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嚐一口就那麽難嗎？（3）
一大清早，鹿小朵便小心翼翼提著精美的蛋糕，乘地鐵來到亞信國際醫院。
辦公樓還沒有什麽人，推開心內科科室的門，鹿小朵先朝任驚鴻辦公室看了看，見果然沒有人，鹿小朵吐吐舌頭，坐回大辦公室，翻看昨天的病例記錄，一心二用地等待任驚鴻的到來。
她不時側頭看看旁邊的蛋糕，想象著任驚鴻吃蛋糕的開心，甜蜜地笑了。這個卡布其諾蛋糕，寓言是苦中帶甜的等待……嗯，師父偶爾的冷待，這一點點苦，算什麽呢。不過，她應該了解一下，為什麽師父會不開心呢？
而此時的任驚鴻，正在走廊販賣機前發呆。
“你喜歡鹿小朵是嗎？”
他一直記得衛冰的這句質問，像夏夜裏的蛐蛐叫聲，像冬日裏的臘梅幽香，不經意的，總往你心裏鑽。
正因為不能否認這份心動，所以格外——痛苦、內疚、不舍，和糾結。
身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卻是一位病人家屬。
“帥哥，能不能快一點，後麵還有人呢。”
任驚鴻歉意地點點頭，轉身準備走，又被女孩拉住，女孩把售賣機裏的水遞給他。
“這麽失魂落魄的，是失戀了吧。”女孩在背後嘀咕。
任驚鴻苦笑。他擰開水瓶蓋，喝了一口，往辦公室走去。推開大辦室的門，他心裏突地一跳，停住了腳步——
鹿小朵正一臉燦爛地看著他！
任驚鴻簡直覺得是自己的幻覺！
“我等你好久了，師父！” 鹿小朵開心地與他招手。
任驚鴻猶豫了一下，走過來。
“什麽事？”
鹿小朵眉開眼笑，獻寶似的遞上蛋糕：“醫院餐廳的菜吃膩了吧，給，我給你做的愛心早餐！”
任驚鴻看著鹿小朵手中的蛋糕，五味雜陳。本心裏，他非常願意收下——這個蛋糕，一定花了她不少心力。但是，他有什麽資格可以靠近她，他又真的有那樣熱辣的一顆心去靠近她嗎？不，他清楚，他沒有。
“你自己吃吧，我不愛吃甜食。”沉默半晌，任驚鴻終於麵無表情地說出這句話，直接走進辦公室。
鹿小朵臉上的笑僵住了。她咬咬牙，跟著任驚鴻走進裏間辦公室，將蛋糕放在他桌上。
“這是我花了幾個小時才做出來的……你一口都不願意吃嗎？師父，我就想看你嚐一口……”
任驚鴻心口一抽一抽地痛。“你喜歡上鹿小朵了，你喜歡上鹿小朵了，你喜歡上鹿小朵了。”衛冰的話一遍一遍在他耳邊回響。他悲哀地發現，他很難否認。這樣的他，於胡安娜而言，已然是個負心人。他還有幸福的權利嗎？任驚鴻閉閉眼，與其今後給鹿小朵更多的傷害，還不如，就此讓她遠離。
“你沒必要這樣，請你拿走好嗎？”任驚鴻深吸一口氣，起身，離開了辦公室，留下怔怔看著他背影的鹿小朵，滿臉委屈。
傍晚時，鹿小朵打掃著衛生，向剛回來的夏時雨訴苦。
“你說，我做的蛋糕看著就美味對不對？嚐一口就那麽難嗎？”
看來又在驚鴻哥那碰壁了。他就說驚鴻哥不可能喜歡她——夏時雨心裏暗喜，回到臥室換上舒適的家居服，走出來。
然而鹿小朵一直苦大仇深地向他要意見，他試探地問：
“朵小鹿，你是真的喜歡任驚鴻？非他不可？”
鹿小朵拄著拖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就想他吃一口，就吃一口，可是他連看都沒興趣看一眼。”
是啊，這還不叫喜歡嗎？夏時雨眼中的失落一閃而過，很快又掩飾成平日慣有的囂張姿態。
“哦？這不是正常事嘛，你多照照鏡子，很多事你就會明白了。人家可是亞信院長的後備，你呢？就是個實習醫生，過兩個月可能連實習醫生都不是……”
是啊，自己什麽都不是。鹿小朵神色黯然，“夏時雨，沒想到，連你也這麽勢利……”
夏時雨暗地叫苦連天，這不是配合她幫忙想原因嘛，為什麽扯到他頭上？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說我不行？我偏偏就要行給你們看！”鹿小朵打斷他，見已清潔完畢，她快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揚長而去。
“喂，晚餐，晚餐你還沒做！”夏時雨追出去，鹿小朵早已杳杳不見蹤跡。
怎麽在驚鴻哥那受了氣，卻將氣撒在他的頭上啊？這個臭丫頭，就知道柿子撿軟的捏！夏時雨醫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成了軟柿子！
見夏時雨懊喪地走回來，米哆嘴角下撇，在牆上露出嘲笑的神情，“瞧你這老板當得，真夠憋屈。”
“要你管！”夏時雨一甩大門。
回學校的路上，鹿小朵也悻悻然——因為她知道夏時雨說的是實情。
她該怎樣快馬加鞭地成長，才能成為一名像師父一樣優秀的醫生，和他並肩戰鬥呢？是，她已漸漸明白，隻有配得上師父的才華，才有資格說愛。
宿舍裏，王思聰安慰她，愛情雖然要勢均力敵，但並不是說王子就一定要找公主，王子也有找灰姑娘的呀。
“王子之所以能找上灰姑娘，那是因為灰姑娘也有雙水晶鞋，好歹有她發亮的地方，我有什麽呀？”鹿上朵難得地自卑了。
“好吧，你現在是想能匹配得上任驚鴻——喂，這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做到的，我說小朵，你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誰不知道任大師兄是我們學校百年難遇的天才啊。”王思聰說著說著就絕望起來。
“思聰，至少我要有能看到的潛質，是一塊可以雕琢的璞玉……”鹿小朵趴在上鋪床上，托著下巴，苦思冥想。
都璞玉了！王思聰默默安撫著自己的胳膊——已是初夏了，還起雞皮疙瘩。這一安撫，倒讓她想起來了！
思聰坐起來，兩手一拍：“對了！我在長寧醫院聽我們帶教醫生說，他們正在為一個學術論壇作準備，聽說這個論壇就在海市召開，是國際級別的呢，想要參加，都不容易……但以任驚鴻的知名度，他肯定是會參加的。”
“我聽說了。我師父屬於特邀級別的，他最近就一直在準備這個學術報告……”
“你為什麽不去試試呢？如果你的論文得到認可，不但可以得到任驚鴻的認可，而且，一旦論文在論壇上有點聲響，對你留在亞信就業，也有幫助吧。”
鹿小朵兩眼一亮，有道理！
說實話，就業甚至更為緊迫。師父一時半會兒沒追上不要緊，那工作，要是不能保住，她可就麻煩了——她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沒有退路。
於是第二天一早，鹿小朵又早早候在心內科辦公室。等了半天，都快開始查房了，還沒看到人影。
“你在辦公室幹嘛？任醫生早在住院部那邊，都開始準備查房了。”劉曉曉跑進來拿份資料，又跑了出去。
唉，師父以前都是先到這邊辦公室，放下公文包，再去住院部查房的。如今為了避開她，都直接往住院部去了。她都把師父逼成什麽樣了。鹿小朵抹一把汗，匆匆往住院大樓跑。
等鹿小朵趕到，查房正好開始。
鹿小朵跟在眾人身後，一一做著記錄。期間任驚鴻一直嚴肅著臉，鹿小朵根本沒找到說話的機會。
等查房結束，任驚鴻交待完眾人需要做的事宜，略點頭，便往辦公樓走去。鹿小朵瞅準機會，一溜煙跟上。任驚鴻步子邁得很大，鹿小朵跟得氣喘籲籲。
醫院的花園裏，幾片花瓣飄落到中間的水池，周圍草色青青，很是宜人。鹿小朵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又緊趕慢趕地追著任驚鴻。
任驚鴻注意到鹿小朵跟在身後，停下腳步，看向她。
“有事嗎？”
鹿小朵一個緊急刹車，險險在任驚鴻麵前停住。
“呃……師父我發現你走路都更快了，是不是太忙了？你又要工作，又要準備論壇學術報告……”
任驚鴻靜靜地看著她：“你沒事要做嗎？”
“有！師父，我想協助你，一起做學術報告，可以嗎？”
“為什麽？”
“師父，我直說。首先我是想盡快成長，想能和您並肩戰鬥，所以我想努力再努力；另外，我馬上畢業了，我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能讓亞信賞識我，留下我。您能幫我嗎？”鹿小朵坦誠地看向任驚鴻，黑白分明的杏仁眼，一眨不眨。
任驚鴻一時有點恍神。
“驚鴻，看你那麽優秀，我突然好害怕，怕我配不上你，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是……”
曾經安娜在他耳邊這樣低訴。
那次她參加紐約舞蹈團的麵試，結果沒有通過，為了幫她散心，所以任驚鴻帶她來參加他就讀的賓夕法尼亞大學舉辦的舞會。然而會場上任驚鴻的受歡迎，卻加劇了安娜的不安。
“師父，您能幫我嗎？”
鹿小朵的聲音傳來，喚醒任驚鴻飄遠的思緒。他低頭看看鹿小朵，仿佛是曾經努力的安娜……
“試試吧。”
“什麽？”鹿小朵一時被好運砸暈，“師父，你真的答應了呀。”
“你一會兒到我辦公室來領一部分任務吧。”
“得令！”鹿小朵開心地敬了個禮，隻覺得喜悅如滿心的泡泡，壓都壓不住。正蹦跳著轉身準備走，任驚鴻想起了什麽，叫住了她。
“等等——”
“師父？”
“小朵，昨天早上，是我不對。謝謝你的早餐。”任驚鴻鄭重地道歉。
“啊，不不不，是我不好，我太唐突了……”鹿小朵紅著臉，向任驚鴻揮揮手，轉身快步走遠。
鹿小朵的心一下子熨貼了， 那曾經壓在心頭的重負忽然去掉，心情豁然開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