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蘇醒，試探
源氏府邸青鬆苑客房內，約摸十六七歲的少女跪坐在榻榻米上，身邊放著一盆溫水，少女拿著溫熱濕潤的巾帕，正在為昏睡中的女子擦著臉和雙手。
芽衣是家主派過來照顧青鬆苑貴客的侍女，同時，也負責把女子的表現事無巨細的報告給家主大人，說是監視也不為過了。
這位昏睡中的貴客實在是好看的過分，那如玉般柔滑嬌嫩的臉頰讓她都不敢稍稍使點力去擦拭，生怕弄傷女子的肌膚。白皙的雙手十指纖長柔軟，修剪的整整齊齊的指甲透出健康的粉紅色，那纖纖玉指就算是身為女孩子的芽衣，都忍不住想要握在手裏把玩了，不過，身為受到源氏嚴格訓練的侍女，她還是收回了自己胡亂散發的思緒，認真的做著自己的工作，無論如何都不能對貴客失禮。
隻是，這個美麗的女子已經不吃不喝的昏睡了有半個月了，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不是渴死，就是餓死了吧！芽衣這點常識還是有的，而昏迷著的女子卻還是麵色紅潤，呼吸平緩。
侍女芽衣雖然沒有靈力，但身在源氏，她還是聽說過不少關於妖怪的傳聞的，她一度猜測這位美麗的貴客是妖怪，隻是女子除了眉心鮮紅的印記和眼尾的淺紅，她身上並沒有什麽妖怪的特征啊。
這些猜測芽衣也不過是在心裏隨便想想，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罷了，畢竟，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容易活潑好奇的時候。隻是，少女也深知自己的身份，有些事情，心底悄悄八卦一下就夠了，該做什麽，該說什麽，受過嚴格訓練的芽衣還是明白的。源賴光特意選了沒有靈力的普通人照顧這位異世的神明，也有降低女性神明警惕的意思。
養足了精神的阿蘭若終於睜開了眼睛，望著頭頂房梁的木質紋路，她發現自己是在室內，阿蘭若翻身坐起打量著這間屋子，這是一間非常精致的和室，不遠處矮幾上還擺著雅致的茶具。
被褥邊整齊的疊放著她來這個世界時，身上穿的澹硯隱痕，衣服旁邊的木盒裏放著她的飾品。阿蘭若現在長發披散，身上穿著的，是一件雪白的浴衣，看樣子，她昏迷期間有人給她換過衣服。
阿蘭若打算出去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麽地方，低頭看到自己一身浴衣，又披頭散發的樣子時，她回身開始換起了自己的衣服。她倒是不擔心自己昏迷期間會有人對她意圖不軌，先不說她的手環還戴在手腕上，溫莎不會讓不利她的事情發生，她身上的守護神力也不是好對付的。
換好自己的衣服，整理好頭發，阿蘭若拉開了紙門，腳下踩著木質走廊，她觀察著周圍，傳統的和風建築，院子中心有個湖，湖中假山林立，牆角處栽種著一排蒼翠的鬆樹，整體來說，這座院子是相當硬朗的風格呢！
“啊！大人您醒了！”
芽衣倒完水過來就看到了站在走廊的女子，終於醒了呢！
“嗯？你是誰？”
阿蘭若自然注意到了有人過來，她回頭見是個小姑娘，剛要開口詢問，對方倒是先說話了。
“我是芽衣，侍候您的侍女，您終於醒了！我得去通知家主大人了。”
家主吩咐過，等貴客醒了一定要及時通知他，芽衣得趕緊去前院稟報家主了。
“等等！能先告訴我，這裏是哪兒嗎？你說的家主又是誰？”
趕緊叫住了芽衣，阿蘭若覺得自己需要了解一下現在的狀況。
“大人，這裏是源氏府邸，家主自然是我們源氏的家主大人。”
芽衣選擇了最保守的回答，再多的她也的確不知道了。
“好了，你去吧！”
看少女的樣子也問不出什麽了，阿蘭若也沒有為難她，還是等芽衣口中所說的家主大人過來再說吧。
這次恢複的記憶實在是太過龐大，但是也解釋通了一些她之前感覺到異常的地方。比如說妖神之力，雖說姐姐是用了她們二人的心頭血作為紐帶，但阿蘭若能承受，並控製住妖神之力，沒有爆體而亡，這足以說明她的體質狀況了。
她並非是姐姐造出來的神，而是阿蘭若她本來就是上神修為，這麽些年來，妖神之力正在被她融合。原來，她一直感覺到的“本源力量”就是她自己的本源神力。
而且，她被封印記憶居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還都是修仙世界的天道幹的，不得不說，神仙遍布的世界，就連天道都是那麽橫啊！
這麽說來，姐姐所在的那個世界，是在她觸及了逆改妖神命運和插手師父婆娑劫後，才降下天雷劈她的，天雷過後她其實是成功了的。離開姐姐所在的世界後她應該是直接到了大唐世界，離開大唐世界之後，阿蘭若才到達的忍界。
這麽一來的話，她離開折顏那個世界後，到的是托尼所在的世界，然後才到的白蘭那裏的世界，雖然記憶還是模糊，但有一定概率白蘭世界之後就是姐姐那個世界了，假設這中間沒有夾著其它世界的話。
啊啊啊！時間線怎麽混亂的不行啊……恢複的記憶都不按順序來的嗎？阿蘭若頭又痛了，識海中還有三分之一被冰封著，看來，剩下的這三分之一的記憶應該是關鍵了，而且，這個世界一來就塞給她一個世界的記憶，這其中又有什麽原因呢？
阿蘭若覺得，隨著記憶的恢複，她迷惑的地方反而越來越多了。隨意的倚坐在和室門口的木質走廊，女子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算了.……越想越亂，索性就不想那麽多了，順其自然吧！
源賴光來到青鬆苑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異世的神明悠閑的倚在廊下，欣賞著院中景致的樣子。相當的隨性寫意，周身的氣息收斂的滴水不漏，如果不是之前親眼見過女子恐怖的力量的話，他恐怕是無法相信，麵前的女子居然是可以對抗八岐大蛇的存在吧！
“日安，你終於醒了，來自異世的神明大人。”
源賴光踏上走廊靠近的時候，女子已經注意到他了，扭頭看了過來，一雙墨色的眸子平靜而清澈。在不遠處站定，源氏家主微微欠身問候著美麗的神明，貴族世家的禮儀浸透到了骨子裏，卻還是掩不住男人天性中的桀驁。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用的是中原話，出於謹慎，有些事情，他需要再次確認。
“我的名字是阿蘭若，直接喚我名字即可。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異世的神明，你又是怎麽知道的？源氏家主可否解答一下我的疑惑。”
突然聽到熟悉的語言，阿蘭若有些詫異，她抬頭望著源賴光，青年相貌英俊，一頭白色長發，額前一縷紅發在一叢白發中格外顯眼，一襲紅白相間的武士服，胸口深色護甲上鐫刻著純白的龍膽紋。這位源氏的家主眼神鋒利，渾身氣勢銳不可擋，這桀驁不馴的氣質，看上去和斑應該是一類人呢。
“在下源賴光，阿蘭若閣下的問題我自會解答，不過，作為交換，請閣下先回答了我的疑問，怎麽樣？”
嘴上依然說著中原話，青年走近幾步，直接跪坐在女子對麵，坐姿標準，不似阿蘭若那般隨意。對於神明，他並沒有多少敬畏之心，對麵女子的反應讓他確定了之前的猜測。
“沒問題，你問吧！”
熟悉的語言讓阿蘭若的心情非常不錯，語氣都不由得輕快了起來。看在源氏家主會說她用了幾十萬年的家鄉話份上，阿蘭若對源賴光試探的態度也不那麽抗拒了。
“你……會與人類為敵嗎？”
他繼續用中原話跟女子交流的時候，這位神明大人明顯對他的態度好了不止一個台階，那種淡漠通透中含著些微抗拒的感覺消散了不少，源賴光也明白了自己的試探已經被女子洞悉，因為語種就轉變了態度，算是意料之外的收獲了。
雖然他有許多的疑問，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確定這位異世神明的安全性吧！京都暗處邪神蠢蠢欲動，京都之外也並不平靜，無論這位異世的神明會帶來什麽，人類的安穩是他的底線。
“居然會這樣問！人類麵臨的狀況很嚴峻嗎？至於你的問題，人不犯我，我自然也不會傷害他人。你大可不必費力氣試探我，我也懶得拐彎抹角，想知道什麽就直說吧！我可以回答你所有的問題，但能不能理解，就看你的了。”
這位源氏家主的多疑程度，都跟扉間有一拚了，行為說話一步一個坑，阿蘭若知道這都是上位者的通病，腦子都用在科研上的她，沒那心思故作高深的搞彎彎繞繞那一套，以女子的智商，自然能看明白一切，但也懶得配合對方，她一向都是喜歡以最快的效率解決事情。
作為資深的科研人員，實驗研究可以各種複雜各種繞，阿蘭若都能接受，但與人相處還是怎麽簡單怎麽來的好，不過，她也不是太過低情商的人，女子修的畢竟是自然逍遙之道，雖然行事直接，卻還是有尺度的，一味地直接就變成魯莽了。當然，阿蘭若的實力也支撐的起她這份直接。
“.……人類麵臨著什麽，這是個什麽樣的世界，相信神明大人在這個世界待久了自然會知道。不過，在下的確有很多的問題，既然阿蘭若小姐如此痛快，那在下也直截了當的問了。”
這位異世神明的性格的確讓人意外，女子肯坦率一些，也免去了他猜疑的時間。至於阿蘭若說的話有幾分真假，源賴光自然有自己的判斷。
盡管如此，源氏家主並沒有感到輕鬆多少，女子既然敢選擇直接麵對，反而是對自己實力的一種自信。之前的交鋒中，雖然名為阿蘭若的神明並不知情，但他可以說是已經輸過一次了。
源賴光可以感覺到，“阿蘭若”就是麵前女子的真名，對陰陽師來說，名即是咒。知道了她的名字，卻還是無法撼動麵前的女子，更別說是契約她了。隻不過源賴光還是沒有放棄，源氏的“血契”他還沒有試過呢！
眼下對這位神明他還不知底細，源賴光需要更多這個異世神明的資料，“血契”是他的底牌，一旦使用，不是成功便是毀滅，不然，不止是源氏一族，這個世界的人類也會被牽連。強大的力量固然令人心動，但他也要考慮失控的後果。
“閣下是怎麽出現在源氏禁地的？”
源賴光腦中思慮頗多，卻還是暗自壓下了所有的思緒，一切還需循序漸進，第一步就從把女子留在源氏開始吧！這位異世界的神明隻有留在源氏，他才有足夠的時間收集對方盡可能多的資料。
“禁地？時空間通道的落點是隨機的，我並非有意闖進你們源氏的禁地。”
她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除了對麵的青年，應該還有一個身影，那股純粹又暴虐的力量和麵前源氏家主身上的力量不同，那股力量似乎隱隱地牽動著阿蘭若體內的妖神之力。
“你來自哪裏？異世又是什麽樣子的？”
女子的話究竟有多少可信度，源賴光並不作表態，他會用自己的方法去一步步證實。她降臨的時機實在是太過巧合了！不得不令人多想。
“你問的這個問題，我還真不好回答。我究竟來自哪裏，連我自己都忘了。異世界多如繁星，就我去過的也有不少，你問的，又是哪一個異世呢？”
雖然理解，但這種暗搓搓試探的態度還真是讓阿蘭若無語啊！盡管如此，她還是說出了事實，歸根究底，這些事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麽影響，還達不到讓她需要說謊的程度，所以，阿蘭若也沒必要騙他。隻是，最後阿蘭若還是忍不住皮了一下，別以為她察覺不出對方在審自己。
“.……還真是有趣的回答啊！說說看吧，在下很感興趣呢！”
本以為女子會說自己是來自中原神界的神明，不成想，她卻給出了這麽好似天方夜譚的回答，完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啊！不過，這種說法倒是跟佛家的三千世界頗為相似。
“嘛，說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這個世界人類所使用的力量是什麽呢？我感知到的，你體內存在著的那股純粹的力量，你們如何稱呼它？”
世界的問題，解釋起來挺麻煩的，況且，阿蘭若也不想白科普，好歹拿差不多的情報來換吧！這個世界的力量構成她還是挺想研究一下的。
“是靈力，那是每個陰陽師都具備的力量。”
猜測著女子問這個問題的意圖，源賴光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這個對於陰陽師們來說屬於常識性的問題，對對女子來說有什麽意義麽？
“好吧，你自己看有什麽不同吧！”
說著，阿蘭若攤開手掌，手中升起了橘紅色的火炎，那是白蘭那個世界她所習得的力量。
“這是死氣之炎，擁有七種不同屬性，是另一個世界的主流力量，能使用的人類數量不多，卻也不是很少。”
不等青年反應，阿蘭若撤回死氣之火，雙手結印提取查克拉，施放了一個微縮版的水龍彈之術，院子裏的湖中飛出一條纖細的水龍，衝到了假山上散去。
“查克拉，忍者世界的主流力量。”
放完水遁，阿蘭若以指代筆，內息運轉花間遊，一記商陽指打出，瞬間湖中假山上多了一個洞。
“內力，又一個世界中原武林的力量。至於我的神力，你一開始不就見過了麽！現在，發現有什麽不同了嗎？”
一開始阿蘭若不想搞這麽麻煩的，但耳中納米耳機傳來溫莎報告的內容讓她改變了主意。這位源氏家主身上，似乎沾染了一絲這個世界的法則之力，淺淡到要不是溫莎的掃描分析，阿蘭若還真沒察覺到。
忍者世界的時候，溫莎進行了多次升級，解析完神樹後，她的人工智能管家加載了新的功能，陪了她幾個世界，溫莎終於開始進化了。
法則之力說白了，就是每個世界的本源核心力量，阿蘭若想要破除天道對她的封印，隻能以同等級別的力量對抗，所以她修煉神力，掌控火炎屬性的變化，解析神樹的力量……等等這一切。
隻是，這次的試探結果並不理想，能夠沾染上法則之力的，無一不是世界意誌的寵兒，這位源氏家主現階段還是受到這個世界眷顧的。
剛才她一係列的操作卻並沒有引起那一絲法則之力的共鳴，阿蘭若屬實有些奇怪，她確定自己轉換的力量中，帶著來自不同世界的法則之力，難道，是因為時機不對嗎？不過，這個世界所眷顧的寵兒應該並不止一個，或許，她可以找找看這個世界天道的“親兒子/女兒”。
不過，這種事情也是急不來的，緣分未到，她就是翻遍這個世界也不一定能找到的，順其自然吧！再不濟，研究一下這些陰陽師們所使用的陰陽術也不錯。
腦中漫無邊際的推演著亂七八糟的數據資料，這是她無聊時下意識的舉動，一邊等著源賴光回神，真的是，法則之力不動如山，反而送了對方一份大禮，這回是阿蘭若虧了。
不同於斑，源賴光回神的速度要快許多，這也不奇怪，斑和阿蘭若是相識多年的好友，自然是信任女子的。源氏家主對她還處在懷疑警惕中，就算想靜心探究那些力量的不同之處，心底還是懷著幾分戒備的，更不容許自己沉溺其中，對著敵友未知的存在露出破綻，要真那麽心大的話，他就不是源賴光了。
“.……的確，非常的神奇。阿蘭若閣下還真是大手筆呢！就是不知道，您送我這份大禮，是想得到些什麽呢？”
無數陰陽師終其一生都無法觸碰到的世界法則，他居然一次性接觸到了好幾個世界的，在那短短的時間內感悟到的東西，讓他直觀地感受到了，神明為什麽會被稱作神明，源賴光突然理解了，原來中原書籍中記載的，人類得道成仙的故事是真的。有那麽一瞬間，他似乎觸碰到了“道”的存在。
“能有所收獲，源氏家主的資質也是相當優秀了。至於我的話，對這裏的陰陽術非常感興趣，可否為我提供一些這方麵的書籍？”
果然啊！得天道一絲眷顧，悟性又好，假以時日，這位源氏家主必定會有一番成就。隻不過，阿蘭若也看出了青年眼底的野心和執著，能達到怎樣的程度，就看他自己的選擇了。
“這個倒是沒問題，我會派人送源氏的藏書過來，阿蘭若閣下看完後告訴侍女換就是了。”
女子的要求正合他意，這位異世神明的身份已經確定了，那位封印中的邪神的行為源賴光也有了猜測，現在，也可以告訴女子之前發生的一切，看看她的反應吧！
“啊！謝謝了。現在，源氏家主可以解答我的疑惑了吧！”
被盤問了半天，也該輪到阿蘭若問了，雖然她有溫莎記錄了當時的場景，但問在場人的話，應該會得到更多的情報。
“不客氣，你的疑問，我馬上為你解答。當時除了我之外，還有邪神八岐大蛇也在場，你昏過去後，邪神想要吞噬你的力量，隻不過失敗了。把你帶到這裏的人，的確是我。雖然八岐大蛇現在還處在封印中，但他已經盯上了你，不會那麽輕易放棄的，你自己多加小心。”
大概說了當時的情景，源賴光注視著女子的反應，他當時注意到了八岐大蛇眼中的貪婪，以這位女性神明的力量，吞噬了她應該可以衝破京都的封印，到那時人間恐怕會大亂，他有必要提醒一下女子。
“邪神八岐大蛇？我自己會小心的，多謝關心。可以跟我說說你知道的這個邪神的資料嗎？既然盯上了我，我也不能坐以待斃吧！”
妖神之力不愧為上古洪荒之力，直到現在，她的本源神力還沒有完全融合完畢它，這次被那個邪神的力量引動，阿蘭若想盡快找出原因，妖神之力暴走足以毀了這個世界，她不能冒險。
“邪神的故事太多，一時無法說清楚，源氏有資料，明天我會派人和書籍一起送過來。時間也不早了，在下就先回去了！”
說著，源賴光起身告辭，該了解的，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其它的也不急於一時。
“好的，源氏家主慢走。”
目送源賴光離開，阿蘭若走到院中活動了一下身體，睡了半個月，剛醒不久又坐大半天，渾身僵硬的骨頭還沒活動開，她按著記憶中的掌法，緩緩地練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