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賒 舊人念香門
妱兒跟在無香界主的神魂之後，下意識地保持著一段距離，然而她每走出一步，都會不偏不倚地踩在那些金色腳印上。
甚至妱兒默默記下了老人走過的步數，一共隻有十二步半。
至於為何是半步，老人不說，她也不問。
片刻之後，妱兒在穿過一片金色光暈之後，頓時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不太大的空間裏，有山有水，有花有草，甚至還有幾間冒著炊煙的石屋，無論怎麽看，都像一處普通人居住的小村落。
隻不過細心的妱兒發現，此地並沒有任何飛禽走獸，更不必說一兩個人影。
她不由地心想：畢竟是在五頭金翅蜈體內，或許這裏就是它的居所吧。
直到妱兒跟著老人落在地麵上，她才意識到這裏似乎並非想象中的樣子。山水皆是幻象，光影隻在一瞬，那些花花草草雖然顏色鮮豔，卻似沒有生命一樣，不但沒有任何生機，而且聞不出任何氣味。
“這裏……”
妱兒想說什麽，可還是話到嘴邊，不知從何開口。她有理由相信，這無香界主不會無故將自己帶到這樣一個地方。
“這裏是我神族後裔命門所在，當然了，也的確是在我體內……而你眼前所見，並非是我所造成的。”
老人說話時，頭上的金翅蜈蚣還動了動。
妱兒深感詫異，既然神族後裔的命門在它們自己體內，為何這無香界主的神魂又說不是自己造成的？
如此矛盾的言語，令妱兒百思不得其解。她最不能理解的，是眼前這些在人間司空見慣的景象，有何特別。
“界主帶我來此，隻是為了告知我命門所在？想必，沒這麽簡單吧……”
蜈蚣老人雙手背在身後，緩緩向那幾間石屋走去，雙腳與花草摩擦發出聲響，就好像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妱姑娘不妨試著感受一下此處有何不同，要知道，這裏可是整個無香界唯一一處對賒香人沒有影響的地方。”
唯一一處對賒香人沒有影響的地方？
妱兒嚐試著釋放出自身香氣，純白色的氣息剛一出現，瞬間令這個不大的空間香氣撲鼻。
有各種各樣花的香氣，有青草摻著泥土的芬芳，還有很多淡淡的氣味，連妱兒也想不出是什麽……
明明是自己釋放出香氣，妱兒卻聞不到，就好像那作為賒香人的異香，從來就是屬於這些俗物的。
當妱兒默默運轉天女無香心法時，純白色的氣息並沒有如預期那般擴散而去，僅僅是附著在她兩步之內的花草和泥土上，像露水一樣慢慢消失。
緊接著。
妱兒隻覺自己的意識不受自己控製一般，以極快地速度看遍這裏每一個角落。
這時，她才恍然間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細節：沒有人畜的石屋，怎麽可能有炊煙？
蜈蚣老人隻是站在石屋外，沒有推門進去，轉身看著妱兒，臉上露出一絲木訥的笑意。
老人僅僅是無香界主的神魂，並非真正化形，對他來說這樣的笑容已是極限。
“發現了？看來你的徒兒也沒有玷汙你的名聲，之前我還有些擔心……”
蜈蚣老人說著，推開石屋的門走了進去。
見狀，妱兒也不再有任何猶豫，幾個起落出現在石屋門外。
石屋的確是普通人家居住的石屋，可是石屋內卻跟妱兒想象中的樣子相去甚遠。
蜈蚣老人站在石屋內，但石屋裏沒有任何陳設，隻有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古怪陣法，從屋頂一直排列到地上。
最關鍵的是，石屋內的每一個陣法上，都盤坐著一個人。
有孩童，有老人，有衣著華貴的，有衣不蔽體的。他們都緊閉著眼睛，麵如死灰，頭頂不斷有灰色氣體湧出，順著陣法流向石屋外。
原來石屋的煙囪冒出的炊煙，竟然都是這些灰色濁氣？
賒香人雖不能幹涉世俗，但眼見這些人被如此“折磨”，妱兒心裏還是氣憤難平。
“老怪物終歸是老怪物，剛才我還覺得你或許會不一樣，現在看來，天下烏鴉一般黑……”
妱兒憑借這些人的氣息，便能得知他們都還活著。隻不過因為某些原因，他們離不開這些陣法，也無法自然醒來。
蜈蚣老人就一動不動站在那裏，聽到妱兒如此謾罵自己，竟然也不動怒，更沒有為自己辯解。他似乎早已預料到，妱兒看到這一幕會誤會自己。
“姑娘何不進來？或許，你會有不一樣的收獲。”
“我又怎知你不是誆騙我，想讓我跟變得跟她們一樣！”
“你是賒香人，她們卻不是。如何能一樣？”
妱兒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這才注意到，石屋內的這些人全都是女的，從老到幼無一例外。
最讓妱兒在意的，是角落裏有一位中年貴婦模樣的女子，庸容華貴，衣著不俗，頭上的玉簪更是極品靈玉雕琢而成。
她是……
妱兒這才想起，自己跟蜈蚣老人來此之前，是因為老人那番話。他知道自己要找一個人，莫非眼前的中年貴婦就是香如玉的生母？
一步邁出，妱兒已經置身石屋內，站在蜈蚣老人身側。
“她們，不是你的祭品？”妱兒開口，語氣顯然緩和許多。
“你覺得她們像嗎？”老人反問。
“我也說不清……總覺得哪裏不對。”妱兒沒有隱瞞。
“你是覺得，我這個殘暴嗜血的老怪物，為何會將她們安置在此，而沒有把她們獻祭？”蜈蚣老人直言不諱，似乎早就想好了接下來要說的話。
妱兒沉默，蜈蚣老人的確洞悉先機，看透她此時心中所想。
這時。
蜈蚣老人右手前伸，頭上的金翅蜈蚣順著手臂爬到手心，縱身一躍落在中年貴婦頭上。
那貴婦頓時張嘴吐出一口濁氣，緊閉的雙眼居然慢慢睜開，空洞地望著妱兒。
蜈蚣老人一邊走向貴婦，一邊緩緩說道：“如果我說，我是為了還一個人的情，還一筆債，不知道你信不信？”
人情？債？
對於如此陌生而熟悉的字眼，妱兒不知該如何接話。她越來越得，這無香界主身上有太多自己想要知道的秘密。
甚至無香界主本就是一位香主，曾經向某位賒香人賒過香也不一定。
可是轉念一想，妱兒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她在無香界主本體和這個老人身上，都看不到一絲香緣。
蜈蚣老人伸出食指點在貴婦眉心，金翅蜈蚣立即在其眉心叮咬一口，留下一個紅印。
“無論你相信與否，這人情終歸是要還的。從你被我強行帶入無香界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
蜈蚣老人的聲音不再單純的從他自己嘴裏傳出，盤坐在那裏的貴婦也像傀儡一樣，說著同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