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賒 正道會遲來
從那毫無氣息的背影來看，白淨秋無法認定白澤就是一個普通人。
隻是普通人都看不見自己，他又如何感知到自己“來臨”？
思忖著，白淨秋不禁多賞幾眼月桑，心中暗暗猜測：定是因為這月族。
白澤自始至終都沒有轉過身，而是一直望懸崖下方。
白淨秋不請自去，閑庭信步地走到白澤身側，將目光投向小鎮。
不看則已，一看震驚。
整個小鎮被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白花所覆蓋，幽幽香氣似從四周撲麵而來，去往人間各地。
街道上月光如水，水上一葉孤舟，披蓑戴笠的擺渡人就像泛舟星河之上，正將出現在街角的“傀儡”，一個一個接上船。
而哪些敢在白淨秋麵前露出獠牙的傀儡，此時竟乖巧如寵，站在那艘破船上一動不動。
直到小船臨近小鎮中央，船上的傀儡漸漸沒入水中，就如從一城蒸發一般。
那位白淨夏也走到白淨秋身旁，二者的目光卻停留在花濃身上，久久不能自拔。
即便在道門所見美人無數，此時在他們心目中，也不足以跟眼前的花濃相提並論。
白淨夏自慚形穢，開口說了句“好美”。
一旁的白淨秋連連搖頭，甚至找不出配得上花濃的言辭。
不經意間，他把自己的心聲掛在嘴邊。
“她是誰？”
白澤不以為意，淡淡地回了一句。
“明月之花。”
白淨秋這才轉頭打量著身邊這位普通人，想從白澤身上看出些什麽。
看衣著，是富家公子。看長相，也算人中極品。
可唯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有太多看不到的角落。
片刻後，白淨秋試探性地問道。
“不知公子家住何方？想必今夜在此，不是為了看這些稀奇古怪之事吧？”
白澤嘴角含笑，仍舊目光直視，平靜地吐出幾個字。
“你說呢？”
“要我說，我可能已經喜歡上她了！若你當真不知她是誰，我白淨秋可就捷足先登了！”
白淨秋語出驚人，白澤卻隻是自信一笑，不禁緩緩搖頭。
白澤內在的氣息絲毫未漏，通過白淨秋衣著上的祥雲仙鶴知曉，他們不是普通人。
眼見白淨秋騰空而起，就要離開懸崖向小鎮而去。
隨白淨秋而來的白淨夏大喊一聲。
“現在可是閏月！師兄你修行這麽久，難道不清楚八門之約的可怕之處？眼下這情形，分明比幻溪更加凶險。”
經白淨夏一番提醒，白淨秋又轉身回到懸崖上，對著那白淨夏一番訓斥。
“就你這呆狼事多……怎麽在尋找賒香人的事情上，你又那般不上心？”
白淨秋嘴上如此說著，可心裏卻多出一些感激。
若不是他這位“道靈”師妹提醒，他恐怕要有去無回。
反觀一旁的白澤，依舊對他們之間的對話全無興致。唯獨白淨秋提起“賒香人”的時候，白澤瞥了他一眼。
白淨秋天資聰慧，自然感受到白澤那一道淩冽的目光。
顯然眼下這一切，應該是眼前這位普通人一手所為，越發濃重的疑惑，令白淨秋無法再輕視白澤的存在。
白淨秋轉而對著白澤抱拳作揖，自報家門。
“在下白淨秋，師從道門玄真祖師，這位是我師妹，玄天靈狼白淨夏。”
“白澤。”
白澤仍然平靜地吐出三個字，令白淨秋不由眉頭一皺。
這麽巧，也姓白？
但凡是這八門之中，哪怕貴為府君門主，聽到玄真祖師名號，也會禮敬三分。
而眼前這個看似“普通人”的普通人，居然毫無反應。
白淨秋詢問似地看向白淨夏，內心從未有過的憋悶，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甚至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眼前這個叫白澤的，就是普通人。
轉念一想，又覺得哪裏不對。
白澤，是不是在什麽地方聽過？
不經意間，白淨秋腦海中浮現出一張美麗的麵孔，雖然隻有一麵之緣，也足以令他終生難忘。
“不知白澤兄可認識這美人莊的昭公子？”
白澤聞言，終於不緊不慢地轉身，似笑非笑地回了他一句。
“她是不是還有個世人不知道的名字，妱兒？”
“對……對！看來白澤兄當真與我們有緣，竟然認識賒香人。”
“有緣？”
“……”
話到嘴邊，又被白淨秋咽下。
白淨夏此時右手拽著糖人，白淨秋誤以為是在提醒他。
可就是這一個回眸，白淨秋的目光落在小鎮外的一條林間小道上。
月嬈那一雙幽靜深邃的眼睛，正注視著懸崖上的一舉一動。
看那樣子，似乎隨時會出現在白澤身側。
恍惚間，幾縷煞氣從月嬈周身散出，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瞬之間被距離較近的白花吸走。
“這……”
一時間，白淨秋有些不願相信自己的眼睛。
月門月執，怎會在此處？還且還不止一位.……
無論是那感覺陌生的月嬈，還是會吸收煞氣的白花，對他來說都太過不可思議。
恰在這時。
白澤看著漫天星鬥的位置，悠悠開口，如念咒語。
“命火歸香。”
白澤的聲音並不大，但從懸崖上傳開時，足以令整個小鎮都被這四個字籠罩。
懸在半空的花濃回眸一笑，下方所有的白花如被清風拂過，齊齊折腰再抬頭。
下一刻。
花濃玉指挽花，向著如水的月光上下通往天外的黑洞一指，周遭月光立即如沸騰一般冒起氣泡。
緊接著，一朵較大的白花浮在月光上，氤氳之氣迅速彌漫至小鎮外。
那些蜂擁而來的傀儡，在氤氳之氣的洗禮下近乎瘋狂，擠在小鎮的各個入口處，被月光化作烏有。
聽不到鬼哭，聞不見哀嚎，無數傀儡就像丟了魂的行屍走肉，在刺激著白淨秋的神經。
然而，這一切“瘋狂的瘟疫”似乎剛剛開始。
小鎮裏的所有白花分成六色，噴出的六色花粉猶如螢火，升入夜空中化作六隻絢爛的鳳凰。
這時。
無論是百裏內的病患，還是那些接近油盡燈枯的“鬼怪”，也都被驚動。
以小鎮為中心，方圓千裏地動山搖，猶如千軍萬馬在地下行軍。
七息之後，樹靜風止，夜空中的星點似在這一刻躲入黑暗，遙不可及。
隻見一縷縷細微的香氣，從無數普通人的體內升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