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要吃餅幹（3）
下午的課間時分，風帆中學校園熱鬧非凡，學生都在走廊、操場上玩耍打鬧。然而教導處辦公室裏，卻十分安靜。
鹿小珠站在教導處陳主任麵前，桀驁不順的短發根根豎起。她眼珠滴溜溜地，隨著他手上的蘋果手機轉。
陳主任五十來歲，長得倒是慈眉善目，可惜頭頂“地中海”式的發型，讓他少了年輕時儒雅的風度。他掂著這隻手機，嘖嘖有聲：
“上個月出的最新款，5999！比我用的手機都貴！”
鹿小珠撇撇嘴，倔強地轉過頭去，故意不看陳主任。
陳主任背著手，圍著鹿小珠轉悠。
“買這麽貴的手機也就算了，花你自家的錢，我也管不住，但是帶到學校來，還有沒有規矩了！”
“帶到學校來也就算了，你下課的時候偷偷用，我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你——”
陳主任拿出手機，氣呼呼地湊到鹿小珠眼珠子前，屏幕上是鹿小珠誇張的自拍。
“你！光天化日，大庭廣眾，明目張膽！在課堂上自拍！”
鹿小珠昂了昂頭：“拍都拍了！我有膽拍就有膽承認！”
陳主任拍拍手做表揚狀：“哎呦，倒挺有骨氣！”
然後話風一轉：“但你有智商嗎？偷偷自拍也就算了，關了靜音老師沒看見也就這麽過去了，但你偏偏要發朋友圈！還說什麽拍給四毛，麽麽噠！”
鹿小珠驚住了：“你，你怎麽知道。”
陳主任深呼一口氣，笑得像隻狐狸：“全校學生，我都加了微信好友，你們的思想發展和行蹤去向，盡在我的掌握。”
鹿小珠眼睛瞪得老大：“啊？這不能啊，圈裏的好友我都認識，沒有什麽僵屍號……”
陳主任輕哼一聲，“你們，太嫩。最危險的潛伏方式其實才是最安全。”
鹿小珠掩嘴輕呼：“難道……難道你是代購號？！”
陳主任嘿嘿一笑：“天機不可泄漏！”
然後突然變臉：“你一個小家夥，還想在這裏套我的話。快叫家長來！”
鹿小珠眼神閃爍，琢磨了一下，不甘心地報了一個電話號碼——鹿小朵的電話號碼。
鹿小朵可不知馬上就會有麻煩上來。她正在夏時雨家，意氣風發地履行頭晚的諾言。
“哈哈，榴蓮夾心，真想現在就看到夏時雨的反應！”
為了做好榴蓮夾心餅幹，鹿小朵戴著大大的口罩，幾度屏氣，終於把餅幹完成，放進了烤箱。
她又仔細設置好時間，這才脫下口罩，深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促狹的笑容。姓夏的，叫你用我師父來威脅我！
正得意之際，口袋裏傳來震動聲，鹿小朵掏出手機，“喂？”
“喂，我是風帆中學教導處主任陳喻紅，你是鹿小珠家長吧，鹿小珠違反學校紀律了，麻煩你盡快來學校一趟！”
聽電話裏的聲音字正腔圓，鹿小朵哈哈笑：“詐騙電話吧，我家小珠……”
“叫你過來就過來！快點啦！”鹿小珠不耐煩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聲音之大，讓鹿小朵不由將手機拿得離耳朵遠遠，但鹿小珠的聲音還是清晰地傳了過來。
鹿小朵頭疼，鹿小珠又惹什麽事了啊？恨不得現在就揪住那丫頭揍一頓，嘴裏卻隻能先應：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她脫下圍兜，喊了一句：“米哆，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好的。”米哆閃現在牆上，“提醒你一下，外麵在下雨。”
“下雨？”
一直忙忙碌碌的，竟沒有留心，窗外什麽時候起，已在下著不小的雨。
鹿小朵匆匆忙忙換回淡藍色牛仔裙，拿起包，左右看看，門口傘架上放著一把黑色折疊傘。小朵拿起，想想又放下。
“那家夥恐怕又會說我公器私用。算了，不用他的。”
公寓樓下，放眼望去，小區籠罩在細細密密的雨網裏，輕煙漠漠，雨水潺潺。鹿小朵一咬牙，用手半遮著頭衝進了雨簾。
夏時雨開車進小區時，恰看到在雨中奔跑的鹿小朵，藍色身影，輕盈、驚惶如林中的小鹿。
“朵小鹿！”
雨聲、車聲、人聲混雜，鹿小朵並沒有聽見夏時雨的呼喚，繼續衝向小區外的公交車站。
這麽大的雨，也不知道拿把傘，她都有多笨！夏時雨抬頭看看雨勢，頭痛地拍了下方向盤。儀表盤上，指針指向下午三點。
“這個臭丫頭，才三點多，早退曠工去哪兒，又去會男神？”夏時雨猛地轉了下方向盤，掉頭往小區外開去。
公交車站上，鹿小朵隨著人群上了公交車，夏時雨遠遠看見那抹藍色上去了，一踩油門，跟著公交車而去。
手機兀然響了起來。
夏時雨按下車上的藍牙電話接通鍵，米哆在屏幕上出現。
“hello時雨。”
“喂，這個時候你進來幹嘛，有事兒麽？”
“小朵說了，她很快就會回來，所以，你現在不用去追。”米哆顯然是好心提醒。
可夏時雨不大舒服了，“我是主人你是主人？追不追是我的事，好嗎？”
米哆聳聳肩：“時雨，你沒有發現自己最近快變成跟蹤狂了嗎？”
誰是跟蹤狂？這個不會說話的機器人！夏時雨氣急敗壞地關掉了藍牙電話——OK，這個世界總算清靜了。
公交車停了下來，鹿小朵下了車，一溜小跑進了旁邊的上海風帆高級中學。
夏時雨停下車，他抬頭看看學校的牌匾，困惑無比：“風帆高級中學？搞什麽啊？”
一無所覺的鹿小朵，正循著學校標識，來到教學大樓五樓的教導處。
教導處的門漆成米黃色，微微開著。鹿小朵小心翼翼探進頭去，門發出“吱呀”的聲音。
頓時，幾雙眼睛如探照燈般，齊齊看向她。
鹿小朵尷尬地笑笑。
鹿小珠扁扁嘴，這個姐姐真是讓她丟臉！然而叫爸媽來情況會更糟，也隻好將就。
鹿小朵已走了進來，團團地給大家鞠躬：“老師們好，我是鹿小珠的姐姐。”
抬頭時才發現站在一角、一臉不屑看她的鹿小珠。這死丫頭，犯了錯，還敢斜眼看她！鹿小朵正待質問，鹿小珠旁邊的陳主任已先叫了起來：
“啊，鹿小珠，你什麽意思？我叫的是你的家長！父母！”
鹿小珠不慌不忙：“我爸媽都很忙，就姐姐閑著。”
“忙？忙是理由嗎？”陳主任氣得頭頂上“飄洋過海”的一綹頭發都豎了起來，像在風中抖動的旗幟。
要尊師、尊師！鹿小朵瞪鹿小珠一眼，決定暫且先放過她，安撫好陳主任為要。
“陳老師，不知道鹿小珠犯了什麽事兒，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別跟她一般見識。”
這鹿小珠的姐姐雖然年紀不大，總算還講了句能聽的話，陳主任因為有理聲音就更高了。
“她啊，可攤上大事兒了！帶手機上課！在課堂上自拍！還發朋友圈！公然挑戰權威！你說說看！”
整個教導處的老師，齊刷刷地又看了過來。
鹿小朵無語。看來老師們的生活也很貧乏嘛，這麽愛看熱鬧。
大門口，夏時雨憑著早年逃課和校門衛鬥智鬥勇的經驗，好不容易通過門衛，混進了校園。
“該死，怎麽一轉眼就不見了？”夏時雨一邊四處打量，一邊裝著目標明確地往一幢大樓走去。
幸好校園不大。幾幢樓一打量，夏時雨選擇走進教學樓，一層層快速走過。五樓的一個辦公室裏，傳出一個女聲：
“陳老師您消消氣，您消消氣。”
夏時雨一喜。聲音通過空曠的樓道有些變音，但仍能聽出熟悉的清脆。他透過窗戶看進去，果然，正是鹿小朵!
她對著一人低聲下氣地賠禮，同時一扯身邊的一個女生，喝道：
“鹿小珠別嘴強！認真向老師認錯！”
“鹿小豬？”夏時雨忍住笑，看來，是那丫頭的妹妹了。妹妹犯錯，老師找家長，怎麽是姐姐頂上？還有，上次要走她8000元的，又是她什麽人呢？——喲喲，那小姑娘真是欠修理，還衝著朵小鹿翻白眼，有沒有大小啊！
鹿小朵並不知道外麵有人打抱不平，一心想著盡快安撫好陳主任：“老師啊，鹿小珠還是個小孩子……”
陳主任不以為然：“啊，她還小孩？我看你年紀也不大，工作了嗎？能管得住你妹妹嗎？”
工作？鹿小朵結巴了：“我，我當然工作了，我是亞信的……醫生，今天正好……輪休。”
窗外，夏時雨吐槽：明明還是醫學院的實習生，也能算工作了?果然臉皮夠厚。
陳主任倒是立即就相信了，他晃著手機：“哦？還是個醫生啊，收入挺高是吧，難怪讓鹿小珠用上這麽好的新手機。”
鹿小朵懵了，新手機？她哪有錢給小珠買什麽新手機？
陳主任感慨著，“還是土豪金，上個月剛上市的，六千塊錢呢。”
鹿小朵伸手去拿，想看個究竟。陳主任卻收了起來，放進他的抽屜。
“嗯，這個手機我暫時保管著，等期中，她成績進步了再來拿！”
見鹿小朵還一副有話說的樣子，陳主任眼睛看了過來：“怎麽？覺著我處理得不對？”
鹿小朵自幼就是個乖孩子，此刻老師不滿了，立即賠笑：“陳老師做得對。我跟您保證，小珠期中考一定能進步！”
陳主任覺得此次教育很成功，他滿意地點點頭：“父母是孩子成長的第一位老師，家庭是學生最重要的成長環境，所以家長要以身作則，言傳身教，好好配合學校，幫助學生健康、快樂……”
待一抬頭，看看年輕的鹿小朵，覺得用“父母”來定義她，顯然不當，不由無趣，一揮手：
“去吧，去吧！”
鹿小朵抓起鹿小珠的手就往外走，鹿小珠卻不樂意了，叫嚷道：“我的手機，我的手機！”
鹿小朵拖她走：“你還好意思說，你說你買手機的錢是哪來的？”
鹿小珠頓時訥訥無語。
窗外，夏時雨見鹿小朵要出來了，驚慌失措地找地方躲。可樓道上空空蕩蕩，無遮無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