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150賒 萬象不由心

  “小心！”


  就聽見從黑蛇口中傳出一聲警告，整個虛無界域都被那魁梧身影上發出的光芒所吞沒。


  這一切，來的都太過突然。


  不光沉浸在喜悅裏的妱兒沒有反應過來，就連落梧桐和兩位府君同樣毫無招架之力。


  這位不知名的天神似乎並不喜歡廢話，吞沒一切的光芒就像某種神通，雖然妱兒他們感覺不到任何不適，但是當他們再次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每一個人眼前的景象都變得與剛才截然不同。


  準確來說，無論是妱兒還是落梧桐，都被天神身上的光芒困在屬於自己的幻境之中。


  即便妱兒就站在落梧桐對麵，彼此也看不到對方，甚至此時每個人的幻境都不同……


  除了玉壺裏的黑蛇，其他人的身體都站在原地像雕塑般一動不動，唯獨意識被困在某種幻境中，無比清醒。


  黑蛇焦急地衝著妱兒叫喚，奈何此時的妱兒深陷在幻境裏，根本聽不到外界任何聲音。


  “喂！快醒醒……你若現在就被幻境困住，莫說我把賭注全押在你身上，就算再想從這壺裏出去都難！”


  “如果還能聽到本聖主的聲音，一定記得幻境裏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如果深陷其中，這輩子都無法再醒來……”


  “這天神看似隨意，手段卻如此歹毒！心事越重之人，幻境所見越真實……你可千萬千萬要戰勝自己！”


  黑蛇不知道妱兒能不能聽見，就像碎碎念一樣想要讓自己的聲音傳進妱兒的意識裏。


  若非黑蛇乃聖主分身，隻怕此刻也難逃此劫。


  ……


  妱兒緩緩睜開眼，眼前看到的再也不是無香界。


  落梧桐和鳳棲不見了，就連花有淚、月無涯、花濃、無香界主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就連掛在脖子上的玉壺，也不知去向。


  妱兒此時矗立在天香山頂，身側竟然擺放著一盤棋。而與她對弈之人，赫然是身穿白衣的孟璿璣。


  孟璿璣把夾在指尖的那枚白子落下，一步邁出，留下一道殘影。


  孟璿璣每邁出一步，腳下都會有數隻麻雀心甘情願地充當台階。


  成群的麻雀嘰嘰喳喳，一條由麻雀鋪成的路，從天香山通往香門正殿。


  “師傅！你可知作為對手，最不喜你哪一點？”


  妱兒還沒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便言不由衷地說出了這麽一句話。就算妱兒此時意識清晰，仿佛她這副身體也不屬於自己。


  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皆不是出自本意。


  何況，妱兒知道眼前的孟璿璣，一定不可能是真的。


  隻見孟璿璣仿若許久未聽到如此稱呼自己，微微一怔。周身那層淡淡的光暈漸漸褪去，變成了建木老人的樣子。


  唯獨那張麵孔，屬於孟璿璣。孟璿璣似笑非笑，手裏拄著一根枯木拐杖，眉心駁雜的綠色印記，如一個渾然天成的符號，散發著濃濃的生機。


  似乎，這一刻的孟璿璣不再是妱兒的師傅，而是建木

  他沒有理會來自妱兒的詢問，似乎他知道，妱兒一定會自己說出答案。


  籠罩妱兒的香氣逐漸散去，她身上五光十色的紋路，就像十片凋零的花瓣一樣散落。


  一個形同脫胎換骨的高挑身影，像脫去外殼一般出現在妱兒的位置。


  妱兒的麵容之下，居然是另一位女子。奇怪的是，妱兒不能掌控這副身體，卻能看的見“自身”一切。


  女子驚世的容顏，絕不遜色妱兒曾經見到過的“天女”。甚至妱兒覺得，女子就是那位天女，而自己猶如孟璿璣身前的一隻麻雀。


  女子眼中映射出的滄桑，盡顯風華。


  黑袍化作的黑紗長裙，無風自舞，就像被墨染黑的水一樣，在其周身流淌。


  孟璿璣幹咳一聲，摸了摸他的下巴，似在緩解某種尷尬。


  而他長袍上的數隻鳥兒，皆在看到女子真容後，飛入孟璿璣衣服上的玉山之中。


  玉山歸鳥？


  妱兒猛然想起這句近來常聽的話，可她想盡一切辦法也無法對眼前的孟璿璣開口。


  女子那一頭白色長發，配上那一襲黑裙，反被孟璿璣的白袍黑發，襯出了這天地間最另類的美。


  女子深吸一口氣，仿若暫時找回真正的自己。


  “師傅不也曾為了一個人，離開香門？您說賒香無情，所以她才像麻雀一樣輸的一敗塗地，所以靈犀今日才會站在這裏。”


  女子的聲音，居然和妱兒自己的一模一樣。


  更讓妱兒沒有想到的是，女子竟然聲稱自己是“靈犀”。


  妱兒不禁越來越疑惑，難道這裏是自己的心境？


  隻是女子那充滿桀驁的口吻，以及不屑一顧地眼神，都不是妱兒所熟悉的靈犀。除了有些動聽之外，雜糅著靡靡魔音。


  孟璿璣轉過身，輕輕敲了敲手中枯木拐杖。


  “你說這句話時，我是該把你當成妱兒，還是靈犀？”


  “這重要麽？”


  “從前不覺得重要，可今後，卻很重要！”


  孟璿璣轉而看著安靜的天香山，鄭重其事。


  靈犀也像尋常女子一般，站在天香山前猶如照著鏡子。衝著天香山映照出的自己，微微一笑。似看到曾經，也似見到回憶。


  靈犀猶豫了一下，伸出雙手想要拘一掊香門裏的靈氣。


  可當纖細的雙手沒入靈氣的瞬間，原本寧靜的香門氣息，瞬間像熱水一樣翻滾，無數迸濺的氣浪或衝天而起，或直奔靈犀而來。


  妱兒躲在靈犀的身體裏，隻能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靈犀觸碰到香氣的雙手，此刻已空無一物，隻剩手腕以上的部位，在濃鬱的黑紫魔氣中，艱難複原著。


  見靈犀臉上閃過失落，孟璿璣也似於心不忍。


  “你這又是何苦呢？縱然曾經的妱兒也是賒香人，可一旦瘋魔，便不再被玉山所認同……”


  靈犀臉上的溫柔頃刻間盡散，取而代之的是陰冷。


  “這樣，你總該明白，我是九天之外的魔女，還是在玉山長大的歸鳥！”


  什麽九天之外的魔女？什麽又是玉山長大的歸鳥？


  妱兒聽著靈犀嘴裏說出的話，越來越糊塗。


  盡管妱兒知道眼前的一切不是真的，但如此印象深刻的對白，讓她覺得這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隻是妱兒不知道，是曾經，還是未來。


  孟璿璣微微搖頭，似不知道這樣的結果是該接受，還是不接受。


  “天意如此，造化弄人……賒香人賒香，從來不應該覺得世人欠香門的。她因他入情，你替她成為天魔，這一切，又都值得嗎？”


  問出這句話的孟璿璣，本就心中有自己的答案。隻不過在這天地間，能與自己再弈一局者，都值得惺惺相惜。


  靈犀同樣沒有理會孟璿璣那句“值麽”，仿佛自己因為妱兒做出這個選擇的時候，就已經注定是這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