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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滅門

  賭場的後堂,賈寶玉帶著茗煙等人和幾個親兵走進一間堂號,沒忍住抬頭看了一眼堂號名字。


  忠義堂!

  有意思,開賭坊的,後麵的堂號居然叫做忠義堂。


  進了門,一個半臉胡子,身材不是很高,但長相十分魁梧的擋頭恭聲道:“寶二爺,人已經收拾了一遍了,二爺若是還有別的需要盡管開口。”


  賈寶玉點點頭,道:“倪二兄弟帶人先出去吧。”


  “是。”倪二再拜之後招手一揮,他的兄弟們就跟著他出去了。


  賈寶玉這才看向趴在地上,遍體鱗傷,口中還念叨著:“別打了,求求你們別打了,我還銀子,我一定能還銀子的……”


  賈寶玉走到上首的椅子上坐下。


  “五千多兩銀子,你今日還不了,到了明兒就是六千多兩,後兒更多,如此連滾帶利,你一個吳家三等奴才,究竟要還幾輩子才能還得清?”


  趙三胖子手腳都被用了邢,站不起來,此時忽聞一個年輕卻氣勢非凡的年輕公子聲音,便用力抬起頭來看:“你,你是何人?”


  賈寶玉一行,一看就不是賭坊的人,因為氣度和氣勢都和賭場的那些惡人完全不一樣。


  “你現在不需要知道我是何人,隻需要知道,我能幫你了了這裏的債務,另外,我還能賞賜你五千銀子,隻需要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幾個問題……”


  ……


  大明宮養心殿,景泰帝靜靜地聽著錦衣軍副都指揮使趙全的回話,麵色難看至極。


  “他真的就這麽大搖大擺的把銀子接回了王府?”


  “是!”


  “沒出息的孽障!”


  景泰帝一怒擲桌,趙全和旁邊的竺蘭皆不作聲。


  “這麽說,錢釗將此事全部知曉,已經前往各閣部大員的府邸,商議聯名彈劾大皇子的事了?”景泰帝聲音陰寒。


  “回稟陛下,是。西城一共就那麽大,薛家數駕馬車黃昏之時從西城大道直入西安門,動靜很大,根本不可能瞞得過朝堂諸公。


  加上福康王府長史親自出現在西安門,更加不可能瞞得過去……”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趙全略帶詫異的走了。他還以為景泰帝會吩咐他別的事呢。


  “你覺得呢?”景泰帝看向竺蘭,一臉譏笑。


  竺蘭似不察覺,隻道:“大皇子殿下自幼缺少君父慈母戀憐愛,長於宮人之手,所以行事難免荒誕一些,陛下不必過於苛責。待過些年大皇子成熟一些,自然就好了。”


  景泰帝聽聞竺蘭一番話,略顯神思。是呀,若非當年朕身陷囹圄,做了對不起他的事,後來又忙於奪位,疏忽了對他的關心教導,他又如何會長成今日這般模樣?


  他之不爭氣,朕之過也!


  不過,他始終是朕的兒子,不論如何,朕打得,罵得,旁人,若敢謀算,朕絕不輕饒!

  “嗬,朕問的是,錢釗的事,你覺得怎麽樣?”


  景泰帝冷冷道。


  竺蘭麵上神色不變,心中卻是一凜。猶豫了半晌,他沉聲道:“錢釗剛愎自用,自以為是,枉顧君臣之儀,罪不容赦。陛下可命趙全將其問罪下獄,昭示朝廷威嚴。”


  景泰帝冷冷的看著竺蘭,同樣沉默了半晌,然後道:“既然你覺得他罪不容赦,那這件事便交給你去辦,下一次朝會之上,朕不想再看見他出現。”


  “是,貧僧領旨。”


  ……


  深夜,錢釗回到自己的府中,略感疲憊。


  但他胸中卻燃燒著熊熊火焰。


  大皇子行事肆無忌憚,毫無人主之相,將來若是讓他登臨大位,錢釗當真不知道,大玄會陷入怎麽樣一種境地,隻怕是民如螻蟻,士當芻狗,乾坤顛覆,日月倒懸!


  不,我錢釗十年寒窗,飽讀詩書,二十餘年拚搏奮鬥,方以不到天命之年,攝位朝廷正二品銜,值此朝廷重大抉擇之時,自不能有一絲退縮,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好在,大皇子貪婪成性,毫無顧忌,肆意盤剝士族,如此罪惡昭昭,錢某不信,朝堂諸公還能坐視不理。


  這一次,定要叫其永世不得翻身!


  簡單在仆役的伺候下沐了浴,錢釗來到自己的書房,奮筆疾書,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寫了七八份慷慨激昂、憂慮國患的陳情信件,上方題頭,盡皆朝堂一二品大員。


  寫完之後,錢釗沉鬱的心思方有一絲鬆散,隨即高興起來,隻要這些信送出去,大皇子必將自絕於朝堂。


  因為滿朝諸公,少有不出自士族!


  大皇子行下此舉,已經將他與士族的心,牢牢的分割開來,再無一絲愈合的可能。


  可見,聖人教誨終沒有錯,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

  錢釗心情澎湃,直覺自己正在做的是人生最重大的一件事,日後,必能彪炳史冊。


  “唉~”


  一聲幽幽歎惋從黑暗中的角落傳來,宛若奪命的幽靈。


  “誰?”


  錢釗久居高位,身上自有一股氣度,便是此時突聞詭異,也未現異狀,隻是皺眉喝問。


  燭光所照射不到的地方,慢慢走出一個黑袍之人。


  隻見他全身籠罩在黑色之中,哪怕已經出現在錢釗不足十步之內,錢釗也看不見他的麵貌。


  但是錢釗卻還是本能的從此人身上感受到濃烈的陰冷、殘忍的氣息。


  “你究竟是人是鬼?”


  錢釗喝問,然後下意識的望向門外。


  侍郎府,家丁護院眾多,若是人,如何進得自己的書房,而外麵卻一點動靜也無?

  “錢大人不必看了,很快,侍郎府,將沒有一個活人。”


  “大膽!”


  錢釗怒喝。


  “何方賊子竟敢口出狂言,本官朝廷二品大員,豈能受爾等無名鼠輩恐嚇?來人!”


  隨著錢釗的怒聲喝喊,寂靜的庭院果然有了些動靜,不過很快,就變成一道道悶哼和慘叫聲。


  黑夜,再次趨於平靜。


  錢釗慣用的手勢和動作,慢慢僵硬。


  黑袍中的人再次歎了一聲:“若是可以,貧僧倒真是不想取錢大人性命,隻是,若是你不死,隻怕,別人就安全不了,所以,隻能委屈錢大人了。”


  錢釗並非愚蠢之人,聽見外麵再無一絲動靜,他終於明白,此人,是別人派來刺殺他的凶手。隻怕,外麵還有更多這樣的人。


  無暇顧及妻兒老小,他顫巍巍的道:“是何人派你來的?大皇子?”


  錢釗覺得有些夢幻,大皇子那樣的廢物,能夠養的出這樣的殺手?

  黑袍中的人並未搭話,似乎並不急著了結他的性命,而是走到他的案桌之前,拿起了他之前寫的那些陳情書信。


  “錢大人不愧榜眼出身,文采精華。讀大人文章,當真令貧僧這等粗人,也心生向往。


  可惜,大人若是能稍懂明哲保身之道,也不會招來今日之禍。


  大人若是不死,日後必能成就一番忠義之名。”


  “哼。”


  錢釗冷哼一聲,他知道自己定然難逃此劫,心中的恐懼在這等情況下竟被完全壓製,他現在是真的將生死置之度外,反而最關心到底是誰要殺他。


  “明哲保身……你是陛下的人?!”


  錢釗恍然之間,幡然醒悟。


  黑袍人沉默不語。


  “訶訶。”


  錢釗慘笑一聲,頹然坐下。


  枉自他自詡忠義節烈,沒想到,最後還是要死在君父之手。


  可是……


  “陛下呀陛下,錢釗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陛下的萬裏江山!陛下如何如此薄待於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為何連最後一絲顏麵也不給臣留下,竟要用此等宵小手段對待於臣?”


  錢釗哭訴道,眼中留下半行清淚。


  古之士大夫,死於帝王之手實屬平常,士人以之為榮。


  他錢釗雖不比前人義士,卻也不懼死亡!

  隻是沒想到,最後會是這般一種死法。


  到了此時,他才替自己感覺到一種不值。


  如此帝王,何等薄義!

  便是要他錢釗死,他也該死在天牢之中!死在午門之下!


  而非,半夜死在自己家裏,還賠付一家老小。


  黑袍人一動不動的站著,等待錢釗發泄完情緒。


  他心中當真有一絲不忍。


  此人雖無將相之才,但足有忠義之名!


  可惜,你從一開始就錯了……


  片刻之後,黑袍人從寬大的書房走出,站在燈火搖曳的廊簷下,看著幽深的庭院。


  此時,原本清幽雅致的庭院當中,早已宛若人間煉獄。


  遍地屍首。


  隻有十數個宛若幽靈一般的黑袍人逡巡其間。


  一名黑袍人上前道:“稟總座,錢家人丁,已經全部滅口,共計是二十八口。”


  廊簷上的黑袍人點點頭,正要招呼離去,忽從偏院的耳房傳來一陣嬰啼,引得在場所有黑袍人頓首。


  “屬下失職,這便去處理。”


  下方的黑袍人抱拳請罪,然後提刀便往後院走。


  “罷了,我親自去吧。”


  廊上的黑袍人幽幽道,然後不理其他人,身形如鬼魅一般竄入後院,閃入一間不大的房間之內。


  一座小小的嬰兒搖車停在房間角落,隱隱可以看見裏麵有一團包裹在厚厚錦被當中的小東西在蠕動。


  “唉,人越老了,心反而越優柔寡斷了。”


  黑袍人輕輕拔出手腕間暗藏的匕首,朝著角落裏走去。


  一張純潔無瑕,有著一雙大眼睛的小小嬰孩原本正嚎啕直哭,看著有人過來立馬就不哭了。隻是小臉上很快閃過一抹疑惑,似乎在好奇這個人是誰,怎麽如此奇怪。


  黑袍人俯身,粗糙的手掌在他小臉上摸了一下,然後慢慢舉起匕首。


  “咯咯~”


  小家夥見他行為怪異,還以為是嬤嬤在逗他玩,瞬間破涕為笑,臉上綻放出最童真無暇的笑容。


  黑袍人的動作,停留在半空。


  良久,他猛然抄起繈褓,裹進黑袍之內。


  “哇哇……”


  黑袍人頓時伸出手指在他頸間一點,哭聲頓止。


  前院等候首領的眾黑袍人隻見一道黑影竄上房頂,留下一句:“以火炬之,迅速撤離。”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然後,侍郎府很快燃起熊熊大火,引來巡夜的官兵大批趕來救火,卻哪裏還有半個黑袍人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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