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慶堂,賈寶玉的屋裏。
晴雯和麝月兩個人合力抬了一個大熏籠進屋,放到賈寶玉的書桌下麵。
“昨兒雪化盡了,今兒雖比昨兒暖和一些,但是還不能大意。這個家夥事雖然笨重些,好在經用,襲人昨兒個才從小雜物房裏翻出來,叫小丫頭子們擦幹淨了,方才我們才裝了新碳進去,二爺試試暖和不。”
晴雯聽了麝月的話,笑道:“二爺的鞋底子那麽厚,哪裏這麽快就知道暖不暖和,得這樣。”說著,晴雯蹲下身子,在書桌下把賈寶玉的毛絨靴子脫了,然後把賈寶玉的腳放在熏籠上。
所謂熏籠,不過是裏麵是火盆心子,外麵罩著銅架的取暖器具,樣式極多,可用來烤火,熏衣,甚至大些的,人還能睡在上麵。既安全又暖和,和熱炕頭相比,好處就是可以移動。
昨日襲人找出來的這個熏籠,少說好幾十斤重,晴雯和麝月兩個小丫頭從外麵抬進來,也是費了一番力氣。
不過,效果也是很明顯。隻隔著襪子踩在熏籠上,暖烘烘的,十分舒服。特別是,自己坐在書桌後,書桌底下就是晴雯,她捧著自己的腳靠在熏籠上,感覺就像是被她抱在懷裏取暖一樣。
“二爺你倒是說話啊,到底暖和不?”
賈寶玉想多感受一會兒,沒得到答複的晴雯卻忍不住追問了。
這是她和麝月幾個一早上的成果,自然想得到賈寶玉的肯定。
賈寶玉道:“嗯,很暖和……”
一邊說,一邊伸腳把晴雯的手踩住,不讓她離開。晴雯抽了兩下,卻沒抽出來。
麝月看不到底下的全部場麵,看晴雯半天不起來,就笑道:“二爺的腳很香嗎,你這小蹄子還舍不得放開了?”
賈寶玉一聽麝月這話就知道要遭,果然,桌底下的晴雯狠狠地在賈寶玉小腿肚子上掐了一下,然後猛然抽出自己的手,站起來,麵上微紅。蓋因,賈寶玉踩她就算了,還用足前掌在她的左手背上撚來撚去。
二爺真是越來越可惡了!
心中氣氛,但是為了不引起旁邊麝月更多的懷疑,她隻是剜了賈寶玉一眼,然後邁著快步出屋去了。
望著晴雯再次逃走,賈寶玉笑了笑,心道:小晴雯,你是逃不掉的。
“二爺對她做了什麽?剛才還興致勃勃的,怎麽突然就走了?”麝月問。
“沒什麽,可能是她早起沒鋪被子,這會兒忙著回去鋪被子呢。”
賈寶玉隨口胡謅,換來麝月輕微的一個白眼。然後麝月又罵道:“這小蹄子,管脫不管穿,也不知道給二爺穿好了再走。”
說著她也蹲下來,幫賈寶玉把靴子穿上。
賈寶玉笑眯眯的接受著丫鬟的服侍,他發現,他越來越喜歡這個時代了。
坐在屋裏看了一早上的書,其間湘雲跑過來鬧他,隻是沒一會她嫌無趣,又跑去找探春等人玩兒去了。
賈寶玉因為心中有事,所以並未和她同往,待她一走,察覺天色差不多了,自己也讓麝月換了一身衣服,出二門。
到了外書房沒一會兒,茗煙趕來,賈寶玉便問他寧國府的情況。
茗煙回道:“果然如二爺猜測的那樣,今早東府確實亂了,府內府外到處訪查詢問。開始我還不敢過去,後來見風聲弱了些,才借著找門子張勇要賭賬的由頭,把情況摸實了。”
“珍大爺可派人去報官?“
“沒有,肯定是沒有。我打聽清楚了,張勇他們連出了什麽事都不知道,隻聽說是昨夜好像失了盜,丟了幾樣不緊不要的東西。”
賈寶玉點點頭,雖作了萬全準備,不過賈珍選擇不報官,也算是最好的一個結果。
昨夜尤氏的行動,自然是賈寶玉給她出的主意。計策很簡單,就是實打實的恐嚇一番賈珍,讓他不敢再對秦氏動手。
本來公公覬覦兒媳就是醜事,賈寶玉可以看作是秦氏太妖媚,賈珍一時色.欲熏心,但在他這麽前後給他上了兩道枷鎖之後,賈珍要還是控製不住自己,那麽,或許真的就該讓賈珍見血了。
沒錯,不論是上次借賈敬的權威,還是這次鮮明的威脅,都算是“先禮”,屬於未撕破臉之前,比較溫和的手段。
若能讓事情就此塵埃落定,則皆大歡喜。若是還不能……他如今已經在太上皇、太師、二皇子等朝廷最具有權勢的人麵前露了臉,想來,很快他就可以擁有自己的勢力與實力,到時候,或許就更好收拾他了。
如今之所以采取溫和的手法,不是他顧念同族之情,賈家沒有賈珍,隻會變得更好。他現在溫和,隻是不想打虎不死,反被其傷。
賈珍身上畢竟襲著爵位,若是現在暗算他,說不定會讓自己付出不可承受的代價。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當謀定而後動。保護秦氏是他自願做的事,但在羽翼未豐之前,還是謹慎些好。
“二爺,東府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為什麽要叫我半夜扮賊扔那玩意兒進去?”
茗煙的話讓賈寶玉停止了思索,回頭看著他道:“能告訴你的事我自然會告訴你,有些事,你知道了也沒好處,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是我多嘴了,我隻要辦好二爺交代的差事,橫豎二爺不會虧待我就是,嘿嘿。”
茗煙訕訕道。
賈寶玉這才滿意。昨晚的事,涉及秦氏和尤氏,特別是尤氏,稍有不慎,就會連累她,所以尤氏昨晚的行動,除了賈寶玉知道,別的人一概不知,就連協助的人都沒有。
而尤氏之所以願意聽從賈寶玉的建議,幫他完成此事,那是因為,賈珍的事,關乎著她的切身利益。她是整個賈家最不願意看到賈珍爬灰的人。
而且,讓尤氏動手,不但極為方便,且賈珍根本就不會懷疑尤氏。一則尤氏是他的枕邊人,沒有“害他”的動機。二則尤氏女流之輩,他根本不相信尤氏敢做,能做這樣的事來。三則,賈寶玉故意在字條當中寫了上次的揭帖內容,賈珍一看就知道是上回的人再次出手了,且茗煙又在牆外扔了賊人翻牆的證據,賈珍是不可能懷疑尤氏的。
當然還有一點賈寶玉不知道,賈珍已經懷疑是秦氏身份背後的人出手警告他。賈珍知道秦氏身份不簡單,但是奈何賈敬不肯告訴他確切的消息,他已經瞎猜了半年,一直忍著沒對秦氏動手。
隻是半旬之前,他又沒忍住,才出言威逼利誘了一番秦氏,卻沒敢像那次在薈芳園中對她用強一樣。因為賈珍想著,若是秦氏自願從了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想來就算是賈敬也不會怎麽著他。
他哪裏想到,秦氏會跑去向賈寶玉求救,而賈寶玉一聽,自然以為賈珍又要對秦氏用強,因為秦氏根本沒說清楚,她故意沒說清楚……
說完寧國府的事,賈寶玉也不在外書房多待,準備順道去瞧瞧賈母,正好碰到王熙鳳。
見麵王熙鳳便道:“你送我的禮物我可看過了,難為你費心,便是你璉二哥也沒送過我這麽好看的簪子。”
“二嫂子客氣了,為了我的事,前前後後讓二嫂子忙了兩三日,總得表示一下。”
“嗬嗬,那你尤大嫂子呢,她昨兒可也為了你的事忙了大半日呢?”
“自然也是送了的……”
王熙鳳一聽,頓時就不那麽高興了。
賈寶玉心說,本來就是為了方便讓尤氏將匕首不留痕跡的帶回去,所以才特意送的簪子。
不然,雖然不是太名貴,但是一根也是好幾兩銀子呢,王熙鳳和尤氏都是有錢人,比他有錢,他哪兒舍得送她們這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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