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賒 麻雀變鳳凰
落梧桐是清醒的，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逐漸融入梧桐樹內部，成為這棵梧桐樹的一部分。
他沒有抗拒，也不願抗拒，似乎前方有什麽東西在等待著他，由他親手揭開麵紗。
……
穿過一片朦朧，又經過一片混沌，落梧桐的眼前終於看見一個與眾不同的世界。
鳥語花香，萬獸和諧，偶爾有成群的人影從附近飛過，身上也都散發著獨屬於神族的氣息。
一株通天建木，遮擋住了大半邊天，使得落梧桐想要看到其他地方，隻能往遠處走走。
隻可惜落梧桐並沒有意識到，當自己的意識跟梧桐樹融為一體的時候，他自己就是一棵紮根在此的梧桐樹，哪裏也去不了。
或許是因為他跟梧桐樹的意識已經相通，他立刻就明白，這裏是神界，而且是梧桐樹記憶碎片中的神界。
梧桐樹生長的地方距離建木很遠，它周圍再也沒有其他的樹，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花草，帶著好聞的味道。
因為建木的存在，神界靈氣充盈，不光神族可以修行，神界的一切花草樹木山水魚蟲皆可聞道。
梧桐樹白天隻能望著建木發發呆，夜晚對著漫天觸手可得的星辰自己跟自己說話。
“建木啊建木，請您告訴我，怎樣才能長得像您一樣高大？”
建木沒有回音，因為梧桐距離太遠，而且極不起眼。
“建木啊建木，請您告訴我，神界還有沒有其他像我一樣的梧桐樹，為何我感覺自己如此孤單……”
建木沒有回音，因為神界的神族都無法與建木溝通，何況它隻是一棵普通的梧桐樹。
“建木啊建木，請您告訴我，如何才能離開這裏，哪怕不在神界也好。”
建木依然沒有回音，梧桐樹心灰意冷。
它不明白，就算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為何也不能選擇自己出生的地方。
它不明白，即便不能選擇出生的地方，為何也沒有其他梧桐樹生長在附近。
孤獨和空虛，成了梧桐樹最大的賭注。守望和囈語，成了梧桐樹最近的沃土。
它就這麽一天天慢慢長大，每天都重複著相同的話，看著萬年如一的風景，無所事事。
突然有一天。
一隻梧桐樹從未見過的鳥，拖著十色霞光從它眼前飛過。
那是一隻有著五彩斑斕羽毛，足以令神界許多神獸都退避三舍的神鳥。
梧桐樹叫不出它的名字，因為在它有限的認知裏，神界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麗的神鳥。
神鳥在的速度極快，似乎在周圍找尋著什麽。
而在神鳥身後，無數隻千奇百怪大小不一的鳥兒，爭相追逐著，都怕飛得太慢，無法一睹神鳥風采。
大一些的鳥兒飛得快，也會被神鳥落下很遠。
稍微小一些的鳥兒緊跟在中間，嘰嘰喳喳叫個不停。而那些更小的鳥，隻能落在最後，在其他鳥兒留下的亂流中艱難翻飛。
神鳥已經飛過去有幾天時間了，天上的鳥兒依然成群結隊，樂此不疲，成為了神界一道最美的風景。
梧桐樹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這麽多鳥兒從它眼前飛過，突然覺得做一棵梧桐樹也沒什麽不好。
這樣的景色又持續了數日，才漸漸有所改變。
大一些的鳥兒早就追著神鳥而去，略小一些的也差不多都飛走了，隻剩一些小到看不見的，還在朝著神鳥離開的方向在天空掙紮。
稀稀拉拉，稀稀拉拉……這是梧桐樹此時唯一的感想。
它不明白，同樣是神界的鳥兒，為何它們都要如此拚命，隻為看那隻神鳥一眼。
梧桐樹終究不是鳥兒，怎麽想也想不通。
天上的鳥兒越來越少，地上鳥兒的屍體卻多了起來。
梧桐樹知道，它們大多都是累死的，還有少數是為了爭搶靠前的位置，相互爭鬥而死。
“傻不傻？像我一樣做個隻在風中安靜的美男子，不好麽？”
梧桐樹似乎忘了它曾經的孤獨，以一種獨特的優越感，嘲諷著這些不知所謂的鳥兒。
又是幾天過去，天上的星辰都換了幾波，鳥兒基本看不見蹤影。
梧桐樹又回到了往常的日子，看著同樣的景色，重複著萬年如一的孤獨。
可就在這個時候，它發現不遠處的天空中，一個比螞蟻還小的“灰點”，正奮力撲騰著翅膀，頂著神界靈氣形成的颶風向前飛著。
梧桐樹仔細看了半天，才發現灰色的小點是一隻小小小小鳥兒，小到在這神界都叫不出名字。
“喂……喂……快放棄吧，它都已經飛走很久了，像你現在這樣，永遠也追不上！”
梧桐樹沒有忘記喊話嘲諷，可是它心裏不知為何，卻不希望這個小不點就這麽放棄。
甚至有那麽一瞬間，梧桐樹希望自己也會像鳥兒一樣飛，那該多好。
迎著颶風的小不點似乎聽不到梧桐樹喊話，仍然倔強地掙紮著。
半天時間，梧桐樹一直盯著天上的小不點。然而神界的靈氣就像故意跟小不點作對，一直攔著它的去路。
它進一尺，神界的靈氣就吹得它退後一尺。它進一寸，又會被吹得退後兩寸。
梧桐樹注視的久了，總覺得小不點不是在跟自己抗爭，更像是與“天”相持，與命運相搏。
它同樣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不能天生就擁有華麗的羽毛和強健的翅膀。
它同樣無法選擇自己出生的地方，身邊沒有同甘共苦的夥伴。
然而梧桐樹看的越久，就越覺得它跟自己有很多相似之處。
唯一不同的，是小不點沒有向命運屈服，仍然在為自己前行。
半天之後，小不點終於體力不支，被神界的靈氣卷向高空，然後開始輕飄飄地下落，再下落。
隔著很遠的距離，梧桐樹似乎看到了它眼裏的不甘，甚至，還有淚水。
“不！不！不！誰來幫幫它，誰來幫幫它……”
梧桐樹忽然想到建木，可是自己萬年如一沒有任何改變，又怎麽能得到建木的回應。
“誰來救救它！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梧桐樹情不自禁的大聲呼喊，渴望會有奇跡出現在眼前。
這一刻，它恨自己。恨自己不思進取，恨自己萬年歲月裏，還沒辦法挪動一步。
梧桐樹多麽希望，這一步能幫到“它”，可恨自己太過無力。
突然。
一抹十色霞光從另一邊迅速接近，那方向，正是之前那隻神鳥消失地方。
“你……真的什麽都願意？”
聲音悅耳宛若天籟，梧桐樹從來沒聽過如此動聽的聲音，不禁有些發呆。
“願，願，願意！”
“好！那便以吾鳳之名，將這一世涅槃前的鳳羽給它吧……或許有朝一日，它也能成為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