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以往每次回家, 陸語冬都是一個人坐地鐵。
地鐵站離學校有點遠,走過去要花十幾分鍾,出站後不管是去酒吧還是回家, 也都還要再走十幾分鍾。
從學校回家的車道並不堵,直接打車會比乘地鐵快上將近半小時, 但價格又太貴。
陸語冬從小到大節省慣了,不管曼珠怎麽和她說, 錢就是用來給自己買方便的, 她還是會舍不得。大概也就是室友偶爾會和自己一起去酒吧, 這種時候可以三兩人平攤一下打車費, 或者蹭上富婆陳秧的車。
曼珠就和陸語冬不一樣了,她賺錢本就是為了讓陸語冬日子過得舒服點, 自然那是自己來時乘地鐵, 接到陸語冬後就是打車。
在回酒吧的車上,陸語冬忽然有點犯困, 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曼珠見了, 向她靠近幾分,將肩膀遞了過去,輕聲道:“睡會兒吧。”
陸語冬想了想,卻是笑嘻嘻地直接彎身趴在了曼珠的大腿上, 扭了扭身子,尋了個相對舒服點的姿勢, 閉目小憩起來。
車裏開著空調,可空調並吹不到陸語冬趴著的位置。
曼珠怕陸語冬熱著,便拿手機當小扇, 一下又一下為陸語冬扇著涼風。原本有些冒汗的頸子, 迎來了絲絲涼意, 陸語冬睡得都舒服了不少。
一覺睡醒,差不多也要到酒吧了,陸語冬揉著眼睛從曼珠身上爬了起來。
腰有些酸,腿有些麻,她不自覺地哼哼了兩聲,迷迷糊糊地左右伸了下懶腰,然後捏了捏腿。
曼珠見剛睡醒的陸語冬頭發都是亂糟糟的,便拿出了隨身帶的小木梳,輕輕為陸語冬梳起了頭。
她的動作很溫柔,半點都不曾將陸語冬弄疼。
頭發梳好時,車也到了酒吧門口。
陸語冬一進酒吧大門,便見七月蹦蹦躂躂迎了上來,在與她和曼珠打了個招呼後,便開始往她身後東張西望。
“小葉子沒來。”陸語冬稍微拉了一下差點跑出門外的七月,道,“她今天有事。”
七月不滿地鼓起兩邊腮幫子,道:“她有什麽事啊,我還等著給她療傷呢!”
陸語冬說:“她和男朋友約會去了。”
七月癟了癟嘴,道:“那我不幫她療傷了。”
“嗯嗯,不幫她療傷了,她可重色輕友了。”陸語冬哄小孩似的回應著,七月聽了也連連點頭,表示讚同。
“這幾天,你在這兒住得還習慣嗎?和大家相處得怎麽樣?”陸語冬一邊說著,一邊將七月拉到一旁坐下。
七月看了眼跟著一起坐了過來的曼珠,認真道:“大家都對我挺好的,曼珠姐還會渡靈力給我,助我修煉,小言哥也是……”話到此處,她癟了癟嘴,不情不願又補了一句,“老板也是……”
“那就好。”陸語冬看得出,七月好像不太喜歡暮沉山。
“就是能不能別總不讓我說話。”七月說著,一把拉住了陸語冬的手腕,左右搖晃起來,“你和老板說說,我每天晚上被關在吧台裏,又是洗杯子又是擦桌子的,小言哥也不說話,簡直要憋死了。”
曼珠輕咳了一聲,陸語冬連忙把手從七月手中抽了回來,道:“這不是怕你和客人亂說話嗎?”
七月不滿道:“我是老妖精了啊,妖精守則我背得,我不可能會對人類亂說話的!我腦子很正常,我才沒有病!為什麽就不信我呢!”
陸語冬道:“你和我說是沒用的,這個還是要小叔叔說了算。”
七月一下就不開心了,在一旁咋咋呼呼、罵罵咧咧了半天,見陸語冬永遠掛著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最後咬牙跺了跺腳,起身氣呼呼地跑了。
陸語冬不禁歎了一聲,七月生起氣來,說話沒有半點邏輯,嗓門也大得跟要打架似的,難怪暮沉山怕她嚇著客人。
“修補魂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曼珠輕歎道,“我們隻能為她將靈力牽引去對的地方,剩下的卻都隻能靠她自己。快一點,或許是一年半載,慢一點,也有可能用上數十年,甚至上百年。”
“總不能補不好就一直不讓她和普通人交流吧?”陸語冬不禁皺眉。
“那不至於。”曼珠說,“她現在就像是個熊孩子,熊孩子不聽話,總有辦法的,就是要辛苦一個人去扮扮黑臉,做招恨的那個人。”
“什麽意思?”陸語冬心裏隱隱有了一個念頭。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了暮沉山和七月對吼的聲音,兩人嗓門是一聲高過一聲,簡直震天動地。
誰也不知那兩妖精怎麽就吵起來了,不過沒吵幾句,暮沉山就罵罵咧咧地把七月給“禁言”了。
陸語冬大概明白了。
把一個熊孩子教得乖那麽一點,其實比修補魂魄要簡單不少。
隻需要找一個足夠凶的“壞人”,凶她、吼她,讓她體會世態的炎涼,弱者的苦楚,寄人籬下時的身不由己。
難怪七月剛才提到暮沉山的時候,每一個眼神都攜著滿滿的不開心。
遭受不知名人士迫害至流浪許久的貓妖,在被好心同類收留後,因為心智不曾複原,天天挨凶挨罵。
這本該是一個聞者傷心聽者落淚的故事,陸語冬卻有些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曼珠見陸語冬前一秒還在為七月發愁,後一秒便忍不住笑出了聲,一時有些好奇:“怎麽忽然笑了?”
陸語冬連忙做了一下表情管理:“對不起……”
“嗯?”
“我第一次見小叔叔那麽凶,就,就……”陸語冬想了半天形容詞,終於想起了一個合適的,“就感覺他終於出息了。”
曼珠聽完,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說到底,酒吧裏的妖精們一個個都不好惹。
曼珠本就是無人敢去招惹的存在,言朝暮就更不用說了,半點重話都講不得,真發起脾氣來桌椅板凳都能用來“作案”,別問,問就是照著腦袋砸。
除去這兩位,其餘的妖精們就算修為不高,也都一個個精得很,今天你要凶了他們,明天他們就能在各種方麵給你找不痛快,大多都是些瑣碎小事兒,簡直讓人無從計較。
正因如此,暮沉山平日裏對誰都隻敢小聲嗶嗶。
就是這樣一位半點威風都沒有的老板,最近忽然敢對一個人大吼大叫了,可不就是出息了嗎?
***
時間總是在不經意間飛逝,一恍神,便已從指縫溜走。
大一那年的暑假過得可謂是無比尋常,總感覺沒怎麽享受,就已經結束了。
陸語冬也漸漸發現,曼珠對她較之從前有些許不同了。
從前的曼珠,對她固然很好,卻多少像個溺愛孩子的家長,處處寵著她、讓著她,說什麽都答應她。
可這份好,總是十分被動。
陸語冬其實早感覺到了,這麽多年來,盡管所想所求一直不多,她也依舊一直是索取的那一方,而曼珠,則在這場關係中扮演著那個有求必應的角色。
曼珠從沒有拒絕過她,哪怕是不分場合的擁抱與親吻,曼珠都不曾拒絕過。
可如果一個人永遠是索取的一方,那就難免會缺乏安全感。
陸語冬便是如此。
她不止一次想過,曼珠為什麽從不向她索取任何?
一個擁抱,一個親吻,亦或是一次雲.雨,都好過一無所求,永遠跟隨。
與曼珠在一起,無疑是自由的,可陸語冬卻總是希望,曼珠對她能多一點占有欲。
她們畢竟是彼此的愛人,不管身在何處,她都永遠努力在奔向曼珠,可曼珠就是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有在她跑到跟前時,才會笑著迎上來一兩步。
這樣的情況久了,陸語冬便總覺得,自己對曼珠的依賴,遠超過曼珠對自己的喜愛。不然,曼珠為什麽從未主動過?
好巧不巧,就在陸語冬越來越糾結這些問題的時候,曼珠忽然發生了改變。
改變雖不算大,卻仍讓陸語冬分外開心。
曼珠如今每周都將她接送,更是時不時就會突然出現在校外,打個電話說要帶她去吃好吃的,甚至漸漸開始對她表達自己心底的欲念。
起初隻是一句簡簡單單的“我想你了”,後來則漸漸變成了主動的親昵舉止。
曾經不管有什麽事,她若不說曼珠便不會問,如今的曼珠卻是越來越關注她了。
“小葉子說今早有男同學找你要微信,你給了嗎?”
“你今晚回我消息那麽慢,是不是同時有和別人聊天?”
“你和你室友一起看的那部電影,我也想看,你陪我再看一次。”
這突如其來的占有欲,讓陸語冬有些受寵若驚——她感覺自己好像被放養了很久,如今終於得到了重視。
終於有一天,她忍不住問出了心裏那個困擾了自己很久的問題。
“為什麽以前不管我做什麽,你都不聞不問,現在卻好像恨不得我能把一日三餐吃了什麽都向你一一匯報?”
麵對這個問題,曼珠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反問了一句:“我這樣,你會很困擾嗎?”
“不會啊!”陸語冬高興都來不及。
曼珠說:“大一期末那陣子,你室友讓我多陪陪你。”
陸語冬失落了一下:“就因為這個嗎?”
曼珠想了想,搖頭道:“也不止。”
“那還有什麽啊?”
“有一次,你和我講了小葉子和她男朋友的事,你說她裝來裝去,最後還是要做回自己的。”曼珠說著,沉吟片刻,道,“那時我就覺得,我好像從來都不是一個溫柔又大度的人。”
“我其實……從來都想獨占你。”
隻是我害怕,你會因此感到困擾。
幸運的是,這份擔憂,從一開始就是多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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