要有戒指。你一樣都沒有,也顯得我太好騙了。”她不滿地嘟噥著。


  “若是兩樣湊齊,你可答應?”他失笑。


  “若是兩樣湊齊,我便可考慮考慮。”她撇撇嘴說。


  下一秒,他單膝跪地,掏出一枚戒指。


  “沫沫,你可願嫁於我為妻?”他望著她,神色溫柔,那雙眼眸裏山明水淨,仿佛隻有她一個人。


  寂靜的小城,有漫天的煙花綻放,幾個孩童笑嘻嘻地跑出來,起哄著。


  “你安排好的了?”她捂著嘴,神色驚喜。


  “若非事先安排,也顯得你太好騙了。”他順著她剛才的話說,淡淡一笑。


  她望著漫天絢爛的煙火,眸中有水汽聚集。


  “沫沫,你可考慮好了?”他問,聲音醇厚而富有磁性。


  鄒沫望著眼前的男子,在綺麗的夜色中,顯得那麽挺拔與偉岸。仿佛還是十三年前,那個問她願不願意跟他走的男子。


  當時今日,怎麽不讓人感歎。


  她終是和他繞過了十幾年,將將修成正果。


  她緩緩點點頭。


  他輕柔地將戒指套入指間。


  冰涼的觸感,在指間漫開,她低頭,看著那枚戒指。上麵有他的姓名縮寫。


  “現在該你為我戴上了。”他淺笑,掏出另一枚戒指,上麵刻有她的姓名縮寫,與她的是一對對戒。


  她接過,命令著,“孟庭之,你閉上眼睛。”


  他聞言閉上眼睛,一副任她宰割的樣子。


  有冰涼的戒指套入指間,接著,是她柔軟的唇,印上他的。


  如同那年,在新加坡的SENTOSA,她強wen他,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絕。


  身後是絢爛的煙花在天際綻放,世間仿佛就餘得他與她。


  *

  縣城醫院就坐落在青山腳下,重症病房在醫院的最頂層,推開窗,景色毫無遮擋,可以縱覽整個嶺城,綠水青山,皆可入眼。


  孟冬的嶺城,終是有些寒意了。


  鄒沫在醫院的天台收新曬的棉被。初冬的陽光薄薄的一層,覆蓋在棉被上,經久以後,使棉被蓬鬆而溫暖。


  天台上有個小人兒,背著肉嘟嘟的小手,坐在角落裏。


  “嘿,小孩兒,”鄒沫停下手上的動作,上前搭話,“坐在那兒危險你知不知道。”


  小孩兒轉過頭來看她,一雙大大的如紫葡萄的眼睛,嘴不滿意地撅起來,“我在許願呢,你不要打擾我。”


  “好吧,你許的什麽願望。”鄒沫索性放下棉被,走到他身邊坐下。


  “願望哪有告訴別人的。”他一臉鄙視地瞅著鄒沫。


  “你爸爸媽媽呢?”


  “不知道。”小孩兒不在意地扭著身子,“我是孤兒。”


  鄒沫一愣,點點頭,半晌,她才說,“好巧,我從前也是個孤兒。”


  “那你找到你爸爸媽媽了嗎?”小孩兒扭頭問她。


  “沒有。不過我有養父母。”鄒沫答。


  “我沒有養父母,沒有人願意領養我,因為我生病了。”小孩兒說著,肉嘟嘟的小手掌撐著小腦袋。


  “你生的什麽病?”


  “我也不懂,就是要每天注射點兒胰島素。往這兒注射。”小孩兒撩開上衣,肚皮上有密密麻麻的針孔。


  “你叫什麽名字?”


  “福利院的阿姨叫我初七。因為我是初七被撿來的。”


  “好吧,初七,在這兒許願真的能實現嗎?”鄒沫問。


  “當然可以,福利院的阿姨說了,這是離天空最近的地方,在這兒許願,天上的神就能聽到。”小孩兒認真地點點頭,鄭重其事地說。


  鄒沫轉過頭,雙手合十,對著天空,默默祈願。


  “初七,你知道我剛才許的什麽願望嗎?”


  “你願意說的話,我也不介意聽。”他一副小大人兒的模樣,眸子裏卻透著好奇。


  “我許的願望是,讓初七趕快好起來。”鄒沫說。


  小孩兒扭過身子,張開雙臂,抱住她。


  *

  鄒沫將新曬的棉被抱到病房裏,王永梅正靠著床頭,看著外麵,神色怔忪。


  鄒沫將床鋪上的被子收起來,再鋪上新曬的棉被。


  “你跟孟先生好了?”


  鄒沫一愣,這是阿媽第一次跟她搭話。


  她抬頭看她,卻發現她的視線落在她無名指上的戒指處。


  “上次,我看到孟先生手上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戒指。”


  鄒沫有些無所適從,低低地應了聲。


  “孟先生待你還好吧?”王永梅問。


  “他很好。”


  “我看他待你也是好的。為了你,嶺城和公司兩頭奔,也不嫌麻煩,我是沾了你的福氣,才能受到這麽多照顧。”她語氣平淡,聽不出感情。


  “阿媽,不是我”鄒沫一時語塞。


  “孟先生是個好人,你跟了他,是好的。”王永梅打斷她說,“你的命數好。能遇上孟先生。”


  鄒沫杵在原地,有些聽不懂她的意思。


  王永梅往後一靠,神色寥寥地歎一口氣,“我昨晚夢到你阿爸了。這麽多年了,他第一次入我的夢,我以為他早早就投胎了才不來見我呢,我怨他這麽多年了,連個夢也不托給我。他卻笑嘻嘻地跟我裝傻。他還是那樣年輕的樣子,中山裝穿得筆挺,臉上架一副金絲眼鏡,跟我說,永梅,你怎麽變得這麽老。我這麽老,還不是想他想的啊。這麽多年來,我怨天尤人地過著,我把過錯全都推到你身上,所以他才惱我,不肯來見我的。你阿爸在夢裏,叫我別怨你了,他遇橫禍,都是各人的命數,安排好了,逃不掉的。”


  “阿媽”鄒沫眼裏噙著淚,哽著聲喊。


  王永梅擺擺手,繼續說下去,“你阿爸說了,他在那邊等了我十三年,他等著我,等著我一起去喝那碗孟婆湯,我們手牽著手去走奈何橋,下輩子便還會記得彼此了,來世,還做夫妻。想想這些,死亡好像沒那麽恐懼了。畢竟,畢竟有你阿爸在那兒等著我。我便覺著心口暖和。”


  “阿媽,別說了”鄒沫捂住嘴,哭起來,身子忍不住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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