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召回
屍骨無存……孤魂野鬼……不得超生……
這幾個字在夜邶淩腦子裏不住回蕩，如同一顆顆釘子直直釘入靈魂裏。
陌雲笙的臉這三年裏無數次浮現在自己眼前，可此刻，這張臉突然模糊起來，由清晰的笑臉，被火光模糊成一團，然後是血肉模糊……
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對他說，夜邶淩，我恨你。
壓在心底三年的他從不敢去麵對的一幕，驟然突破束縛，夜邶淩一張臉登時血色全無，他看著林宛暘，痛難自抑，發著抖近乎怒吼：
“是她自己跳進火海的！”
是她自己跳進去的！
他永遠都忘不了她當著他的麵前那縱身一跳！
那是他一千個日夜，午夜夢回時的噩夢！
陌雲笙嘴角溢出一抹諷刺的笑：“若不是逼不得已，冤屈不得昭雪，怡妃娘娘又怎麽會走上那條路！”
“逼不得已？”夜邶淩反問道：“她有考慮過朕的感受嗎？”
登基之初，內憂外患，他每一步都走的戰戰兢兢，他的敵人多到他自己都數不清，想要他命的，想要陌雲笙命的，他更是數不清，為了不讓她受傷害，把她禁足靈犀宮，裏裏外外保護著她。
她卻要因為陌家的事，在她麵前以那種方式自盡！
陌雲笙覺得夜邶淩有些強詞奪理。
考慮他的感受，他是帝王，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她不過是請求她徹查陌家謀逆一案，她沒有無理取鬧，沒有恃寵生嬌，怎麽就不考慮他的感受了？
陌雲笙憤怒至極，到此時此刻，她才真切的明白，她錯的有多離譜。
“陌氏一族被陷害，怡妃娘娘為家人求情，不過是情理之中，”她冷冷道：“皇上卻連辯駁的機會都不給陌家，就要誅陌氏一族，怡妃娘娘那麽愛皇上，真是錯付了真心！”
夜邶淩眼神一厲，手上力道加重，咬牙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前塵往事知道的這麽清楚！
陌雲笙隻覺得下巴都要被捏碎了，她強忍著疼，回道：“臣妾是替怡妃娘娘鳴冤的！”
“處處向著陌氏一族，陌家安排你進宮的是不是？”
夜邶淩鬆開她，臉色恢複正常，眼神卻極冷極沉，他道：“朕就知道陌年俞心懷鬼胎！”
陌雲笙恨不能和夜邶淩同歸於盡！
到了現在還要把她陌家往深淵踩。
她大聲道：“陌家是被汙蔑的！怡妃娘娘是冤枉的！”
夜邶淩轉身看著她，冷冷道：“陌家是否被冤枉，朕心裏有數！但陌家勾結宮嬪，妄圖禍亂朝綱，卻是證據確鑿！”
陌雲笙再也忍不住，顫聲道：“夜邶淩，陌家助你登上皇位，你這麽著急除掉陌家不就是忌憚陌家，怕陌家勢大超出自己掌控！你為了獲得陌家的支持，利用怡妃娘娘！怡妃娘娘和陌家落得這麽慘的結局，都是你一手策劃的！你隻是不願意承認！”
“放肆！”
陌雲笙已經豁出去了，重新活過來，沒能救出家人，是她無能，可這口氣，她從陽世一直憋著，帶到地府黃泉路上走了一遭，再不吐出來，她就是變成鬼也會被再氣死一次的！
夜邶淩拔出牆上的長劍，直指她眉心。
“朕看你是活膩了！”
夜邶淩怒道。
陌雲笙冷笑了聲：“被我說中了？皇上不安了？夜邶淩，你為了你心愛的女人，把怡妃娘娘當成擋箭牌，寵冠六宮，不過是替你心愛的女人鋪路，你為了你的皇位，你心愛的女人，把當她當成一顆棋子，到最後還害得她家族踉蹌入獄，害的她屍骨無存……我說的是也不是？”
夜邶淩怒不可揭，他恨不能直接砍了林宛暘。
竟敢編排這莫須有的謊言，褻瀆他和笙兒的感情？
可，他看著林宛暘含恨的雙眼，手中的劍卻怎麽也砍不下去。
“這些話，都是陌家教你的？”夜邶淩沉聲問。
“不是，”陌雲笙看著夜邶淩一字一句道：“是怡妃娘娘托夢跟我說的！”
夜邶淩收了劍，死死盯著她。
眸子裏的是陌雲笙都看不懂的深意。
夜邶淩道：“是與不是，把陌家召回，一審便知！”
陌雲笙：“……”
“你就這麽恨怡妃娘娘？一定要對陌家趕盡殺絕？”
把陌家召回，審問，這根本就是要給陌家按上莫須有的嘴邊，把陌家往絕路上逼！
夜邶淩眼神終於有了點兒不一樣的情緒。
他何時恨過陌雲笙？
他很想知道，編出這些謊話，還讓林宛暘深信不疑的人到底是誰！
他要將他碎屍萬段！
“把林貴人關進靈犀宮，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夜邶淩下令道。
又要把她關進靈犀宮，陌雲笙怒極。
夜邶淩緊接著又下旨：“密旨去北疆，派許皖押送陌氏一族回京！出了任何差池讓許皖提頭來見！”
陌雲笙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她看著夜邶淩：“怡妃娘娘跟臣妾說，她最後悔的事，就是認識了皇上，臣妾現在也這麽認為，政治權謀，她不懂，皇上你不該欺騙她的感情，從頭到尾把她蒙在鼓裏，整整十年！”
夜邶淩掀了案台,怒道：“她有什麽話，讓她親自來跟朕說！”
蘇敏生哪敢讓陌雲笙再多說，忙讓人捂著她的嘴巴她帶出去了。
空蕩蕩的殿內。
夜邶淩陰沉的臉上，緩緩浮現一抹難掩的痛苦。
他微擰的眉宇間，盡是悲傷。
黑沉沉的眸子裏，更是刻滿了，痛苦。
入夢？
你既能入林宛暘的夢，為何三年都不肯入朕的夢？
死寂壓抑的殿內，好半晌響起一聲艱澀的低喃：
“笙兒，朕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