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陸語冬能想到的, 葉流景自然也不會想不到。
七月的遭遇,足以表明捉妖師中出現了害群之馬。
他們的動向十分隱秘,甚至有能力抹去一個妖精在城市中的身份信息, 足以見得領頭者身份絕不簡單。
他們藏身於暗中殘害妖族,在妖身上做著不知名的實驗, 目的不明,且手段極其殘忍。
不是每一個妖都有七月這麽好運, 可以從那些人的手掌心中脫逃而出, 並得到大妖庇護。
說不定, 近來接二連三出現異狀的妖精, 真是被那群躲在暗處的“捉妖師”迫害了,才不得已開始逃亡。
如果說, 當初的七月隻是個例, 消息傳播不開。
那麽如今,便有可能是那群人的網越撒越廣, 不慎驚動部分妖精, 從而引起了一係列的反抗。
“我師父前兩天還問我,七月這兩年有沒有想起什麽,他也覺得最近頻頻發生的妖禍和當初七月遭遇的事有所關聯。”葉流景說,“隻可惜, 七月什麽都記不起來。”
“小叔叔說了,七月記不起來不是壞事。”陸語冬說, “對七月而言,隻有什麽都不記得,也不再想去報複, 才是最安全的。”
那群捉妖師能這般為所欲為, 想來底子肯定厚實。
七月的身份在安廬被抹去, 又在遠川重新登記,必然逃不過那群捉妖師的視線。
他們對七月做過什麽,心裏肯定明白得很,也就是七月現在什麽都想不起來,安安分分沒有一丁點要去報複的意思,且還被三隻大妖守著,他們才沒有對此做出進一步的反應。
可如果有一天,七月真想起了什麽,向人泄露或是表現出一丁點想要報複的意思,難保他們不會想辦法殺人滅口。
七月自身修為不低,又有人從旁相助,如今兩年過去了,魂魄早已修複得七七.八八。
如今的七月,情緒十分穩定,也能與人正常交流,可隻要問起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便如何都說不清。
她修複了魂魄,卻不曾尋回記憶。
她記得的,隻有一些痛苦且零碎的片段,她在一個密閉的實驗室裏,被人用能束縛住她渾身妖力的鎖鏈綁縛起來。
她還記得一種難聞的味道,那是那些人類強行給她注射的東西,每次都像有東西在撕扯她的腦子,那幾近撕裂的疼痛折磨著她,仿佛連昏迷都變成了一種奢侈。
從那個地方逃出來後,她的記憶依舊在不斷流失,她忘了曾經關押自己的地方,忘了那些人類的聲音與麵容,記得的東西很少很少,哪怕過了那麽久,也沒有一點要恢複的跡象。
不過七月已不是當初那個魂魄不全,心智受損的貓妖了。
那時的她,頭腦十分不清醒,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一會兒覺得有個地方能安安穩穩活下來就好,一會兒又嚷嚷著要大家為她討回一個公道。
如今卻不一樣了,一點點正常起來的七月再也沒有說過什麽胡話,隻每天開開心心做著前台調酒助理的工作,洗洗杯子,擦擦桌子,開口幫著言朝暮招呼招呼客人。
她說,從前的事反正都記不起來了,如今能有個地方能供她安安穩穩過日子也挺好。
每次聽七月說出那句“感謝暮老板願意收留我”,陸語冬都能感覺到一股子“歲月靜好”的味兒,從那隻千年貓妖的身上朝她撲麵而來。
七月應該挺喜歡現在的生活吧,這得之不易的安穩,不該被輕易打破。
葉流景聽了,不禁歎出一口悶氣。
她知道陸語冬想說什麽,卻還是認真思慮片刻後,開口道:“放假後,我會跟師父去一趟安廬。”
“安廬?七月以前住的地方?”陸語冬問。
“對!”葉流景道,“這次犯事的妖精不是沒抓到,就是自毀內丹了。從妖管局記錄來看,它們在犯事之前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人際交往關係健康,有穩定的工作和居所,登記大多超過百年,一個更比一個安分守己。”
可就是這樣一群妖精,接二連三地暴走了。
在麵對捉妖師時,它們寧願死,也不願回妖管局接受應有的懲罰。
“這明顯是很不正常的事,也確實引起了一陣高度重視,可偏偏那些妖精的身份信息都很正常,不管怎麽查都隻能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最尋常的妖精作亂……這樣的結論,報上去就等於息事寧人,不會再有後文了。”
“其實最近我在忙的就是這件事,我和師父都懷疑這事背後有人在推波助瀾,想要深入調查,卻因為沒有確切的理由和證據,一直申請不到權限。”葉流景說,“要想把這事查下去,就必須證明事有蹊蹺。”
“所以你和譚叔叔要去安廬一趟?”
“如果它們寧死也要逃避的,真是七月曾經承受過的那種實驗,那麽安廬或許會有殘留的線索。”葉流景點了點頭,神情難得嚴肅了起來:“檔案會消失,可人的記憶不會消失,七月在安廬生活了那麽久,一定會有認識她的人。隻要能找到證人,證明安廬確實曾經有過七月這樣一個妖精,可有關她的檔案全部消失了,那麽就可以憑著這一點去申請調查權限。”
陸語冬不禁皺眉:“這會牽扯到七月吧……”
葉流景說:“到時候,她一定會受到重點保護的。”
陸語冬搖了搖頭:“可還是會有危險,不是嗎?小葉子,就沒有不用把她牽扯進去的方法了嗎?”
“沒有,至少我想不出。”
“可她是我們救……”
“語冬!”葉流景皺眉道,“七月糊塗時說過的那些話還不夠證明什麽嗎?有人以捉妖師的身份在傷害無辜的妖精,如果最近發生的那些事真和這群人有關,就證明他們的動作越來越頻繁,目標範圍越來越廣。”
“我不敢想象到底還有多少妖精受著七月曾經受過的折磨,也猜不出來那些人究竟想要做什麽。”葉流景說著,神色愈發凝重,“我隻知道,這事如果不調查明白,很有可能會危及人與妖之間的關係。你難道希望有一天我們和曼珠姐對立嗎?”
陸語冬不由一愣,腦子一下空了。
葉流景走後,她的思緒才一點一點漸漸清晰了起來。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七月曾說過兩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人類,不要妄想自己不該擁有的東西。
——壽數盡了,誰都該死,人與妖沒有區別。
以非常手段抹去妖的記憶,靠摧殘魂魄損害妖的心智,這一點很好解釋,那藏在暗處的人想要的,或許是一個經過層層洗腦後,對他們言聽計從的妖。
葉流景很難猜到那群人這樣做是為了什麽,陸語冬卻隱隱感覺自己摸到了真相的一角。
那一瞬的想法,足以讓她遍體生寒。
隻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不對,也不知到底該不該把這份猜想告訴葉流景。
***
期末考試結束的那一天,曼珠帶著陸語冬去看了一場電影,吃了一頓二人小火鍋。回到不是故人時,已是晚上九點過。
今晚的生意比較冷清,七月正在吧台內托著下巴打著盹。
邊上的言朝暮正低著頭,抱著手機,玩著那個天天都被暮沉山吐槽“無聊至極”的貪吃蛇大作戰。
陸語冬對曼珠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將手中裝食物的口袋遞給了曼珠。
曼珠接過口袋,笑著點了點頭,跟在陸語冬身後,輕手輕腳走了過去。
“來客人啦!”陸語冬忽然雙手拍桌,衝著七月大喊了一聲。
七月嚇了一跳,習慣性順手拍了一下左手邊的言朝暮,示意他別摸魚了快工作。
下一秒,隻見言朝暮手機屏幕上那條吃得好肥好長的綠蛇,一下就撞碎成了無數的小綠光。
言朝暮抬頭看了七月一眼,滿臉寫著不高興。
陸語冬和曼珠見了,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哎!我不是故意的!”七月給自己找補道,“再說了,蛇固有一死……又不可能一晚上不來一個客人,我說得對不?”
言朝暮沉默片刻,將手機揣回了褲兜。
“給你們買的。”曼珠說著,把手裏提的東西放在了吧台上。
“好香啊。”七月掀開口袋,兩眼發亮,裏麵是香辣鴨脖、鴨翅、鴨架和鴨舌,“好久沒吃了!我上周還在念呢!”
陸語冬說:“就是記得你上周說想吃,所以路上看見就買了。”
“不要我付錢吧?”七月在一旁水槽裏隨便衝了下手,手套都不戴,便抓著一根鴨翅啃了起來。
“要的,多少錢來著?”陸語冬抬頭問曼珠。
“八十四。”曼珠說。
“小言哥,見者有份,這你得和我攤攤!”七月說著,用幹淨的無名指和小指把東西往言朝暮那邊推了推。
陸語冬見她這小氣的模樣,忙笑著解釋道:“開玩笑的,你放心吃就好。”
“那我不客氣了。”七月說著,又繼續吃了起來。
吃著吃著,她見曼珠去唱台了,陸語冬還站在麵前,便隨口問了句:“你們是不是放假了?”
“是啊。”陸語冬點頭。
“上次小葉子不是說,等暑假了就帶她那個很帥的男朋友來讓我看看嗎?”七月又問,“哪天啊?”
陸語冬愣了一下,道:“她要先出去旅遊一陣……”
“噢。”七月秒懂,“老鴿子了。”
陸語冬尷尬地笑了笑,托著下巴,坐在了七月的對麵。
她總覺得,七月其實是知道一些事的。
之所以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是為了留住現在的安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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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萬沒想到,我寫了個通宵,加更醒來再寫吧,先睡了。大家晚(zao)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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