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賒 玉憶欠如香
香如玉分不清自己是梧桐，還是另外一個人。
顯得十分詫異，雖然已經猜出了老人身份，卻完全聽不懂老人在說什麽。
什麽玉山歸鳥？鳳凰涅盤它倒是略知一二，這玉山歸鳥跟它這一顆樹有何關係？
“香如玉不懂您在說什麽……要記起什麽？從香如玉記事之日起，就在這裏了。”
香如玉照實回答，它枯燥的記憶裏的確不曾知道玉山歸鳥。唯一讓它印象深刻的就是萬鳥朝鳳時遇見的小麻雀。
略作停頓之後，香如玉將小麻雀送到老人麵前，開口問道：“玉山歸鳥，指的是它嗎？”
“十萬年了，還是個木頭腦袋！我是問你有沒有想起什麽，如果沒有，那便算了。”
“……”
香如玉不知道該怎麽接話，盡管麵前的老人比麻雀大不了多少，但在香如玉心目中，建木就是這神界的天。
老人又一次轉身看向建木，他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能像這樣，自己望著自己。為了在自己大限來臨前讓建木開花，老人已經耗費了太多個十萬年。
老人說：“麻雀已經死了，何必抱著它不放呢！”
香如玉回：“香如玉心中有愧……”
老人問：“是有情，還是有愧？”
香如玉回：“對香如玉來說，愧就是情，情即是愧。”
老人沉聲道：“難道你還沒有發現，正是這個世界容不下真情麽？鳳凰涅盤非它本意，玉山歸鳥實屬無奈……就連這隻麻雀，也是因為時刻思念你，才落得如此下場……”
香如玉反問：“既然這世界容不下真情，二者又為何同時存在？”
老人沉默。
“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但是我可以讓你繼續去尋找答案。”
老人的身影漸漸虛幻，隻有一個聲音回蕩在香如玉周圍。
“有時候，真是羨慕……鳳凰涅盤百世便能重逢，香如玉和麻雀尚且此生相遇……而身為建木，隻能在歸鳥將情花帶回玉山時，回到出生的地方。
你就將它埋在建木底下吧，雖然今後它不一定記得你，但你卻能兌現諾言，成為它來世落腳的香如玉。”
那一日。
香如玉將小麻雀和不完整的鳳羽，一起埋在建木底下。
從那時起，香如玉每天早出晚歸，在建木底下一待就是一整天。
天天如此，年年相同，一晃萬年又萬年。
從六歲懂事那一年開始，香如玉每天都會背著自己編製的背簍，到處搜集奇花異草。
他希望這些蘊含著大量靈氣的花花草草，能夠有一天改變自己的體質，能夠修習神通術法。
可惜香如玉並不知道，他不是真正的神族，而是某位聖主的凝練出的一個分身。
他，就像曾經那棵香如玉樹一樣，既沒有選擇出生的權利，也沒有知曉真相的資格。
他不記得那隻想要成為鳳凰的小麻雀，他同樣不記得，曾經親手將小麻雀埋在建木底下。
……
香如玉沒有自暴自棄，沒有朋友夥伴，每天隻能一個人早出晚歸。他身後的背簍裏總是滿滿當當，似乎那些花花草草不是他的希望，而更像他的“玩伴”。
也不知是什麽樣的力量，讓這個從小就被神族“唾棄”的小家夥，一直堅持著。
幾年如一日，香如玉從來不會空手而歸，更不會在意其他神族在背後指指點點。
冥冥之中，就仿佛他還是那棵屹立在石盤上的香如玉，習慣獨行，習慣背負命運留下的一切考驗。
這一年，香如玉十四。
他的臉上再也看不到青澀，有的隻是歲月打磨過的棱角。
也是在這一年，十四歲的香如玉第一次感覺到疲憊，因此在搜集靈花神草的路上，他想著到建木底下歇一歇。
這還是香如玉“有生以來”離建木最近的一次。住在建木上的都是些境界很高的神族，像香如玉這樣根本不能修行的神族，平日裏基本不會靠近這裏。
香如玉站在直達天穹的建木底下，隻能盡自己最大努力仰著頭，想要看一看建木之上那些府邸。
任何一個神族都想居住在建木上，香如玉也不例外。可如今這一切對他來說，就是個不切實際的夢。
神界的神族修為境界越高，才能居住在建木越靠上的位置。
香如玉仰著頭看了很久，直到感覺自己脖子有些酸疼，這才沮喪地低下頭。
“香如玉啊香如玉，想住在建木上，這輩子你是不用再想咯……”
聽上去充滿辛酸的一句話，卻是香如玉此時最真實的想法。
他無法選擇出生，甚至不能選擇未來，唯一能做的就是憑借自己最後一絲倔強，以自己的方式苟活著。
即便如今的香如玉身為神族，也隻能在不該承受太多的年紀，承受著與自身不符的壓抑。
香如玉背靠建木而坐，望著天上那些不分日夜閃爍的星辰。
“建木啊建木，您能不能告訴我，這樣無聊的一生應該怎麽度過？是一個人，還是一個人，又或者始終一個人？”
如今的建木自然不會再回答香如玉這樣的問題，因為情花已開，建木本身陷入沉眠。
可就在這時，不知從哪刮過一陣風，帶來一陣似有似無的奇香。
神界的神族基本上都聞不到任何香味，盡管香如玉已經能認出絕大部分神界花草，但他始終聞不到它們的味道。
那這一陣突如其來的暗香，又從何而來？
香如玉頓時來了精神，使勁提著自己的鼻子，像隻狗一樣轉著圈的聞。
“不是……”
“這個也不是。”
“不是，不是。”
終於，香如玉發現了那朵盛開在建木上的白色小花。
香如玉偶爾也會聽其他神族提起建木開花，如今這樣親眼目睹還是頭一回。
僅僅一眼，香如玉的眼睛就被白色小花吸引住了，無法自拔。
他不知道白色小花是否擁有自己的意識，隻好貼著建木遠遠觀望，生怕一個不留神就會被發現。
這一看，就是大半天。當夜幕悄然降臨，香如玉才原路折了回去，不想驚擾到“小白”。
小白，是香如玉回去的路上給白色小花起的名字。
香如玉一路上時而自言自語，時而哈哈大笑，似乎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
“嗯……明天給小白帶點什麽好呢？”
“不行不行不行，我都隻顧著偷看，還沒有當著小白的麵自我介紹，就這樣冒冒失失帶禮物去，會不會很唐突？”
“好像也不對！按照神族禮節，第一次登門拜訪不能空著手才是……”
“啊啊啊啊～到底該怎麽辦，怎麽辦？萬一被小白嫌棄，豈不是再也不敢去看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