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比比誰更可憐XIN.com
主院臥室內,嬌豔的女子昏睡著,如玉的臉頰失了血色,顯得格外蒼白,柔軟的唇也褪去了殷紅,隻餘淺淺的粉白色,連呼吸也清淺到幾不可聞。
靜靜沉睡的阿蘭若仿若一副褪色的油畫,失了惑人的嫵媚,卻多出了幾分脆弱的美,唯餘眉心血色的鳳翎印記忽隱忽現。
跪坐在阿蘭若身邊的白發男人用溫熱的巾帕為她擦著臉,輕緩的敲門聲響起,侍女芽衣端著熬好的藥走了進來,擔憂的看了一眼依舊昏睡的女子,將藥碗輕輕放在了家主身邊的矮幾上,又悄聲退了出來。
“若若,起來喝藥了,喝完藥再睡好不好?”
扶起女子靠在自己懷裏,輕喚著她的名字,拿起藥碗試了試溫度,剛好不燙也不涼,隻是喂到了女子嘴邊卻不見她張嘴喝。
又喚了幾聲,阿蘭若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源賴光直接自己喝了一口,低頭噙住阿蘭若的唇,舌尖撬開她的齒關,將藥悉數渡了過去,反複幾次才將一碗藥全都喂了下去。
這都第二天了,阿蘭若昏睡了一個晚上,到現在也沒有醒來的意向,源賴光一夜沒睡,一直守在女子身邊,對她說了無數句對不起,可阿蘭若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看著蒼白脆弱的女子,他心如刀割,是他害的若若變成了這個樣子。
敲門聲又一次響起,源賴光出去一看,是他的左右手源純一,回身拉上臥室的門,兩人轉到了前廳談事情。
馬上就要開春了,有些工作也要一一安排下去,近段時間內需要源賴光親自過去的事務都交給了源純一負責,源純一頓了頓接受了家主的安排。
“家主,你為什麽要那麽對待阿蘭若小姐?”
源純一心底猶豫了許久,還是問出了一直憋到現在的問題,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從少年時期就追隨著源賴光,家主雖然行事雷厲風行,手腕鐵血強硬,可他不該那麽對待阿蘭若小姐的,那不是對待愛人的態度,源純一知道家主有多愛那個女子,他不希望源賴光做錯事,錯失掉自己的幸福。
“純一,這次的確是我錯了……她愛上了八岐大蛇,我想逼她放棄,沒想到……”
一向意氣風發的源氏家主此刻格外的頹廢,無論是以愛的名義還是為了保護她,他的確做出了傷害阿蘭若的事。
“阿蘭若小姐醒來後,家主去解釋清楚或許會好一些,畢竟,那位從來都不是普通女子.……無論如何,我覺得您需要道歉.……”
在源純一的印象中,阿蘭若小姐太過理智了,這次出這種事,家主固然錯的徹底,可也與女子愛上邪神有關,畢竟,源氏與邪神之間的糾葛,的確是一言難盡,他明白家主害怕阿蘭若小姐未來會落得祭品巫女下場的心情。
籠罩了源氏幾百年的陰影不是那麽容易抹去的,更重要的是,家主是真的將阿蘭若小姐裝進了心裏,得知女子愛上了邪神,家主不氣的發瘋才怪。
可因此對女子造成了那麽大的傷害,那位雖然看著溫柔好說話,可實際上暗藏的鋒銳和傲氣一點都不比家主少,畢竟,那可是一個眼神就能給他莫大壓力的主兒,源純一覺得家主這次恐怕是要徹底失去阿蘭若小姐了。
可這話源純一不敢說出來,家主正懊悔傷心呢,這話可不是往他心窩子捅刀麽!這個時候除了全力救治阿蘭若小姐和讓家主道歉,他實在是想不出什麽更好的建議了。
“我知道,純一,下午阿蘭若要是再不醒的話,就派人去趟忍界吧!還有,去調查一下黑夜山發生了什麽事情。”
醫療方麵忍界的那幾個的確會更有辦法,哪怕他再不情願情敵知曉阿蘭若回歸的消息,現下阿蘭若的安危最重要。
源賴光不知道的是,千手扉間看過荒川分部傳回的資料後,已經準備動身前往黑夜山的礦場調查了。
而此時的安倍晴明也已經出現在了源氏主宅門口,他與阿蘭若約好了今天一起去黑夜山探查,說明了來意,讓守衛進去通報後,他便在門口等著阿蘭若出來。
接到了安倍晴明來找阿蘭若出門的消息,源賴光直接讓守衛以女子身體不適,改天再約給回絕了,他已經派人去黑夜山探查了,具體情報他會告訴醒來的阿蘭若,不需要安倍晴明多事。
隻是安倍晴明一直不走,堅持著今天非要見到阿蘭若不可,作為京都第一大陰陽師,他要硬闖源氏本宅的話,其他人還真攔不住。
而晴明之所以堅持著要見阿蘭若,是因為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昨天下午他走的時候阿蘭若還好好的,況且,就算女子不舒服或者有事失約了,以她的性格也會親自跟他說一聲的,而不是隨便派個人過來就將他打發了。
再加上阿蘭若又失去了力量,這其中一定有什麽事情,源賴光這麽阻止他見阿蘭若,晴明反而更加擔心了,就在他闖進源氏大門的時候,源賴光從內院走了出來。
“安倍晴明,光天化日之下在我源氏撒野,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動你嗎?”
對著安倍晴明他自然是沒什麽好臉色,源賴光此刻心情很糟,就更沒什麽耐心和安倍晴明周旋了。
“源賴光,昨天我和阿蘭若約好了一起出去,就算失約她也不會隨便讓人來敷衍我,你把她怎麽樣了?我要見她,你沒有資格限製她的自由。”
源賴光的出現讓他愈發的擔心阿蘭若了,這個源氏家主的手段有多強硬和偏激晴明可是見識過的,他怕阿蘭若被這個男人傷害。
“那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輪不到你多管閑事,安倍晴明,馬上離開源氏的領地,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銀發大陰陽師的話直接點爆了源氏家主的怒火,自阿蘭若出事,不斷湧上心頭的愧疚,女子遲遲不醒的焦躁,這些情緒一直壓抑在源賴光的心底。
尤其安倍晴明那副擔心他會傷害阿蘭若的表情直接刺痛了他,源賴光不由得握緊了腰間的刀。
“我說了,見過阿蘭若之後我自然會走,她隻是客居源氏,並非你的囚禁對象。”
不對勁!他和源賴光對峙了這麽久,不少源氏陰陽師都出動了,這麽大的動靜,阿蘭若怎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她到底出了什麽事?難道.……源賴光真的囚禁了女子……
“哼!那你就死在這裏吧!”
源賴光腰間的刀一寸寸出鞘,對麵的安倍晴明指尖也泛起了陰陽術的靈光,源氏的陰陽師們也紛紛結起了陰陽術的印,雙方戰鬥一觸即發。
“家主!阿蘭若小姐醒了!”
喊出這聲的是侍女芽衣,源賴光出來前留了芽衣照顧阿蘭若,阿蘭若醒來後,芽衣按照家主之前吩咐的,喊主院的守衛去叫醫師了。
叫守衛趕緊去通知家主,隻是這時收到有人硬闖源氏的通知,內院開始戒嚴,守衛主院的是源賴光的親衛,一旦戒嚴,他們的職責是誓死守衛主院,不得擅離。
芽衣沒辦法,家主吩咐了阿蘭若小姐醒後要第一時間稟報他,侍女隻好自己往前院跑了,隻是跑到前院後卻見源氏陰陽師們把路堵的嚴嚴實實的,又沒人讓她,她擠不過去,隻能從人牆空隙看到十幾步開外家主的一縷白發,無計可施的芽衣隻好大聲喊出來了,以期家主可以聽到。
在略顯嘈雜的人聲中,小侍女的聲音很有穿透力,得知阿蘭若已醒,源賴光十分幹脆的還刀入鞘,丟下所有人回主院了,隻餘一周的源氏陰陽師們麵麵相覷,家主走了,這下到底要不要打了?
最後還是源純一出麵遣散了源氏的陰陽師,解除了戒嚴警報,阿蘭若小姐已經醒了,安倍晴明不僅是京都第一大陰陽師,更是阿蘭若小姐的朋友,而且,那位身體還虛弱著呢!
真要鬧大了,要是家主再被阿蘭若小姐誤會,到那時可就麻煩了,所以源純一遣散眾人後,客氣的請安倍晴明先離開源氏,麵對這位大陰陽師的追問也是打著太極,顧左右而言他。
隻是一個不查,直接被他施了一個暗示性的陰陽術,套了幾句話出來,雖然源純一及時察覺,解除了安倍晴明的陰陽術,但還是被他知道了阿蘭若小姐受傷,正在主院療養的消息。
反應過來的源純一滿頭的冷汗,這次小小的交鋒,讓他體會到了這位譽滿京都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有多可怕,他自問於陰陽道的修行不淺,卻還是不知不覺中招了,而安倍晴明顯然還沒動真格兒。
看著轉身就走直闖主院的大陰陽師,源純一趕緊追了上去。
“你終於醒了,若若,還有哪裏感覺不舒服的嗎?”
見家主柔聲細語的關心阿蘭若小姐,源氏最強醫師源泰安眉心不由得跳了跳,這樣溫柔過頭的家主他還是第一次見,讓人太不適應了,見家主沒空理自己,他便非常自覺的退下先去配藥熬藥了。
“果然.……失敗了呢……”
感受著內府的刺痛,阿蘭若無力的扯了扯嘴角,現在的她虛弱到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每一次呼吸都能牽扯到刺痛的內髒,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二次這麽虛弱,第一次還是為折顏擋劫,被業力荒火所傷,而這次卻是被自己的封印陣反噬至此。
呼吸間都是痛楚,醒來不過短短十幾分鍾,阿蘭若額頭已經布滿了冷汗,說了幾個字就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剛恢複一絲血色的麵上又蒼白了下來。
“對不起,若若,我不該那樣對你.……若若你怎麽了?泰安,快來看看!”
時刻注意著女子情況的源賴光馬上發現了不對,急忙呼喚起了在外間熬藥的醫師。
隻是有人卻在醫師之前衝進了房間,後麵跟著一臉生無可戀的源純一,那位大陰陽師下手太快,等他解除製住主院守衛的言靈縛再追過去的,安倍晴明已經闖進了家主的臥室,也是阿蘭若所在的房間。
“安倍晴明!讓開,不要擋著醫師救她!”
阿蘭若情況並不好,他現在沒空和安倍晴明動手,安倍晴明顯然也發現了這點,壓下到嘴邊的話,讓出了位置,焦急的看著躺在寢具裏蒼白痛苦的女子。
在醫師的陰陽術治療下,精疲力盡的阿蘭若又一次沉睡了過去,以她現在的情況,寧願昏睡過去都比醒著連呼吸都是疼痛要好得多。
“泰安,到底是怎麽回事?”
“阿蘭若她怎麽了?”
看著幾乎異口同聲問出來的家主和大陰陽師安倍晴明,源泰安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被一藍一紅兩雙同樣氣勢驚人的眼睛盯著,源氏最強醫師源泰安壓力山大。
“家主,阿蘭若小姐的狀況很差,雖說是經過了治療,可她的內髒遍布的裂痕不是一時半刻就能長好的,幸虧阿蘭若小姐是神體,雖然保住了命,不至於馬上崩潰,可這樣一來,她的每次呼吸都會牽扯到這些沒有長好的內髒,阿蘭若小姐在醒著的每一刻都處在痛楚中,這樣的折磨時間久了,她會撐不住的。”
這要是普通人類,這樣岌岌可危的內髒係統早就崩潰了,內髒遍布裂痕還能活著,對於源泰安來說簡直是醫學跡了,神明的身體強度果然可怕。
“純一,馬上聯係忍界那幾個男人過來,尤其是千手扉間,把這裏的情況告訴他們。去吧!”
吩咐完純一聯係忍界,源賴光又拿起一旁的手帕為沉睡的阿蘭若擦起了汗,也不再理會跪坐到她另一邊的安倍晴明,他現在隻想阿蘭若能夠好起來。
源賴光以為自從知道是他害的阿蘭若差點沒命時,他的心已經痛到了極點,可泰安的話仿佛長滿尖刺的荊棘,緊緊地纏繞住了他的心髒,越纏越緊鮮血淋漓。
解釋清楚之後,醫師又去外間熬藥了,他現在能做的,隻有盡力減輕女子的痛苦,讓她能撐過內髒長好的這段時間,若是忍界那邊人過來的話,阿蘭若小姐應該不會那麽痛苦了,他曾到忍界進修過醫術,忍協和楓華城的醫學體係的確十分完備。
細胞方麵的知識源泰安正在係統的學習,也在做著與陰陽術結合的實驗,隻是新術還處於實驗階段,他不能拿阿蘭若小姐冒險,本來還想著去請教阿蘭若小姐的,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源泰安心下暗歎。
該說的他都說清楚了,家主果然決定通知忍界那邊了,阿蘭若小姐對於他們這些沉迷研究,追尋術法真理的人來說,是信仰!雖然他誓死孝忠源氏,但在力所能及之處,還是希望那個女子能少受些罪的。
“阿蘭若怎麽會傷這麽重?我昨天離開時她還好好的,源賴光,她是怎麽變成這個樣子的?”
天知道在聽到醫師說的一切時,安倍晴明壓抑著怎樣的心疼和憤怒,好好的阿蘭若,僅過了一夜就成了這副重傷虛弱的模樣,是誰?是誰傷她至此!源賴光又在幹嘛?怎麽會允許別人傷害她!
“是我,是不是很諷刺。”
看著虛弱到呼吸都幾不可聞的阿蘭若,源賴光自嘲道。
“是你!……源賴光,你把話說清楚!”
顧忌著沉睡的女子,盡管憤怒,晴明還是壓低了聲音,鋒利的藍眸刺向了源氏家主,隻是在注意到白發男人紅瞳中的痛苦懊悔時,還是頓了一下,既然這麽悔恨,他又是怎麽將阿蘭若傷得這麽嚴重的?
“是我.……逼她嫁給我.……她體內有封印……強行衝破失敗,被反噬……”
不過短短兩句話,白發男人在說的時候卻仿佛哽在喉間,低沉沙啞的不像樣,可這是他的錯,他不會逃避,更不會找借口。
“.……你強迫她了.……源賴光!你怎麽敢.……”
就這兩句話,晴明很快就分析出了始末,銀發大陰陽師拳頭握的咯吱響,幾乎要忍不住直接動手了,昨天在和阿蘭若聊天時,晴明知道她製造了許多武器防身,她是因為信任源賴光,身上才沒有攜帶武器。
卻不想這個男人辜負了她的信任,甚至將她逼到了絕境,不惜一切的衝擊封印,晴明可以想象到,若不是到了避無可避的境地,阿蘭若不可能做出這麽危險的事,她說過失去力量是自己做的,那麽那個封印有多凶險,阿蘭若是清楚的,可想而知,她在做出這個選擇的時候有多絕望!
“你知道嗎?阿蘭若剛回來時,出現在黑夜山,被黑晴明帶走了,沒有任何力量的她,在黑晴明處周旋了兩個多月才逃出來,之後就近她去了七角山求助一目連,後來就遇到了你。”
看著昏睡的女子,晴明越發的心疼了,實在是對不起,阿蘭若的痛苦也有他的責任,說到底他和黑晴明本是一體的……
“黑晴明也曾做過和你一樣的事,隻不過她早有防備,逃出去了。而阿蘭若她沒有防備你,她的武器有多強,你不是最清楚的嗎?你欺負她的時候,可曾見她用武器對付你?”
晴明承認,他是故意說這些話的,哪怕源賴光如今後悔痛苦又有什麽用,阿蘭若如今的虛弱和痛苦難道就是她該受的嗎?
“.……是我混蛋……若若……隻要你能好起來,任何懲罰我都接受……”
他終於明白當時阿蘭若哭著罵他混蛋的心情有多絕望了,他的行為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女子的絕望是他逼的……
白發男人終於忍不住喉間的腥甜,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源賴光本就守著阿蘭若一夜沒睡,又因為這一係列的刺激,情緒過激之下吐血暈了過去,晴明沒想到一向強硬鐵血的源氏家主會被他的話刺激到吐血昏倒,一時間心情複雜至極。
隻是他還是叫了外間的源氏醫師進來,源泰安見家主吐血暈倒,趕緊上前診治,結果是因為一時急火攻心,情誌鬱結,又加上一夜未睡,他可以肯定這位大陰陽師又說了什麽刺激家主的話。
隻是現下不是爭論這個的時候,阿蘭若小姐情況不妙,家主又倒下了,這裏本就是家主臥室,反正房間挺大的,源泰安索性直接在阿蘭若邊上又鋪了一套寢具,將家主安置了上去,也好一並照顧。
家主情況並不嚴重,好好休息一下,再喝服藥就沒事了,安置好家主,源泰安又下去為家主熬藥了,隻留下安倍晴明一個人守著昏睡的兩人,這個源氏最強醫師也是十分的心大了。
安倍晴明被這個源氏醫師的操作驚呆了,放任他接觸沒有自保能力的源賴光就不怕他氣憤之下對他們家主下手嗎?
源泰安的想法倒是很簡單粗暴,以那位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實力,要對家主不利的話,他是阻止不了的,那位要真動手,等他喊人過來失去意識的家主怕不是早涼了。
況且,阿蘭若小姐還在呢!就算氣憤,安倍晴明也不至於在她麵前殺人,再一個,那位譽滿京都的大陰陽師人品還是不錯的,對著沒有反抗能力的家主也不一定會下手。
就這樣,安倍晴明被迫做起了兩個人的看護,如果說照顧阿蘭若是他非常願意的事情的話,那看護源賴光隻能算是捎帶的,最多看他出問題了喊喊人,晴明是絕對不會動手照顧那個男人的!
哪怕這個男人是被他刺激到吐血暈倒的,不說他活該就不錯了,可見晴明有多嫌棄源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