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夏佑非是我爸（2）
夏佑非從沒想到，有一天兒子會主動來找他。
周六的大清早，亞信國際醫院地下車庫裏，他剛將車子開進來，就看到靠在一旁靜靜等待的夏時雨，一時愣住。
兒子一米八幾的大高個，長身玉立的，俊挺的五官其實像他媽媽。他從小醫學天賦就高，夏佑非不知道對他抱有多大的期望。
然而，他都不記得，上次兒子主動來找他是什麽時候。至少該有十幾年了吧。父子關係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他這個當父親的，當要負主要責任。隻是，當他意識到這個問題，時雨已經叛逆到根本不聽他的了。那麽，今天兒子主動來找他，是因為什麽呢？
不管是因為什麽，這都是好事。夏佑非的神色慢慢地溫和起來。他停好車，走下來。
夏時雨早就看到夏佑非的車，他靜靜地看著他爸爸走向他。果然，無論是周幾，到醫院來等他，總是沒錯的。一年３６５天，夏佑非先生幾乎天天都在醫院。
“你怎麽來了？” 夏佑非大跨步走過來。
夏佑非的溫言細語，讓夏時雨一時不太習慣。他直截了當地道：
“我想問你要點資料。”
資料？該不會是美容整形類的資料吧？夏佑非眉頭一皺。
“什麽資料？你那些邪門歪術我可不懂。”
話一出口，夏佑非有點懊惱，都想著要好好說話的。
夏時雨深吸一口氣。他就知道，找他父親，說不了兩句話，就沒有好詞。朵小鹿，給你弄點資料，你知道有多麻煩嗎？要不是因為你，我會忍我爸這個氣？！
“是心內科，心內科的資料。”
兒子願意重新幹心內科這行了？夏佑非有點歡喜，又有點不敢相信，嘴裏不由道：
“幹什麽？美容醫院要擴大業務範圍了嗎？”
好吧，冷嘲熱諷是他們父子交流的習慣性方式。夏時雨懟了回去：
“夏院長，您別忘了，我原本就是學心內的，您的關門弟子，美國優秀臨床醫學……”
臭小子，還知道自己學的是啥專業，可為什麽不好好幹這一行呢？幹什麽美容整形，盡給他丟臉！夏佑非打斷他：
“行了，別再說那些老皇曆，你都多久沒碰專業了？想回頭就告訴我，來亞信好好上班，別身在曹營心在漢！”
夏時雨都忍不住要歎氣了。
“沒你想得那麽遠，我就是突然感興趣了，想問你要點病案研究一下，沒別的，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當我沒問過你……”
夏時雨轉身就走。
夏佑非氣得直咬牙。這臭小子，還是這個硬脾氣！但好歹他現在重新對心內科感興趣了，也算是一個好的開始。夏佑非糾結了一下，還是決定放下威嚴。
“等一下！”
夏時雨停住腳步。
“去我辦公室吧，你告訴我要哪些，我查了給你。”
夏時雨想起鹿小朵殷切的模樣，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回頭，和夏佑非一起，搭電梯直上３１層。
夏時雨家，此刻，鹿小朵推門而入。
“米哆，夏時雨呢？”
“他一早就出門去了，說是去借資料。”
“表現還不錯嘛。”鹿小朵對夏時雨的勤奮很意外。
“夏時雨從來都是這樣啊，對待工作可認真了。”米哆在牆上出現，不滿鹿小朵的大驚小怪。
“是嗎？”鹿小朵半信半疑。不過，她也不至於為了這種事情與米哆爭辯。在她的印象中，夏時雨就是那好顯擺的孔雀，盡愛開屏“勾搭”美女——不得不為夏時雨掬一把同情之淚，第一印象害死人哪。
鹿小朵打開電腦，立即專注工作。
將近十點鍾，夏時雨回來了。一見到鹿小朵，就各種喊累。
“一晚幾乎沒睡，一大清早又跑出去幫你借資料，啊喲，脖子肩膀又酸又疼……”
鹿小朵一臉了然。
“這是你提的要求？要我幫你按摩？可以可以……”她滿臉笑容地站起來。
“什麽意思？這也能算要求？算了，不勞您的大駕，我自己捏捏就好。”夏時雨鄙夷地看她一眼。他才不要把那個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指標”浪費掉。
小樣，跟我鬥。鹿小朵抿嘴一笑。
夏時雨一挑眉，將Ｕ盤往上一拋，又伸手接住，意味深長地一笑。
鹿小朵的笑容僵住。這個無恥的家夥，竟然用資料來要挾她！——好吧，人在屋簷下，就得要低頭。鹿小朵跑到夏時雨身後，按著他的肩讓他坐下。
“是不是按完就給我？”
“一言九鼎！”夏時雨痛快地答應。
“好！”
鹿小朵賣力地按了起來。
還別說，鹿小朵頗有手勁，認穴位也準，夏時雨閉著眼睛，愜意地享受著。
“朵小鹿同學，憑著這門手藝，你也能混上碗飯吃呀。”夏時雨表示很滿意。
“是吧。”鹿小朵詭異地笑了笑，開始換手肘上來，又碾又壓的，勁兒明顯加大了不少。
夏時雨開始吃不消了。
“喂，疼，疼！你輕點兒！”
鹿小朵用胳膊肘死命按，嘴裏還消遣他：“力道足才有效你知道嗎，我可都是為你好！”
“行了行了，給你給你！”
夏時雨從鹿小朵的“魔爪”下掙脫開來，按了按自己的肩膀，白鹿小朵一眼，將Ｕ盤扔給她。
鹿小朵敏捷地一伸手接過，趕緊插上電腦。
電腦上很快出現一個個文檔：《生物可降解血管支架的研究進展》《生物可降解支架的臨床應用》《臨床冠心病和支架》《冠心病患者支架置入術後監測血小板聚集率的臨床意義》……
鹿小朵臉上樂開了花。
看著鹿小朵瞬間臉上迸發的光彩，夏時雨舒暢起來，覺得一早上受的氣，都值得了。
學術報告的框架兩人早已商量妥當，現在有了這些資料和案例，隻要條分縷析、邏輯清楚地排列進去，報告也就算有了初步模樣了。
鹿小朵開始在電腦前“奮筆疾書”。每寫完一部分，夏時雨就閱讀一遍，提出意見和建議，鹿小朵再行修改。
如是工作了兩日一夜，到周日傍晚，鹿小朵發覺自己站起來時，已經兩眼昏花、四肢抽搐了。而身旁的夏時雨，也已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鹿小朵有些內疚。這兩天這麽熬著，雖然無損他的俊朗，但也讓他憔悴了不少。就好像是夏天的太陽，因為烏雲的遮掩，而失去了一些明亮之色。盡管鹿小朵與他各種鬥嘴，但她完全明白，夏時雨是在幫她。
“時雨，快去臥室睡。” 她推了推夏時雨，聲音難得地溫柔。
夏時雨迷糊地睜開眼，“你寫完了？”
“嗯，還有一個結論部分，這塊你不用再看了，快去睡吧。”
夏時雨點點頭，他已接連兩晚沒怎麽睡，實在是困了。
鹿小朵看著夏時雨走進臥室，站起來，幫他把門掩上，這才又給自己倒了杯水，重新坐了下來。
熬得實在有些狠了，鹿小朵寫著寫著，也迷糊過去。一陣帶著寒意的夜風吹來，鹿小朵被冷醒，她裹了裹衣服，去把窗戶關掉。這時整個人又清醒了過來。鹿小朵振奮精神，又開始重讀論文，一一修改。
窗外，天色一點一點，亮了起來。
“終於，終於寫完了！耶！”
鹿小朵打下最後兩個字，點擊了保存，這才一把推開筆記本電腦，一頭趴在桌上。
臥室裏，夏時雨在睡夢中聽到鹿小朵的高呼聲，驚醒了過來。看看窗外，天已經亮了。他一個翻身起來，趿著雙拖鞋，走出房間。
鹿小朵已像一攤泥似的，趴在桌上昏昏睡去。
夏時雨拿過電腦，點開報告，通篇看了一遍。嗯，這樣一篇調查研究論文，因為主要資料比較充分，所以報告主體還是立得住的。不過在推論上，要說邏輯有多嚴密，就未必了，勝就勝在論點還比較有新意，文風也算清新……
“她這個智商，能做到這個程度也真是不容易了。”
夏時雨將電腦放下，看看累趴下的鹿小朵，臉色有些難看。
“喂，不要在這兒睡啊。在這睡我進進出出都得看到，多礙眼……”
不行，得把她扔到客房裏去。這麽一想，夏時雨躍躍欲試，伸出手比劃，看怎樣抱她會比較舒適。
誰知鹿小朵突然像“詐屍”般筆直坐了起來，生生嚇了夏時雨一大跳。
“喂？你這樣會嚇死人的！”夏時雨怒吼。
“今天是幾號？”鹿小朵並沒有應夏時雨的話，隻是兩眼茫然地看向夏時雨。
“二十六號，怎麽了？”
“我必須要馬上去醫院——報告今天一定要交。”鹿小朵果斷站起來，卻因為腿軟，又“吧唧”一聲差點坐到地上。
夏時雨急忙攙住她，這才發現她的臉色發白，身體還微微有點打抖。夏時雨吃驚地一手扶著她，一手捂上她的額頭。
“天，這麽燙！是要趕緊上醫院，不過不是交報告，是看病去！”
“哪有這麽誇張，不過就是有點兒頭暈暈的，沒這麽嚴重啦。” 鹿小朵不理他，晃了晃頭讓自己清醒些，開始收拾東西，又將報告複製到Ｕ盤，“我用下你的打印機——”
說著，搖搖晃晃走向夏時雨的書房，打開書房的電腦和打印機，開始打印報告。
夏時雨不放心地跟進來，有些心痛地看著鹿小朵倔強地忙進忙出。
“朵小鹿，你真的這麽在意任驚鴻嗎？”
鹿小朵將打印出來的報告一頁頁整理好，閑暇間瞟他一眼，又掐掐眉心，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其實不完全是。”
她思索著措詞，“我想做好它，是因為這是一個機會，我必須努力——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之一，莫過於經過一翻努力後，所有東西正慢慢變成你想要的樣子。”
夏時雨盯著鹿小朵，兩眼亮如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