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加固後的防禦結界, 隻會在短時間內阻止外人闖入,並不阻止裏麵的人出去。
畢竟結界的作用就是拖延時間等待救援,雙向封閉無疑是畫地為牢。萬一敵人喪心病狂失了底線, 不再在乎周圍普通人類的死活,直接放火燒樓, 總得留條生路,讓裏麵的人能夠自由撤離。
不過無論怎樣, 在那些糟糕的假設真正發生前, 躲在這層結界裏無疑是最安全的。
誰也沒有想過, 這種情況下還有人敢獨自離開這層結界的保護。
舒漓自從被帶回這裏, 幾乎就沒有離開過七月,她對七月的依賴, 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可就在今晚, 這個特殊又敏感的時間裏,舒漓不見了。
結界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靈力碰撞, 四周也沒有發出任何異常的聲響, 她不可能是被誰帶走的,沒有人有這本事,從暮沉山的結界中無聲無息將一隻雖然腦子不太正常,但仍具有一定反抗能力的妖精帶走。
唯一的解釋, 就是舒漓自己走了。
“不可能……不可能……”七月失魂落魄地念叨著這三個字,反反複複, 眼裏滿滿都是不願麵對。
如今的舒漓,心智連個七八歲的孩童都不如,因為曾經受過太多折磨, 除了七月, 她誰都不信任, 根本沒有理由在這種時候,自行離開此處。
除非,她從一開始,就帶著目的來到此處。
她騙了所有人。
這個道理,誰都想得明白,七月卻無法接受。
她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自欺欺人道:“她一定被人帶走了!我要去找她!”
她說著,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衝到了門邊,正想出去尋人,便被一圈飛旋的葉刃堵住了去路。
“葉流景你做什麽!”七月眼神中漸漸浮起殺意。
“你冷靜一點!”葉流景咬牙道,“能不能不要在這種時候給大家添亂!”
“舒漓被人抓走了!你要我怎麽冷靜!”七月大聲怒道,“被抓走的人,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就不痛不癢是嗎!”
葉流景深吸了一口氣,用更大的聲音回吼道:“她是自己走的,她騙了我們,你還想不明白嗎!”
短暫沉默後,七月搖了搖頭,眼裏卻再沒有一絲堅定。
陸語冬看見她的雙眼漸漸紅了起來,淚水似在裏麵打起了轉。
大意了,他們從一開始就大意了。
救下一個舒漓的喜悅,讓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個事實。
被極夜捉走了整整兩年的妖精,怎會還沒被馴化,怎會還不曾被人強製結魂?
七月魂不守舍地呆愣了許久,最後一點點彎下身去,在那無依無靠的空處蹲下,雙手緊緊抱住雙膝,泛紅的雙眸中,滿是失而複得得複失的痛。
是茫然,是無措,還有那深不見底的絕望。
“二狗子的失蹤,與她有關嗎……她這時候忽然離開,是極夜已經得手,不再需要她這個內應了嗎?”小枝噙著淚,小聲問道,“老板他們,還回得來嗎?”
這一次,七月再沒有說話,太多的巧合,讓她失去了辯解的勇氣。
“說什麽呢小枝!”浣溪將小枝往身後拽了拽,皺眉道,“老板他們還沒回來,我們不能自亂陣腳啊!”
陸語冬咬牙冷靜下來,低頭給曼珠打了個電話。
短暫的等待過後,電話被人接通,曼珠的聲音從電話那頭響起的瞬間,陸語冬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語冬,怎麽了?”曼珠壓低聲音問話的同時,收回了四下散開的靈力,下意識抬眼望了一眼月色暗淡的天空,心道也許是小枝著急,想要問問情況,便補了一句,“我剛到城東,暫時沒有感應到你苟叔叔的下落。”
“曼珠,你千萬要小心,舒漓不見了。”陸語冬提醒道。
“不見了?”曼珠不由皺眉。
“她自己偷偷跑掉了,我們很有可能都被她騙了。”陸語冬嚴肅道。
曼珠聽完,稍加思考便大致明白了現在的情況,沉思片刻,道:“知道了,我會留心的,你也提醒一下你小叔叔他們。”
“嗯!”陸語冬應著,掛斷電話,給暮沉山打了過去。
暮沉山平日裏話多,辦起正事的時候倒是半點都不拖泥帶水,陸語冬兩句話剛說完,他便已表示自己聽明白了,並叮囑道:“你們就在酒吧裏待著,不要出來添亂。”
把話交代完畢後,暮沉山掛斷了電話。
陸語冬剛想提醒言朝暮,便聽到了占線提示,想來是暮沉山先一步把電話撥出去了。
她慢慢呼出了一口長氣,道:“小叔叔說了,讓我們好好待著,不要出去添亂。”
說罷,陸語冬幾步走到七月身旁,伸手拉著七月的胳膊,將她扶了起來。
“七月,振作點,我們再想辦法……”
“她和人類結魂了嗎?真的嗎?”七月魂不守舍道,“為了我,她失去了自由,從此與旁人生死相連……”
“一定有辦法,一定有的!”陸語冬堅定道,“我們一定會把舒漓帶回來,一定會!”
“禁術,之所以被稱作禁術,就是因為代價太大……結魂,非死不得解,身死則魂散……你以為,結魂者犧牲的,隻是自己的自由嗎?”七月說著,不禁諷刺地冷笑起來,“錯了,還有轉世輪回的機會……結魂,是用往後的生生世世,換取眼前的一生一世啊,不然你以為,為什麽那麽多妖精,寧死都不願意與人結魂嗎?”
舒漓成為了人類的妖奴……往後的生生世世,她都再搶不回舒漓了。
葉流景下意識望向了陸語冬,陸語冬也在那一瞬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是她第一次知道結魂真正的代價。
既是如此,那個與舒漓命魂相連的人,將徹底掌控舒漓的生死。
沉默過後,陸語冬似想起了什麽,忽然抬起頭來,認真道:“那也要把舒漓搶回來!”
七月抬眼與陸語冬四目相對,目光茫然而又絕望:“怎麽搶?”
“我們找到那個和舒漓結魂的人,囚著他、養著他,我們有一千種方法讓他活著,心不甘情不願也能讓他活下去!”陸語冬堅定道,“隻要他活著,舒漓就不會死!”
七月的眼中,不由得重燃一絲微光。
“陸語冬?!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葉流景不由得詫異。
這樣的話,從陸語冬口中說出來,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在說什麽,你聽不明白嗎?”陸語冬咬牙怒道,“那就是畜生!是罪該萬死的畜生!既然都罪該萬死了,那留它一條狗命,囚禁起來,換舒漓的生路,有什麽不對嗎!”
葉流景不由得踉蹌後退兩步,那一刻,她仿佛在陸語冬的眼裏看見了一絲狠戾。
一個人犯了罪該萬死的罪責,法律會製裁他,而不是讓他被人私下囚禁,徹底失去自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是最起碼的人性。
可如果那個人的性命,關係著另一個無辜之人呢?
有那麽一瞬間,是非黑白,她是真的辨不清了。
可絕望侵襲時,往往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陸語冬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來電顯示寫著“暮小叔叔”,她連忙接了起來。
下一秒,傳來的是一個噩耗。
言朝暮的電話打不通了。
無人接聽,不管打多少次,都是無人接聽。
“小師父……聯係不到了?”陸語冬一時失了神,一顆心有如天塌地陷。
言朝暮於她而言,是師父,更是兄長一般的存在,是這個世上除曼珠以外,她心底最親近的人。
從小到大,他都耐心指點著她所有的茫然,包容著她每一次的偷懶和不開竅。
他會跑出去為她買吃的,會為她調各種口味的酒,會放下手裏的遊戲,安安靜靜聽她說學校裏發生的無趣瑣事。
那一刻,從她嘴裏重複出來的話,驚嚇了在場的每一隻妖。
恐慌,不過隻用了短短一瞬,便如此輕易地席卷了大家本就不安的心。
還未從傷痛中抽離的七月,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眼底更是泛起深深的愧疚與自責。
“都是我……”
牽連,拖累,這樣的想法,將她思緒徹底占據。
“如果不是我,一切都不會變成這樣……”
她告訴自己,所有的麻煩,都是她帶來的,所有的不幸,都因她而起。
“陸語冬,控製住葉流景,把她綁起來!”暮沉山說,“不能再信她一句話!”
“小叔叔!”
“把她綁起來!”暮沉山咬牙喝令道,“等我回來,我回來之前,不準放她走!”
電話掛斷的那一刻,陸語冬怔怔望著眼前的一臉茫然的葉流景。
起初,是捉妖師師徒救回的舒漓,因周身靈脈受阻,大量耗損了言朝暮的靈力。
後來,苟宏傑忽然出事,又是捉妖師師徒提供的情報,讓大家將本就虛弱的言朝暮安排去了表麵上最安全的城西。
現在舒漓自己消失不見,言朝暮也忽然聯係不上了,很難不讓人做出最糟糕的聯想。
這一切就像被設計好了一般,一點一點牽著他們走至崖邊,逼得他們退無可退,最後投入深淵。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觸人底線如觸龍之逆鱗。
剛才,暮沉山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憤怒,他的聲音很大,哪怕不開免提,也足以在這沉默而又安靜的空間裏散開。
葉流景搖了搖頭,驚道:“暮老板懷疑我?”
“小葉子……”陸語冬不由得掙紮猶豫。
她努力保持著冷靜,卻根本止不住心煩意亂。
葉流景一時委屈得不行,一屁股坐在了吧台邊的高腳凳上,憤憤吼道:“我不需要綁,我又不走!清者自清,我就在這裏等!”
“你……”
“陸語冬,你信不信我?”葉流景紅著眼問。
“我信,可是……”陸語冬願意相信眼前的朋友,卻不得不去懷疑,這位朋友遭到了有心人利用。
“你還覺得這件事和我有關?”
“這一切不是巧合。”
“我師父提醒過你們的!”葉流景咬牙道。
陸語冬沉默許久,開口道:“是,你和譚叔叔幫了我們很多,我們是該說謝謝的。”
話到此處,她眼神變得淩厲起來:“可是現在,我有理由懷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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