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賒 看心也無心
妱兒不傻,她知道老婆婆話裏話外都流露著一種深情。
可是她身為賒香人,動情是大忌,又怎麽能真的讓一個人住進自己心裏?
香門門規,賒香人不可動情。
師傅孟璿璣更是在離開香門的時候告誡妱兒:賒香人最重要的便是無欲無情。
“既然婆婆對界主如此深情,為何不肯出去陪著它,還要留在這裏忍受相思之苦呢!”
心燈變得比剛才又亮了一些,老婆婆的聲音似從未如此精神過。
“我認識它的時候,它還隻是一條身長不過百尺的小蟲而已。
在這個一切都以實力決定的虛無界域,當初的它,的確不可能入得了我的眼。
可就是這樣一條跟屁蟲,整天跟在我身後,陪我惹是生非,替我抗下所有罪名。
我開心的時候它在,不開心的時候它也在。
它會像無香界最熱的風一樣溫暖我,也會像虛無界域那些安安靜靜的沙粒一樣包容我。
在它成為無香界的界主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也會失去為我遮風擋雨的親人……
嗯,用你們的話說,應該是親人。
我本是上一任界主的獨女,在這虛無界域十八界中囂張跋扈慣了,所以經常得罪其他界主的子嗣。
而它,因為生來體質羸弱,沒辦法到其他域主手下當差,隻能跟在父親身邊跑跑腿。
時間一久,我也就把它當成了隨從,整天呼來喝去。
有一次父親外出再也沒有回來,整個無香界的域主都認為父親已經隕落,為了爭奪界主之位大打出手……
甚至一些平日裏看不慣我所作所為的域主,還想要將我當成戰利品。
我平時都是仰仗父親,疏於修行,又豈會是那些域主的對手,很快便敗下陣來……
這個時候,我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它會成為我的英雄,竟然在眾多域主的追捕下帶著我逃了。
它帶著我顛沛流離,東躲西藏。我不得不在自己曾經橫行的無香界,低調的活著。
千年,萬年?
對於沒有時間概念的神族後裔來說,我跟它都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它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成為域主,後來又一步步成為界主。
它為我殺光了當年欺負我的那些域主,讓我不再為年少的過錯親嚐苦果。
我也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的。
用你們的話說,我愛它的一切,無法自拔……
它待我如初見,我也改掉了曾經的壞脾氣,一心相夫教子。
我猜,老家夥一定沒有告訴過你我們還有個孩子。
小家夥生下來跟它爹當年一個樣,身材瘦小,經常被欺負。
或許是我們都親身經曆過,不想讓孩子跟當年的我一樣,所以我們把它送了出去,讓虛無界域的殘酷多曆練曆練,以後或許也能成為孩子它爹一樣的界主吧……”
妱兒沒想到,心燈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自己的曾經。
從老婆婆的聲音裏,妱兒依稀聽得出昔日的心高氣傲,也聽得出一往情深。
盡管老婆婆沒有講述自己為何心甘情願被困在界主的心境裏,但妱兒還是能感覺得到“無怨無悔”。
甚至當老婆婆提起自己“身材瘦小”的孩子時,妱兒眼前竟然浮現出她到無香界遇到的那位“域主”。
會不會,真的就是它呢?
妱兒麵帶笑意,這種巧合正是她身為賒香人最喜歡的橋段。
隻是讓她沒有想到,表麵看上去凶神惡煞的無香界主,原來還有如此柔情的一麵。
心燈明顯比之前亮很多,老婆婆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裏,半天都沒有再出聲。
直到妱兒想要離開的時候,心燈這才擋在妱兒麵前,攔住她的去路。
“姑娘,等一下……”
“您還有什麽事嗎?如果沒什麽事,我要盡快離開了……不過您放心,見過您的事,除了界主我誰也不會說的!”
“或許你還不知道,進入他人心境是一種可以而不可求的機遇!”
“什麽機遇?”
“可以借助心境讓你看到一些在乎的人,助你提前開啟屬於自己的心境。我想,這也是老家夥讓你來這裏的目的。”
“……”
妱兒不知道心境的玄妙之處,起初還有些猶豫。可是一想到借助心境能看到一些“在乎”的人,妱兒立馬來了興趣。
她有些想念師傅了,更想知道自己能不能通過心境見到師兄。
“您說吧,要怎麽做!”
“閉上眼,放鬆心神,心中想象你最想見到的人……”
老婆婆的聲音漸漸消失,隨之一同消失的,還有懸浮在妱兒麵前的那盞心燈。
……
妱兒仿佛又回到那個很長很長的夢裏。
她看見一個中年男子,正是年輕時候的孟璿璣。
孟璿璣懷裏抱著個嬰兒,身後還跟著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
孟璿璣生疏地替嬰兒換著尿布,小男孩趕忙捂著眼睛跑開……
場景變換,一晃幾年。
中年男子明顯滄桑不少,可臉上的笑容是那麽清晰。一個小姑娘坐在他膝蓋上,衝著一旁練功的少年指指點點。
小姑娘長相普通,臉上的疤痕依舊清晰,妱兒就像看到小時候的自己一樣,隻覺得太傻。
心境再變。
男子已不是中年,他身後立著一位帥氣青年,麵前還有一位“少年”在練習控製自身氣息。
少年赫然是女扮男裝的妱兒,而那青年就是妱兒的師兄落梧桐。
心境如夢,又有無數斷斷續續的的畫麵閃過,像碎片一樣撥弄著時間。一年,兩年,三年,五年……
妱兒嘴裏還念著“師傅”二字。可是眼角的淚水,仿佛在向她證明剛才哭過。
妱兒慌忙地起身,四下張望,一連呼喚數聲“師傅”,都沒有聽到回音。她努力回想著,師傅曾經不止一次提起過的那個名字。
“孟……孟……”
似乎那般熟悉的名字就在嘴邊,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後兩個字。
氣急敗壞的妱兒癱軟在地,拾起滿地玉石瘋狂亂丟。
她氣自己為什麽沒有認真記住師傅的名字,也氣自己為什麽要賒香成功。憤恨之下,閉著眼睛將一塊圓潤的玉石扔了出去。
本來她打算聽個響聲,可是半柱香的時間過去,扔出去的玉石卻像丟了一樣。
她隻好坐起身,麵朝天香山一連又扔出去兩塊。
這一次妱兒沒有閉眼,認認真真豎耳傾聽。隻可惜她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沒有任何動靜傳來。
“我又不是把你們也賒了出去,為何連你們也要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