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第335賒 一念雀與燕
時間一晃，妱兒眼前的景象又一次變得不同。
那一天，麻雀很晚才趕到玉樹之下。
它耷拉著翅膀，艱難地飛到小白身邊停下。
麻雀取下自己編的背簍，將它從半路上重新叼起的花草，當著小白的麵放在地上。
麻雀知道這些花草都是“另一個自己”辛苦攢下的，但這一刻看著這些花花草草，仿佛同樣是它自己的心血一樣。
麻雀叼起一朵天香菊，仔細聞了聞，又啄起一朵無色蘭，同樣放在鼻子前聞上一聞……
或許此間的白燕基本聞不出這些花草的香味，麻雀又豈能聞不出來。
妱兒就這樣癡癡地盯著麻雀，仿佛在它身上既看見了自己，也看見了香如玉。
麻雀在小白麵前，必須像另一個“麻雀”一樣喜歡聞這些花花草草，也必須裝作什麽都聞不到。
每一支花，都是麻雀的回憶。每一根草，都像一段經曆。
麻雀每啄起一根，腦海中浮現的都是跟小白有關的記憶。這是白燕麻雀一生的財富，也是年老歸燕麻雀今天的收獲。
那個叫麻雀的白燕能將“小白”當成自己的全部，這讓麻雀很開心，也很難過。
是它將小麻雀親自埋在這裏，它卻不能親自陪在它的身邊。這些年如果不是自己的分身一直陪在這裏，麻雀真的不知道要怎麽麵對自己。
“縱然尋遍此此間，亦無香配心花色……如果此間都找不出一種香氣配得上你，天下還有什麽香氣能配得上你？”
麻雀由衷地發出感慨，甚至這時候它都已經快要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年老歸燕，還是自己分身所化的“麻雀”。
它多想，自己就是那個一生隻有數千年的白燕，這樣就不用在麵對小白的時候，被心中的遺憾所吞沒。
麻雀雖然已經是年邁，但那些塵封在心底十幾萬年的感情突然如泛濫的洪水，它依然無法阻擋。
麻雀差一點兒哭出聲，險些脫口喊出“小麻雀”。
最終，它還是忍住了。
“這些年，我叫了你那麽多聲小白，卻從來不曾知道你的真名。”
麻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強壓著心底的憋悶。它不但知道小白的前世今生，還清楚的記得它叫小麻雀。
當初沒來得及對小麻雀說的話，如今依然不能說。當初因為自己而沒能兌現的承諾，現在還是無法兌現。
甚至麻雀自己有時也覺得，它就像沾染上了鳳凰的詛咒，身上再也不能讓其它鳥兒落腳。
“小白……我記性不好，都不記得自己是否跟你講過一個故事，一個關於麻雀想要成為鳳凰的故事！你想聽嗎？”
麻雀表麵上還在學自己的分身，實際上此時的麻雀早已不需要刻意偽裝。
它就是麻雀，麻雀就是它。
小白千年如一的安靜，從來沒有跟麻雀說過一句話。但在麻雀眼裏，它的每一句話都會得到小白的肯定。
“既然你想聽，那我就給你講講。”
“據說呀……當年此間還不存在的時候，天地間有一對鳳凰，鳳為雄，凰為雌。它們出雙入對，彼此恩愛。
後來不知為什麽，它們觸怒了天，被生生拆散。
玉樹開辟此間之時，鳳被打落在此間，而凰卻從此不知去向。
鳳不甘心就此放棄，一世一世的尋找，一世一世的涅槃，它相信隻要每一世涅槃前都留下一根鳳羽，有朝一日總會在它重生時與凰相遇。
時間一久，所有羨慕鳳凰的鳥兒，都想在鳳涅槃之前得到鳳羽，這便是後來萬鳥朝鳳的由來了……
不知多少年後，鳳又要迎來涅槃了。此間的鳥兒就像瘋了一樣，此間大半天空都是它們的影子。
在它們當中，有一隻十分不起眼的小小鳥，它身體瘦小，飛不高，飛不快，總是跟在群鳥的最後……
有一天，麻雀像往常一樣向鳳的方向飛著，突然被一股靈氣形成的大風阻擋住去路。
它在空中掙紮，寧死也不願放棄。最終體力不支，昏死過去。
這一幕，被一棵一直在遠處觀望的歸燕瞧見了。
奈何歸燕不懂修行境界低微，根本救不了在空中搖搖欲墜的麻雀。歸燕隻能大聲求救，希望能有奇跡發生。
也許，命運從那時就已經安排好了。
歸燕的求救得到了回應，正是本該早已離開的鳳。
鳳救了麻雀，也將自己的鳳羽給了麻雀。作為交換條件，歸燕須要作為鳳涅槃前的落腳之處，一直守候，直到鳳下一次重生歸來……
麻雀因此和歸燕結緣，之後還回來感謝過歸燕。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麻雀和麻雀有過一個約定，隻要有一天麻雀能成為鳳凰，就能夠在麻雀身上落腳，在此期間歸燕不能讓其它鳥兒捷足先登。
時間就這麽一天天過去。
麻雀變成白露的時候偷偷去看過歸燕，它假裝不認識歸燕，還代為轉達麻雀的話，說麻雀還記得那個約定。
歸燕雖然一直相信麻雀會遵守約定，但歲月有時候顯得太無情。
歸燕並不知道麻雀變成鳳凰要多久，更不知道麻雀在變成鳳凰的路上要經曆什麽樣的考驗。
所以，歸燕在麻雀變成白鶴之前就離開了……當麻雀以白鶴的模樣去看麻雀的時候，哪裏還有麻雀的影子。隻剩下歸燕留下的一截樹枝罷了。
其實麻雀是想告訴麻雀，它也一直記得那個約定。但那麽多年麻雀都未曾出現，歸燕難免會心急。
歸燕在此間遊曆十萬年，都沒有再見過麻雀。
直到有一天，此間出現一隻即將升凰的青鸞，消息傳遍整個此間。
後來，青鸞升凰失敗了。而這隻青鸞選擇升凰的地方，正是當年麻雀和麻雀做出約定的地方。
歸燕終於回到它出生的地方，就看見一隻光禿禿的青鸞，躺在麻雀出生的地方。
麻雀發現青鸞的時候，它已經死去多時。
麻雀在青鸞嘴裏發現當初鳳留下的鳳羽，這才知道當年的麻雀就是眼前的青鸞。
青鸞選擇在麻雀出生的地方升凰，無非是為了當初的約定。
也正因為如此，麻雀不在青鸞升凰注定會失敗。
麻雀得知這一切，悔不該當初。它聽從了玉樹的話，把麻雀葬在了玉樹之下。
因為玉樹告訴麻雀，這是麻雀唯一能夠重生的機會……”
麻雀講到這裏的時候，早已淚流滿麵。
它沒辦法對小白說，自己就是那棵麻雀。更沒辦法告訴小白，它就是當初那隻麻雀。
在麻雀心底，小麻雀第一次遇險的時候自己救不了，小麻雀升凰失敗的時候自己依然什麽都做不了。
麻雀所講的故事，就是它向小麻雀傳達內疚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