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3212房間。
潘賀一言不發地盯著這個門牌號, 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細碎的光芒在他的鏡框上散開,折射出危險的氣息。他輕輕扭頭, 聲音平靜卻不容抗拒:“如果是少爺就立馬圍住, 但要記住, 絕不能傷害到少爺。”
潘賀心裏清楚, 雖然他們老爺許讓山天天嚷著要把許見凡的腿給打斷, 但那都隻是氣話, 許見凡要是在外頭磕破了一點皮, 他怕是第一個著急的人。
人高馬大的保鏢們點了點頭,潘賀在許讓山身邊多年, 對許家忠心耿耿,辦事能力和手段眾人有目共睹,深受許讓山器重, 其他的秘書早就不能再和他相提並論, 他的命令就是許讓山的命令,沒人敢不聽。
潘賀輕輕揮手,保鏢們默契地往旁邊散開。這麽做是為了留後手, 萬一裏麵的人不是許見凡,也不至於嚇到人。
“篤篤。”輕輕的兩聲。
潘賀聽見裏麵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誰啊?”
潘賀從容不迫地說:“請問是朱子銘先生嗎?我家夫人對您的設計很感興趣, 特別讓我過來邀請您進行定製。”
男人在裏頭嘀嘀咕咕著, 從貓眼看了潘賀一眼, 隻見他西裝革履,頭發一絲不苟地往後梳, 麵容清朗, 臉上沒什麽表情, 筆挺挺地立在房門口, 由內到外散發出來的氣質不容小覷,倒真像那麽一回事。
“哢噠。”門開了。
饒是潘賀再淡定,此時都不由得屏住呼吸。
接著一個穿著隨性,臉上戴著厚重大眼鏡框的纖瘦男人出現在他的麵前——胖瘦高矮和許見凡沒有什麽差別,但是眼睛很小,嘴唇有點厚,跟他們家的少爺根本不一樣——一個陌生的男人。
潘賀輕輕蹙眉,視線從他的肩膀上看向屋裏頭,空的,沒有第二個人,麵色轉瞬恢複正常,啟聲道:“朱子銘先生?”
他眼前所見的,真的是如假包換的朱子銘嗎?
“朱子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後頸,視線不自然地落在潘賀的的衣扣上,很遲緩地應著:“啊……是我。”
潘賀緊緊地盯著他,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如果這不是呢?
“朱子銘”被他盯得頭皮發麻,隻覺得麵前這個男人雖然態度客客氣氣,也不像是會動手打人的狂徒,但就是很可怕,讓人脊梁骨涼嗖嗖的。
而他自己,付不問,一個普普通通的社畜,一個薑蔓薇身邊的助理,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卷進了什麽樣的事件裏。
他就知道自己現在是在扮演朱子銘。
溫時雪和薑蔓薇火急火燎地找上他,要求他換上那個珠寶設計師顧問的衣服時,他整個人都是懵逼的,但他還是應了,不過不是因為和薑蔓薇關係好,也不是因為他和朱子銘的身形相近,而是因為……溫總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那是貧窮的他無法拒絕的數額。
所以他答應了,也不敢多問,最多就問了一句有沒有生命危險。
溫時雪那時候的回答雖然很驚世駭俗,但是又莫名地讓他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安全感。她說:“生命危險?那不至於,向來隻有我讓別人有生命危險,而不是別人讓我的人有生命危險。”
現在,暫時被溫時雪劃入陣營的他就站在這裏,拿著誘人的“片酬”為溫老板扮演設計師朱子銘。
潘賀淡定地扶正眼鏡框,伸出手,聲調聽起來依舊沒有什麽感情:“朱先生您好,我們這裏有筆生意要跟您談,隻要您能答應,價錢任您開。”
付不問深吸了口氣,覺得“價錢任您開”這五個字簡直是天籟之音,一時心裏有幾分羨慕朱子銘,這就是傳說中的靠才華吃飯嗎,酸了酸了。
他正打算欣然應答,忽然想起自己不是朱子銘,無權替他接單,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撓了撓頭,說道:“那什麽,我最近工作忙,沒什麽靈感,你家夫人要是喜歡我的作品,不如留一張名片給我?等回頭我狀態好點了,再跟你們談合作?”
然後潘賀就不說話了,眼眸沉沉的,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付不問心裏毛毛的。
過了好一會,潘賀才開了口:“請問你可以向我證明自己是朱子銘嗎?比如,現在畫一張設計圖給我看?”
付不問愣了一下——草,這他媽就觸及他的知識盲區了啊!
沒想到這人不僅看起來很恐怖,還他媽的不好糊弄!
付不問大腦高速運轉起來,立馬道:“這位先生,是你們家夫人求我辦事,你現在卻反過來質疑我,難道就不怕把我惹毛了,我不做你們這筆生意嗎?!”
潘賀表情都不帶變一下:“如果有人冒充朱先生,我照樣不好交代,請您諒解。”
付不問一不做二不休,企圖用摔門逃過一劫:“懷疑我還想和我合作,做你他媽的春秋大門去吧!”
“啪!”
門沒關上,付不問嚇了一大跳,眼睜睜地看著右邊突然冒出一個雄壯威武的男人頂住了他的門。男人像山一樣,力氣大得嚇人,跟他一比,付不問簡直是隻弱的要命的小雞仔。
喉結上下一滾,付不問覺得自己的生命很有危險,甚至想高聲喊溫時雪救命。
潘賀摘下眼鏡,從容地擦了擦鏡片,旋即又戴上去:“如果是我的錯,我一定會向您道歉賠償,但現在請您務必配合。”
許讓山他們對他有恩,許見凡又是他們的心頭肉,既然有了線索,那他必須尋根問底,追問所有的可能性,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蹤跡。
寒冷刺骨的冬日,付不問的額頭卻滲出了一滴冷汗,心裏嗚呼哀哉,第一次覺得演戲好難,要命的難!
眼見就快要頂不住了,一陣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到近,緩緩傳來,噠、噠好似點在人的心頭,霎時就吸引了每一個人的目光。
潘賀不動聲色地看著女人朝自己走過來,她的眉眼清清冷冷的,好似世間萬物都無法動搖她的七情六欲,和從前好像也沒什麽差別。
秦蓁駐步,覷了正在一道門兩邊較勁的付不問和保鏢一眼,無波無瀾的眼神裏又一次倒映出潘賀的模樣,紅唇輕啟,說話的同時手也伸了出去:“好久不見,潘秘書。”
潘賀握住又鬆開,抬手示意保鏢:“好久不見,想不到秦副總也在這裏。”
溫氏前兩年有過一個海外項目,負責人是秦蓁,合作方是許家,那時候需要秦蓁出國出差,而接待秦蓁的,正好是潘賀。
秦蓁淡然道:“這麽晚了,潘秘書在這裏做什麽?”看了一眼可憐兮兮的付不問,沒什麽表情地收回視線,“難不成是專程趕來欺負我們晨風的設計師?”
一句話蓋章。
潘賀道:“秦副總誤會了,我隻是想確認他究竟是不是你們的設計師。”說著,也看了一眼慫巴巴的付不問,平靜地說,“但既然秦副總都這麽說了,我相信秦副總。”
在那段時間裏他就發現了,秦蓁是個不喜歡撒謊的人,難得的很誠實。既然秦蓁都出麵說這是晨風的設計師,那就一定是。
要是他們再糾纏下去反而一點好都討不著,隻會壞了和氣,傷了兩家顏麵。如果今天來的是別人,他絕對不會這麽輕易就放過這個朱子銘,勢必打破砂鍋問到底。
於是他非常誠懇地向付不問彎腰道歉,一點也不扭捏,然後遞給他一張名片,表示期待他的消息,也隨時等著他來問罪。
秦蓁端詳他片刻,發現他確實沒有什麽無端的惡意之後才收回打量。
付不問受之有愧,心虛地接下了。不知為何,在這兩個氣場強大的人麵前,他竟覺得手心裏的名片在發燙,讓他隻想趕緊還給朱子銘,繼續當回自己平平無奇的小助理,以後再也不幹這些破事了——折壽!
潘賀多了個心眼,多問了一嘴:“這麽晚了,秦副總又怎麽會來這裏?”
秦蓁從容不迫道:“我明天就要回去了,剛想起有點事沒交代,所以特地過來一趟,當麵囑托我更放心。”
潘賀頷首,沒說什麽,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付不問,轉身走了。秦蓁本著禮儀,提議送他。
……
潘賀在車門前停下,回頭看向秦蓁:“留步,天氣很冷,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秦蓁輕輕頷首:“路上小心,以後有需要可以直接告訴我,不用大老遠跑一趟。”
潘賀扯了扯唇角,終於笑了一下,應了聲好。轉身之後,他反倒沒有動,心中忽的又泛起一個可能性——如果連秦蓁都在向他撒謊呢?
他們分別多年,中間少有聯係,這麽長的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雖然他也不想質疑秦蓁,但是在其位謀其職,他既然成了許讓山的秘書,就該好好完成許讓山交代的任務。
他回身,藏在鏡片後的那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秦蓁,不願意放過她接下來的任何一個表情。
“秦蓁。”他的臉上仍舊沒什麽表情,“你知不知道一件事。”
秦蓁問:“什麽?”
潘賀朝她靠近一步,緊緊地盯著她,臉上一絲笑意都沒有:“我家少爺,不見了。”
秦蓁聽得一怔,清冷的眼睛裏終於多了一抹錯愕的情緒,不似作偽。片刻之後,她才回過神來問了一句:“發生了什麽?”
潘賀看得真切,心裏有了答案,同時鬆了口氣,還好,秦蓁還沒變,還值得人相信。
“和家裏鬧了點小脾氣。”他微微躬身,“麻煩你多加留意,我家老爺和夫人很擔心他。”
秦蓁此時此刻才察覺到一點什麽,又不能百分百確定,隻好先應著:“好。”
目送潘賀一行人離開,確認對方不會再回來後,秦蓁才冷著臉轉身朝酒店裏走。
……
“其實賀哥他人很好的,我那些設計稿,百分之八十都是他救下來的,不然早給我爸撕幹淨了。”許見凡坐在沙發裏,捧著一杯熱咖啡,不禁開始追憶往昔。
溫時雪挑了挑眉。
薑蔓薇:“謔,人估計還沒走遠,你現在下去報恩還來得及哦。”
許見凡笑著把手裏的咖啡塞進她手裏:“那不行,走都走到這裏了,怎麽著都得掙個大名聲再衣錦還鄉。”
溫時雪欣慰地點了點頭,笑意非常真誠:“好,我就是欣賞你這種偏要留下給晨風賺錢的態度!”
薑蔓薇、許見凡:“……”
那倒也不是為了這個目的哈……
許見凡想起點什麽,笑道:“時雪你不知道吧,你爸媽和我爸媽曾經還想撮合秦副總和他來著。”
溫時雪的笑容瞬間凝固:“……”
她發自內心地希望全天下的父母不要總是這麽“清閑”。
幾分鍾後,秦蓁回來了,兩手環胸,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讓原本坐在沙發上有說有笑的三個人一下就閉了嘴,不自覺正襟危坐,就像是做錯了事等著受罰的三個小學生,屋內氣氛也開始變得凝重。
良久之後,秦蓁緩聲說:“希望你們可以給我一個解釋。”
“溫總,以及……”
她的視線從溫時雪身上挪開,輕飄飄地落在了許見凡的身上,沉默了片刻後,還是把自己猜測的那個稱呼喊出了口——
“許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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