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更想吃了你(3)
“任醫生,不好了不好了!”
“又出什麽事?不要在病房大呼小叫,會影響病人情緒不知道嗎?”任驚鴻看一眼左蔓,難得地表露了不滿。
左蔓有點尷尬,“哦”一聲,指指宋大爺,“老頭的女兒很生氣,找夏院長鬧去了,我根本攔不住。”
任驚鴻已經無力為左蔓“老頭”這樣的措詞生氣,他眉頭微蹙,“別管那些,處理感染要緊。”
左蔓道聲“是”,配合任驚鴻忙碌起來。
等鹿小朵跟著黃護士趕到,宋大爺感染的情況已經處理好,但因為家屬投訴,病房裏依然圍著一大群人,院長夏佑非赫然在列。
鹿小朵低著頭,羞愧地往裏走。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疏忽了……對不起對不起……”鹿小朵都不敢抬頭看人。她難過地發現,實習的這一段時間,她說得最多的,就是“對不起”三字。
夏院長麵沉如水:“作為一名醫務人員,竟然會犯這麽低級的錯!”
院長竟然也在!鹿小朵低著頭,哽咽道:“是我的錯,我檢討。”
“夏院長……”任驚鴻忍不住開口。
夏佑非沉著臉打斷他:“無論是誰,犯下這樣的錯就必須嚴肅處理。我還有事,驚鴻,晚一點你把處理結果告訴我。”
鹿小朵抬起頭,正看到夏佑非板著臉,沒給任驚鴻好臉色,背著手離開。唉,又因為自己,讓師父挨罵。
任驚鴻就在她身邊,鹿小朵不敢抬頭,自覺無顏見他,隻小小聲道:“對不起,又讓你丟臉了……”
任驚鴻一愣——這丫頭這個時候還想著他的麵子?真是傻氣。但是,心裏的一個角落,不知為何,覺得暖暖的。他壓下心裏的異樣,當沒聽見,走向宋大爺的女兒宋波|波。
“對不起,我代表心內科向你們道歉!”
宋波|波霍地站起,聲音尖銳:“道歉?道歉有用嗎?!還以為你們是國際醫院多麽專業呢……”
病床上的宋大爺一把扯住女兒,“別鬧了,別鬧了!波|波,這手環不是小朵給我的!”
這種反轉讓在場的眾人驚愕。
“是我跟她要的!”宋大爺接著道。
病房裏眾人麵麵相覷,那還是鹿小朵給的嘍。
宋波|波不滿了:“爸!你都這樣了,怎麽還向著外人說話呀?”
“不怪誰,怪我自己!絨線繞進去,是我掛針的時候總愛動,才會摩擦到針口發了炎,能怪小朵嗎?這麽小個女娃娃,你們別嚇著她!”
鹿小朵走到病床邊,感動得眼淚汪汪:“宋爺爺……”
宋大爺拍拍小朵的手:“又不是什麽大事,大驚小怪地幹嘛!就為了我這麽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這不浪費大家夥兒的時間嗎……”
任驚鴻走過來,“鹿小朵,跟患者和家屬道個歉吧。”
鹿小朵反握住宋大爺的手,“宋爺爺,對不起,都是我惹的禍。”
宋大爺不好意思地看著小朵:“小朵,是我對不起你,下次我再也不戴著手環掛針了。還有啊,手環不小心扯壞了,你再幫我做個好不好?”
“好……”鹿小朵忍不住流下淚來。
宋大爺卻咧著嘴,樂嗬嗬地笑起來。
病房裏,眾人輕鬆下來。宋波|波臉色也緩和下來,她看得出,這個叫鹿小朵的小姑娘,對自己父親是真心照顧。
人群裏,任驚鴻微笑著看向鹿小朵,目光溫暖。他不知想起了什麽,站起來,往外走去。
護士站前,幾個護士嘰嘰喳喳地討論剛剛的事件。左蔓也在,隻是心神不定,並沒有參與眾人的議論。
任驚鴻走過來,揚聲問道:“706床的針是誰紮的?”
來了,左蔓心裏一咯登,走了過來:“是,是我……”
“嗯,左護士,我不是質疑你的專業度,我隻是想問,你紮針的時候,沒注意到患者手上的手環嗎?”
任驚鴻聲音並不嚴厲,但其中的無情無緒,讓左蔓更加心慌。
“我希望左護士也反省一下。”說罷,任驚鴻轉身離開。
左蔓站在原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住院部值班室裏,鹿小朵趴在桌上睡著了。任驚鴻走進,看著鹿小朵的睡顏,有些想叫她起來,可以回去休息了,卻又有些不忍將她喚醒。
旁邊有一件白大褂,任驚鴻走過去拿起,輕輕地蓋在小朵身上。
鹿小朵不知夢到什麽,露出甜美的微笑。
任驚鴻呆呆看著這張不算驚豔但極為耐看的臉,也不由露出笑意。
這種淡淡喜悅的心情,直到回到家,躺在家裏的床上,依然揮之不去。任驚鴻甩甩頭,想甩開,但鹿小朵甜美的睡顏,始終在眼前浮現。直到胡安娜的臉,突然出現。
初見時如電視劇中的巧遇畫麵,她那如天鵝般優美細長的脖子低垂,看CD碟的情景;惹他生氣了就俏皮地歪著頭,睜大眼睛霧蒙蒙地看著他;出去遊玩時,招著小手,喚他的樣子……還有各種輕盈翩躚的舞姿……所有的畫麵,最後定格在白瓷般靜謐的容顏,宛若水中安詳綻放的睡蓮。
如暗夜嗚咽的琴聲響起,如冬日丁零冰冷的清流淌過,任驚鴻在黑夜中坐起,心中無限悲涼。“生命裏曾經有過的所有燦爛,終究都需要用寂寞來償還。”馬爾克斯的話突然在腦海中蹦出。
這一夜,他看著夜色在窗前褪開,慢慢成灰、變白,可他的心情,卻難換成明媚的時光。
世事千姿百態。這一夜,任驚鴻黯然神傷、徹夜難眠;這一夜,返回海市醫學院宿舍後,鹿小朵睡得昏天黑地、不知今夕何夕。被手機鈴聲喚醒時,已是第二天上午八點。
鹿小朵睡意矇矓中摸出手機,接聽。
“喂?嗯,我是……什麽?!”
鹿小朵猛然清醒,一下子坐了起來。畢業論文,完了完了完了,竟然完全忘記這事兒了,她就是一頭豬啊!不行了,這論文得趕緊趕出來,不然都不能畢業了!
懷著這種焦慮的心情,鹿小朵趕到亞信國際醫院,去找任驚鴻。
任驚鴻雖然一夜未睡,也並看不大出來,隻是眼圈下有點黑。他正在例行查房。
“今天感覺怎麽樣,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患者五十多歲,患的是冠心病,麵對醫生的詢問,他擔心地回道:“心跳得好快,有點心慌。”
任驚鴻聞言,上前去聽患者心音。
“沒什麽大問題,”任驚鴻收起聽診器,對旁邊的實習生周平道,“給他開些β受體阻滯劑。”
周平點點頭。任驚鴻領著周平、李真往外走。迎麵鹿小朵走了進來。
“師父。”
任驚鴻一愣,神色複雜。
鹿小朵並沒有看出任驚鴻的異樣,她正著急怎麽開口請假。
“那個,我……我有個事兒想跟你說……”
任驚鴻緩了兩步,看向鹿小朵——也許是睡眠不足,任驚鴻一刹那恍惚起來,鹿小朵的臉突然變成安娜,兩張臉在他腦海變換。
任驚鴻心裏一涼,他閉一閉眼,態度轉冷,加快腳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