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隻是一個工具
車裏的空氣也陡然間變得沉悶,許俏俏搖下車窗,擱在膝蓋上的拳頭握緊,轉臉對著窗外吸氣吐納,努力地找個情緒的平衡點。
車窗外的風,攜著炙陽的熱氣拂麵而來,隻令她心中的怒火更盛。
耳邊傳來若南的提醒聲,許俏俏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俏俏,你還好吧?”
半晌,許俏俏才微微鬆開拳頭,臉上一片陰鬱,語氣卻是平靜,“並不是太好。”
張若南看了看她,說道:“現在一切以你當前狀況為重。”
張若南也是個通透明白的人,且孫經理的話並不難理解。張若南不知道她母親想從她保險櫃取什麽,但能放在保險櫃裏的,必然是貴重之物。
早知道她母親勢利貪財,俏俏雖跟她不親近,但該給的也沒有少過。在她這麽些年來的苛待下,俏俏能做到這樣,已算仁至義盡。
許俏俏轉過臉來看著她,眸底一片澀然,牽起嘴角,自嘲地笑道:“若南,你說我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呢?就算是撿來的,這麽些年來就當真沒有一點感情嗎?”
“俏俏……”她的家事,她的長輩,張若南也不好去評價。
“還是她其實很恨我爸爸,所以也討厭跟他有著血緣關係的我?我隻是她索取回報的工具而已,連一個外人都不如。”她神情幽茫地喃著,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想著以前的種種,還有現在的相看兩生厭的境地,心裏騰升起濃濃的悲哀。
“可就算是這樣,這些年來,我仍願意將我所掙到的錢都給她。她養尊處優,不愁吃穿,為什麽還是不滿足呢?”
張若南伸手握住了她擺放在膝蓋上的手,無聲的給予安慰。
許俏俏微微握起的拳頭鬆了鬆,繼續說道:“那麽理所當然地接受君家的施舍,她這是當我搖錢樹嗎?還是在賣女兒?一次一次地逼我向君牧野伸手,你說,要是他知道了,心裏會怎麽看我呢?”
“君少能辨別是非,不會將你們混為一談的。”張若南說。
“你知道保險櫃裏是什麽嗎?”許俏俏幽幽問道。
張若南看著她。
“是那條價值兩億的‘天使之淚’。”她冷笑了下,又道:“你一定也好奇她要那麽多錢幹嘛吧?我母親可是個熱心腸,樂於助人的人呢,她之前開口跟我要兩千萬,給一個男人投資生意。之後又要三千萬,說是給那個男人的女兒還債。你知道我在她眼裏感覺像什麽嗎?就是一個賣身陪\/睡的掙錢工具,人家那邊才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張若南緊了緊她的手,“俏俏,別為了那些不在意你的人而委屈了自己。”
她笑了笑,神色染上一絲悲涼。
可是她就是蠢啊,早在被她扔出家門,被她關進電梯裏,就該知道自己對她而言,就是一件隨手可扔的廢用品。早就看透了,卻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做出更過分更荒唐的事情來,仍會感到難過、失望。
“現在你有什麽打算呢?”張若南轉移她的注意力問道。
許俏俏抿唇沉默著。半晌,她才緩緩說道:“既然那麽想要,就讓她們取好了。”
張若南先是一怔,爾後皺眉,隨即看到她冷凝深沉的表情,便不再說了。
她有預感,那根埋藏在她們母女間的導火線,已被點燃。
隻是,這樣真的好麽?張若南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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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色古香的大廳,上等沉香木雕刻的藝術品般的桌子上,正擺放著一個精致的盒子。
盒子裏躺著一個身穿白色婚紗的人偶娃娃。而那漂亮的婚紗上,卻染滿腥紅,人偶娃娃眼眶黑洞洞的,兩邊滲著血液。並非是染料,而是真的人血,怵目驚心。
這已經是第二個了,依舊沒有查到可疑人物,但他們各自心裏都有了同一個懷疑對象。
“這家夥故弄玄虛的想要幹什麽!”齊拓對那人玩的這種幼稚的恫嚇遊戲感到無語。既然想要報複,幹脆出來打一架好了,藏頭縮尾,跟個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
最令人可氣的是,偏偏他們查不到他的蹤跡。敵暗我明,隻能任他耍著花樣。
畢竟從小在一起受訓,他們對彼此的能力和做事方法都很了解,饒是東方馭這般擅長追蹤布網的人,一時半會也拿他沒有辦法。
“自以為是的人,最是享受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看著他們陷入恐慌、不安、焦慮、掙紮和無助的樣子,其實比直接殺了他們更有趣。”
“變態!”齊拓罵道。
東方馭勾起唇,深以為然地道:“他本來就是個變態。”
他瞥了一眼麵色沉厲不語的君牧野,雲淡風輕地說:“他想看到的,不就是牧野現在這個樣子,惶惶不可終日。屆時不必自己出手,精神上的自我折磨,便足以摧毀一個人的所有。”
東方馭一針見血。他太明白林森想要幹什麽了。林森雖變態,卻精於心計,最擅長拿捏人的弱點。
君牧野神色僵凝,雙唇抿成一線,拳頭握了又鬆。
半晌,他慢慢斂起了表情,坐了下來,側目盯著那個血人偶,一臉深思。
齊拓張了張口,似想要說些什麽,但被東方馭打了個眼色給阻止了。
而君牧野如同一尊雕像般坐在那兒,專注沉思的模樣,仿佛進入了無人能幹擾的世界中。
……
食物的香氣從廚房裏飄出來。齊拓被勾得食指大動,放下手中擺弄的賽車模型,起身走到餐桌邊。
“馭,今天的晚餐是不是做得有點多了。”
東方馭將盤子擱在桌上。偏愛唐裝的他,一身白衫長袍,身姿飄逸,俊雅的臉上逸出一抹春風般的微笑,“不多,三個人,剛剛好。”
齊拓怔了怔,有點意外,“阿野要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吃飯?”
“我想應該會的吧。”東方馭淡笑道,“這湯還有十五分鍾才燉好,如果你閑的話,可以去收拾一下房間。”
“收拾什麽房間?”齊拓納悶地問。
東方馭瞥了他一眼,依舊是那副從容姿態,“如果他不介意睡沙發的話,那也行。”
齊拓微微瞠目。聽到阿野要留下來跟他們一起吃飯已經覺得很意外了,還要留宿?這就更讓人驚奇了。
自從得知他因為女人而脫離組織時,“重色輕友”就已經成為他的代名詞。雖然這些年來他們極少打照麵,但有關他的事,他們私下也挺關注的。
他對那小丫頭是在乎得緊,有著極強的占有欲,恨不得能將她變小揣在口袋裏,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帶在身邊。怎麽這會就舍得把那丫頭丟在家裏了?而且還是在這個時候。難道他就不擔心……
齊拓看了看悠然自得擺布餐盤的東方馭,問道:“他說今晚不回家?”
東方馭微抬眼眸,老神在在地勾唇笑道:“我猜的。”
齊拓:“……”
這東方馭明明年紀比他們都小,卻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淡定從容,優雅談吐間,沉穩中又蘊藏著精明。那雙漆亮的鳳眸,溫和中又透著一抹洞悉世事的精明。
齊拓性子比較火爆直接,而東方馭說話卻總故弄玄虛,讓他很是無語。偏偏,有很多事情,又總能讓他揣測得很準,活像一個算命的一樣。
說話間,果不其然看到君牧野走了進來。
“思考完了嗎?要不要先吃飯?”東方馭笑問。
君牧野神情淡漠,沒說什麽,逕自往餐桌邊坐了下來。
齊拓琢磨不透他在想什麽,東方馭則一副洞悉世情卻不說破的高深樣子,讓齊拓有些不甘。明明大家在一起的時間都是一樣的,但總覺得馭跟阿野兩人之間要比其他人更有默契。
飯間的氣氛也很和諧,縱然很久沒像現在一樣坐在一起吃飯了,但彼此間也沒感覺到生疏尷尬。
東方馭跟君牧野一樣,吃飯的時候,都很有貴族範的優雅修養,極少在飯桌上閑聊。齊拓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但也沒有提起那些敏感話題。
齊拓雖不知他此刻的想法和打算,但卻也了解他的個性,要是他不想說,他問多了也是自討沒趣。
在套話的技巧上,東方馭比他有能耐。一個深沉淡漠,一個精明靈狡,最能猜得懂彼此的心思。
他性子比較急,喜歡直來直往,什麽都擺到台麵上明說,那些個彎彎繞繞的心思,高深莫測的談話,簡直是摧殘他的神經。
吃完了飯,東方馭和君牧野碗筷一放,善後工作理所當然地扔給了齊拓。
他滿心不平衡的抗議:“我又不是你們的傭人。”
東方馭從容微笑著看他,說道:“那下次你做飯,我洗碗。”
齊拓噎了下,老老實實地端著餐具進了廚房。
東方馭領他進了房間,“一會我拿套換洗衣服給你。”
君牧野嗯了一聲,也並未說什麽客套話。
東方馭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問:“不回去沒關係嗎?”
他仍舊沒說什麽。
“看來你已經有主意了。”東方馭笑了笑,隨即又道:“隻是這麽突然,是不是有點欲蓋彌章了?”
君牧野表情依舊,淡淡地看著他,緩開尊口:“但你的表情,像是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