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第328賒 與燕宿歸期
“好！那便以吾鳳之名，將這一世涅槃前的鳳羽給它吧……或許有朝一日，它也能成為鳳凰。”
這一刻，身披霞光的鳳凰就像歸燕期待已久的英雄，眨眼之間就從天邊飛到眼前。
歸燕不是第一次見到它，唯獨今日再見，覺得鳳凰展翼之時身形巨大，美到無法直視。
這才知道原來它就是鳳，萬鳥之王。
歸燕就這麽凝望著，那一道帶著自己希望的霞光衝入紛亂的靈氣中，憑借翼展輕鬆接住下落的“小不點”。
和鳳凰相比，小不點顯得更加不起眼，遠遠看上去，它就像萬丈霞光中的一點瑕疵，斑斕鳳羽上的一抹浮塵。
它得救了……得救了。
歸燕心裏，仿佛有一塊萬斤巨石落地，稍稍鬆了一口氣。
歸燕不明白，明明鳳在眼前，它為何更在意那隻小到快要看不見的鳥兒。
這時。
霞光中，鳳看了一眼歸燕的方向，再次展翼，向歸燕所在的方向飛來。
歸燕雖然疑惑，但是自己答應過願意做任何事，就必須坦然麵對，應該像那隻“小不點”一樣不能退縮。
眼看著鳳凰離自己越來越近，從來沒有心跳的歸燕，居然聽到自己樹幹裏傳出“咚咚”聲響。
歸燕這才意識到，即便身為草木，也會在關鍵時刻不由自主地緊張。
是的，緊張。
歸燕從出生到現在的萬年歲月裏，從來沒有見過同族，沒有談心的夥伴。而今日，鳳凰竟然帶著那隻不起眼的小不點，成為有生以來的訪客。
鳳臨之際，雜亂的靈氣如狂風一般，從歸燕的每一根羽毛間呼嘯而過，平日裏疏於打理的尾羽，更是頃刻間脫落不少。
鳳在歸燕身前懸停片刻，仔細打量幾眼，似乎在尋找足夠它棲身之所。
歸燕也鼓起勇氣凝望著鳳，想要看清它身上每一根鳳羽的與眾不同。當然，歸燕也沒忘，順便看了一眼躺在鳳背上的“小不點”。
嬌小的身軀，灰褐色的羽毛黯淡無光，光禿禿的小腦袋耷拉著。最顯眼的，還是它翅膀上的小麻點。
居然，僅僅是一隻麻雀……歸燕不禁有些失望，它以為小不點身上還有一些美麗的地方，可是始終沒有發現。
鳳凰似乎看出了歸燕的心思，以最動聽的聲音，說著最平靜的話：“怎麽？看到你想救的是一隻麻雀，是不是覺得答應做任何事，太過草率？”
“沒，沒有。我隻是覺得不可思議，是什麽力量支撐著它弱小的身軀，始終不肯放棄……”
歸燕以為萬鳥朝鳳隻為一睹鳳之美，但它並不清楚神界所有的鳥兒，都想得到一樣東西。
一樣足以令所有的鳥兒可以重新選擇出生，甚至能夠讓麻雀也能變成鳳凰的東西。
鳳鳴一聲，淡然說道。
“為得到吾涅槃前，一根鳳羽。”
伴隨著這一聲鳳鳴，那些不分晝夜追隨鳳凰的群鳥，如遮蔽神界的烏雲一樣，連綿不絕地從遠處飛來。
群鳥以鳳為中心，一圈又一圈的盤旋在空中，並沒有落在地上。
它們就好像在舉行一種神秘的儀式，嘴裏發出各種各樣的鳴叫聲，聽上去猶如萬鳥和鳴。
“賜予……賜予……賜予……”
這是歸燕從群鳥的和鳴中，聽清的唯一一個詞。就好像它們都在爭相向風吐露真心，以求得到那根鳳羽。
歸燕顯然不知道這一根鳳羽對鳥兒來意味著什麽。它認為自己是“樹”，不是鳥，終究理解不了。
就在這個時候，又是一聲響徹天際的鳳鳴，鳳凰當著群鳥和歸燕，從自己翅膀拽下一根五彩斑斕的羽毛。
幾乎沒有絲毫猶豫，鳳轉過頭，將羽毛蓋在那隻麻雀身上。
鳳羽化作一道神光消失不見，小麻雀似乎也從鳳羽上得到了某種力量，漸漸蘇醒。
它睜眼的刹那，還有些恍恍惚惚。望著被群鳥環繞的自己，小麻雀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尤其當它發現自己正趴在鳳背上時，驚慌失措站立不穩，立刻拍打翅膀想要飛離。
“對對對對對對對不起……”
“沒關係，這一世的鳳羽，是你的了……”
小麻雀隻覺受寵若驚，醜陋的麻雀又怎麽配得到鳳羽？
再聽天上群鳥，此刻更是群起嘲諷，都打從心底瞧不起這隻小小麻雀。
“怎麽會是它？”
“竟然是隻麻雀得到鳳羽！”
“會不會是搞錯了？”
“在場的鳥兒，哪一隻不比麻雀好看！”
“憑什麽是它！”
“這不公平！”
“……”
上一刻還是百鳥和鳴，這一刻就是嘰嘰喳喳。
歸燕從來沒有覺得這麽吵鬧過，將所有羽毛像枝葉一樣抖動。反倒是身為鳳凰，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景。
“好啦，靜一靜！”
即便群鳥有再多怨言，在這一聲鳳鳴之中，也變得鴉雀無聲。
小麻雀在鳳的周圍生疏地撲騰著翅膀，想要像其他鳥兒一樣圍著鳳凰繞圈。可是它從來沒有參與過這樣的儀式，看上去那般笨拙。
在鳳的眼中，小麻雀和其他鳥兒沒有任何分別。
“吾時間不多了……苦尋那麽多地方，也沒有找到落腳之所。既然天意如此，這一世涅槃，就在這裏吧……”
鳳的聲音依然那般動聽，可這番話聽上去卻是那麽悲傷。
天上環繞的群鳥聽聞，仿佛聽見這世間最悲傷的故事，相繼發出哀鳴，眼淚如神界罕見的雨水一樣從天而降。
歸燕周圍的大地頓時緩緩升起，百裏方圓的大地驟然流淌出神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一個石盤。
頓時，歸燕周圍升騰起灼熱的氣息，五種顏色不一的火焰分布在石盤上，形成了一個能夠將萬物焚燒殆盡的陣法。
身為鳳凰，看了歸燕一眼，就像看待托付後事的夥伴一樣。
鳳說：“你救它，當真不後悔？”
歸燕回：“無悔。”
鳳說：“好……那我便將涅槃交給你看管，待吾來世再臨。”
歸燕問：“來世，那是多久？”
鳳說：“吾也不知。”
歸燕看了一眼還在努力追逐群鳥的小麻雀，抖了抖身上的“潔白羽毛”。
“我，準備好了。”
隨著最後一聲鳳鳴響起，歸燕隻覺萬斤重擔壓在自己肩上。
就看到鳳凰以疲憊的身姿落在歸燕上，全身羽毛開始劇烈燃燒。歸燕身形雖小，竟然也承受住了鳳凰的重量。
僅僅片刻功夫，作為鳳凰，就在歸燕上化為飛灰。
一個聲音在歸燕心底響起，正是已經消失的鳳。
“吾鳳凰一族，如玉樹一樣，是被詛咒的一族。
表麵上風光無限，可誰也不知道鳳凰一族的百世孤獨。
吾為雄，凰為雌。吾每一世都在找尋凰的旅途中度過，涅槃之時留下一根鳳羽，作為此生見證。
鳳羽能讓其他鳥兒蛻變，甚至有可能在吾下一世降臨時，化為凰。
一世一涅，百世求凰。
所以吾也不知道，下一世會是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