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消失的記憶

  裴黎回到許慕病房的時候，薄衡和小影全都不在這個房間了，以薄衡的速度，這會兒應該送孩子去就醫了。


  裴黎抬起眸子，看到了坐在病床上的許慕，隨口問道：“小影怎麽樣？沒有很嚴重吧？”


  “嗯？”許慕抬起了眸子，看向裴黎，他臉色一如尋常，“什麽小影？”


  “就是小影啊，”裴黎說：“剛剛許娜言不是說小影暈倒了嗎？應該是在這間病房吧，薄衡已經帶孩子去就醫了嗎？”


  許慕眉頭微微一皺，眼眸中帶著不解，“什麽小影，我怎麽不記得。”


  “……？”裴黎愣了一秒鍾，他看向許慕，“小影啊……薄衡的兒子。”


  “哦！小影啊。”許慕不由得笑了一聲，“你不說我都忘記了，不過這會兒小影應該跟許娜言在一起吧，許娜言那種性格，怎麽可能會來看我。”


  許慕垂了一下眸子。


  裴黎愣怔的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來，他看著坐在病床上，端著杯子喝水的許慕，眼底帶著震驚和……恐懼。


  是的，恐懼。


  許慕說得這是……什麽前言不搭後語的話。


  “許慕，你……你剛剛沒有看到小影嗎？”裴黎看著他，心中還保留著最後一點兒希望，“你忘了，是我把小影帶過來的，而且許娜言也找了過來，哦對，薄衡剛剛也在。”


  提到薄衡的名字，許慕的臉色微微一變，他垂著眸子。


  “薄衡剛剛是在，你不是跟著他一起出去了嗎？”許慕的語氣帶著點兒低沉。


  “是……是啊……”裴黎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他走到許慕麵前，拿過了他喝空了的水杯，“我們剛剛隻是聊了聊，他又回來帶走了小影是不是？”


  “沒有啊。”許慕說：“今天不就是薄衡過來過嗎？你怎麽一直在說小影，小影哪裏來過，他被許娜言帶回來，我就見過一麵而已，許娜言拿那孩子當個寶貝，不過也就是為了進薄家而已。”


  “許慕，你……你說什麽？”


  “什麽什麽？”


  “你說今天下午，誰來過？”裴黎不可置信地看著許慕。


  許慕有些茫然，不明白裴黎為什麽這麽問，“今天下午不就隻有薄衡來過嗎？他……他還把你拉走了，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呢。”


  水杯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嘩啦一聲，玻璃杯碎成了渣子，散落一地，就像裴黎此時此刻的心情。


  他木然地看著許慕，眼神是那樣難以形容的複雜。


  許慕愣了一秒鍾，他抬眸看著裴黎，“裴黎，你……你怎麽了？”


  “許慕，你真的不記得剛剛的事情了嗎？”


  “剛剛什麽事情？”許慕皺起了眉頭，他撓了撓頭，“不就是薄衡過來一趟嗎？你們還在我麵前吵架，吵著吵著，他就把你給拽走了，我其實很擔心你，還以為你會跟上次一樣，不會回來了呢，沒想到你還回來了。”


  說到這裏，許慕唇角甚至揚起了一抹笑容，他看著裴黎的眼神中，分明帶著溫柔。


  裴黎卻不由得回退了一步，他有些難以接受地看著許慕，不住的後退……


  ——


  醫院，腦科。


  裴黎對著一大群專業醫生，說話的時候，不住的慌張，兩片嘴唇打架一樣，話就是說不利索。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裴黎說：“明明就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可是他轉眼就忘記了，又……又不是全部都忘記了，他還記得薄衡和我，但是他不記得許娜言和小影了，我問過他好幾遍，他都說今天沒有見到過許娜言和小影，可是他們明明進過病房，小影還跟他說過話，他……他怎麽會一點兒都不記得了呢？”


  裴黎的大腦一片混亂，他不知道該如何闡述這件事情，他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這一刻，所有的事情，全部退場，他腦子裏隻有許慕揚起的明媚的眸子。


  他猛地地下頭，“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許慕的主治醫生看著裴黎，“之前提醒過你的，可能會有後遺症，隻是沒有想到，居然來得這麽快，竟然還是這樣的方式。”


  裴黎雙手抱著頭，沒有說話。


  醫生繼續道：“可能是過長時間的充血，壓迫到了腦部神經，影響到了記憶這一塊。可能是間歇性失憶，也可能是記憶這種能力退化，我們有個病人腦部受損之後，記憶力退化到幼兒級別，也有可能是這種狀況，目前情況不明顯，我們也無法下定義，而且腦部受損這種事情，隨機性實在是太大了，而且……”


  醫生看了裴黎一眼，“也請家屬做好心理準備，無法治療的可能性非常大，目前世界上也沒有有關的治療案例，你隻能……在生活上多多幫助他。”


  “他……他以後隻能這樣了嗎？”裴黎看著醫生，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醫生歎了口氣，“目前隻能這樣，不排除未來醫學進步，達到能夠治療的階段。”


  “隻能寄希望於未來醫學……”


  這跟宣判死刑，有什麽區別？

  裴黎頹然地蹲在了地上，他很難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想法，他是那樣的難過和悲愴。


  無力感。


  濃重的無力感。


  上次這麽洶湧的無力感，還是十年前被薄翼天踹下海的時候，那種墜落在海裏，無處掙紮，不知道該抓住什麽的感覺，又洶湧而來，他不知道該怎麽辦，該怎麽拯救許慕。


  裴黎蹲在地上，眼淚無聲地墜落。


  ——


  薄衡剛剛從診斷室出來，確定小影沒有什麽大問題，他打電話給艾米克，讓他找人過來照顧小影後，就又回到了許慕的病房。


  可是病房中隻有許慕一個人，裴黎沒有了去向。


  薄衡看了一眼沉睡的許慕，不知道為何，心裏卻微微一沉，有種說不上的擔憂的感覺。


  雖然在裴黎麵前，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擔憂來，可是許慕畢竟是因為自己搞成這樣的，好歹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薄衡也有一些愧疚。


  當然這份愧疚，跟裴黎離開他的氣憤比起來，微不足道。


  他又找了一通，終於在走廊的最盡頭，一個犄角旮旯裏，看到了蹲在那兒的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