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再也不見

  裴黎眼底有些發紅，但還是微笑著給小影擦眼淚，“別哭了，一哭小臉蛋都紅了，出去風一吹，會變硬，會疼的。”


  小影搖搖頭，拉著裴黎的手，“伯伯，你別走。”


  “啊？”裴黎一下子就笑了，沒想到才六歲的小影，竟然聽懂了他跟許娜言的對話。


  他笑著摸摸小影的頭，“沒關係的，以後你……你爸爸媽媽會陪著你。”


  可小影還是不願意放開裴黎的手。


  許娜言的臉色一下子變了，猛地拉回小影，語氣很凶，“怎麽這麽不聽話，纏著伯伯幹什麽呢！”


  小影像是驚弓的鳥兒，倏地閉嘴，老老實實地站在許娜言的身後，可是眼睛還在盯著裴黎，眼神裏明顯帶著不舍。


  裴黎皺了皺眉頭，“他隻是一個小孩子，你幹嘛這麽對他，別忘了，要是沒有他，你根本進不來薄家。”


  “不用你提醒！”許娜言瞪了小影一眼，又回頭看裴黎，“你什麽時候走，我可以送你……”


  “行了，不用這樣這樣著急，”裴黎有些厭煩，“你不耽誤我時間，我會走得更快。”


  “那可真是太好了。”


  許娜言擺擺手，拉著小影往外走，“希望你記住你說的話。”


  許娜言和小影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裴黎看著夜色中漸行漸遠的人影，眸色漸深。


  這個地方，終於是屬於他們的，跟自己沒有什麽關係。


  陽台窗口，阿嬌一直藏在窗簾後麵，把兩人的對話全都聽在了耳朵裏，許娜言走了之後，她就趕緊跑了出來。


  “黎少爺……黎少爺你……你要離開嗎？”阿嬌滿臉擔憂。


  裴黎抬眸看了她一眼，從皮包裏拿出了一個紅包，遞給了阿嬌。


  “這是給你準備的，沒有多少錢，但足夠你在這個城市買個房，開個小店什麽的。”裴黎說：“你應該也並希望留在這裏吧？”


  這個華麗冰冷的莊園，留不住人心。


  阿嬌卻沒有接這個紅包，她眼眶有些發紅，看著裴黎，“黎少爺，你真的要離開嗎？其實就算許娜言嫁過來，這個莊園這麽大，你要是不想看到她，完全可以做到的。”


  “不是你想的那樣。”裴黎看向她，“我也應該有我的生活，我現在過得日子，你覺得怎麽樣？真的舒服嗎？”


  “黎少爺……”


  裴黎和薄衡的事情，以及薄翼天凶狠，章海的冷漠，許娜言的咄咄逼人，阿嬌全都看在眼裏。在這個莊園，她或許並不重要，可是深夜裏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她全都看在眼裏。


  薄衡對裴黎怎麽樣，她在明白不過。


  但是……


  “黎少爺，你真的覺得衡少爺不愛你嗎？”阿嬌看著他。


  裴黎頓了頓，苦笑一聲，“你覺得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麽意義嗎？”


  他拍了拍阿嬌的肩膀，“去幫我收拾一下，天亮之前，我就要走。”


  “那許少爺呢？”阿嬌趕緊問，“你不聯係他一下嗎？昨天他還在這裏呢。”


  裴黎沉默了半分鍾，“不用了，許慕有他的事情要做，我也沒有什麽能為他做的。”


  他從未沒能為許慕做什麽，以許慕現在的能力，他也沒有什麽能為他做的。


  “希望他以後過得好吧。”裴黎隻能省一句祝福。


  阿嬌看著裴黎，張了張口，還是沒有說出話來，看樣子裴黎是打定了主意，他就是要離開，沒有任何回緩的餘地了。


  阿嬌垂著眸子，掉落一顆眼淚。


  裴黎是他見過最好的主人了，對下麵的人沒有任何的過分要求，尊重每一個人，可是生活好像對他，沒有任何的尊重。


  “去收拾東西吧。”裴黎看了她一眼，輕輕一笑。


  阿嬌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麽，點點頭。


  她能為裴黎做的，就是收拾好一切，送他離開罷了。


  這一夜格外的漫長，阿嬌收拾了好一會兒，才把行李箱塞滿，裴黎的東西實在是少，他什麽都沒有帶來，也沒能帶走什麽，生活用品更是寥寥。


  裴黎這會兒站在二樓的陽台，看著夜色裏神秘而沉靜的莊園。


  不知道這個莊園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可不管怎麽樣，都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了。


  一切都會過去，他什麽都剩不下，隻能和這裏做個結束。


  阿嬌端了一杯咖啡，來到了裴黎的麵前，“黎少爺。”


  裴黎回頭看了她一眼，接過了咖啡杯，還衝她笑了笑，“東西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阿嬌看著他，“黎少爺，你要去哪裏啊？”


  “我嗎？”裴黎想了想，輕笑著搖頭，“還沒有想好，反正先離開這個城市吧，雖然三十一歲了，其實我還沒有去其他城市生活過，就去……西邊吧。”


  “西邊？”阿嬌往西邊看了兩眼，“四川嗎？”


  裴黎搖搖頭，“不知道，也許是，也許不是，在北方待了太多年了，也不知道西部的山林是什麽樣子的，聽說冬天也會有綠樹青草。”


  裴黎看著西邊，他的眼神中沒有向往，隻是有蒼茫和空洞。


  也許那邊是個好生活，也許什麽都沒有，可他就想要找個小城鎮，窩在一間小房間裏，平凡淡然地過完下半生。


  “黎少爺……那你……你還會回來嗎？”阿嬌看著他。


  裴黎眸色漸深，“不會了。”


  阿嬌眼眶一紅，止不住地要流淚，也許她不該這麽想，也不該這麽做，可是這一刻她控製不住自己，一下子上前抱住了裴黎。


  “黎少爺，那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裴黎一愣，看著懷裏的阿嬌，雙手有些無措，但最後還是拍了拍她的後背。


  “有緣分的話，也許還會見麵的。”裴黎說。


  最好，永遠不要再見麵了。


  和這裏的一切，都不要再見麵了。


  裴黎的心中，這樣想著。


  十分鍾之後，裴黎換了一身運動服，背著好幾年都不曾再背的雙肩背包，拉著行李箱去了車站。


  他沒有坐飛機，甚至沒有坐動車或者高鐵，他買了一張進川的綠皮火車票，從京都進川，要三十個小時，軟臥一間也有四個人，火車甚至會翻過幾座山，通過幾個隧道，一路上並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