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法外開恩
“你且安心,老夫會竭盡全力為你王氏一族留後的!你幾個孫兒當中,你最看好哪個?”斟酌再三,寧國公還是決定幫令賢侯一族留下一個血脈。
令賢侯雖然有錯,可他也算是有功於大燕了,不該落得一個滿門皆滅的悲慘下場。
更何況,那王琳若想無虞,也得有個母家支撐啊!
聞言,令賢侯立即欣喜若狂,直接跪了下來,淚流滿麵道:“請受老夫一拜!”
患難見真情,老國公對他和王氏一族的恩情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衡量的,他除了叩首謝恩想不到其他可以感謝的方法了!
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見以往意氣風發的令賢侯如今匍匐在自己腳下,寧國公一點兒開心得意都沒有,隻覺得十分難受。
“快起來吧!”寧國公親自將令賢侯扶了起來。
頓了頓,寧國公肅然問道:“你想清楚,要保哪個?”
令賢侯結黨營私,此為永曆帝之所不能忍,他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替其脫罪或者減免罪責,他最多可以將永曆帝心底對恩師的恩情給激發出來,求永曆帝網開一麵,給王家留下一個男丁!
令賢侯默然,這是一個艱難而殘酷的抉擇。
許久,他眉頭一擰,終是說出了他的答案,他道:“還勞國公爺將濤兒救出去!”
他的兒孫著實不成器,唯一聰穎的就隻一個王瑾,王濤亦是資質平平,但好在善良寬厚、肯吃苦學習,若能得寧國公提拔照應,倒也能勉強在朝中立足!
“老夫自會盡力!令賢侯珍重!”寧國公點點頭,隨後就沉重道別了。
天牢外還有幾個皇子在等著他一同去宮裏複命呢!他著實不能再在這裏多呆了!
寧國公一走,牢門就“哐當!”一聲落了鎖,令賢侯呆呆地癱坐在地上望著寧國公一步步離去。
許久,寧國公依舊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了天牢昏暗而悠長的走廊裏,令賢侯這才笑了笑。
笑著笑著,他就用力扇了自己幾巴掌,悔恨的淚隨之落下。
沒想到,在他落難之際,竟是他此前費盡心裏去針對、算計的寧國公伸出了援手!
想來真是可笑,若不是他心思狹隘的認為寧國公瞧不起他們王氏一族,一意孤行不肯聽王濤的勸誡,去算計寧國公一脈,他又怎麽會這麽快就到了這天牢?
……
“老臣該死!勞幾位殿下久等了!”一出大門,寧國公就朝顧明琰兄弟幾個拱手道。
“寧國公言重了!”顧明琰微微一笑,溫聲道。
其餘幾個皇子亦是一臉笑意,壓根沒有絲毫久等的不耐。
“寧國公已經到了,那我們就快些回宮麵見父皇吧!”顧明琰繼續溫聲道。
他為長,又性子寬厚溫軟,眾皇子對他很是敬重,自然是對他的話沒有什麽異議,是以,他們一行人就上了早已備好的馬車往宮裏去了。
兩個時辰以後,他們一行人到了禦書房門外。
因著永曆帝早有吩咐,他們剛剛踏上台階,常德就甩著拂塵迎了上來。
“幾位殿下同國公爺可算是回來了!陛下已經等候多時了,您們快些裏麵請!”他焦急道。
今日一下子查抄了那麽多大臣的府邸,永曆帝心裏也很是不舒服,心浮氣躁的,已經發了幾次火了,常德和一眾宮人皆是膽戰心驚、小心翼翼。
“是我們慢了些!”顧明琰歉疚道。
說罷,他就率先往裏走去,寧國公和其他幾位皇子也快步跟了上去。
很快,他們就到了內殿,果然見到永曆帝麵色陰沉的坐在上首。
“兒臣(老臣)叩見父皇(陛下)!”
顧明琰幾人連忙跪地行了大禮。
“平身!”永曆帝懶懶地抬了抬手道。
顧明琰幾個無言地叩首謝了恩,隨後才齊齊站了起來。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永曆帝垂眸,輕揉著發脹的鬢角問。
“回稟父皇,一眾罪臣及其家眷共七百二十八人已經全部捉拿歸案了!”顧明琰恭敬回道。
永曆帝的手一頓,隨後道:“朕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
永曆帝文治武功,是個有作為的帝王,雖然威嚴肅穆,卻不是個暴君,像這樣一下子判處幾百人斬首示眾還是頭一次,他不免有些躊躇疲憊。
顧明琰深諳永曆帝此刻心情不太美好,不願意被打擾,立即從善如流道:“兒臣告退!”
在幾位皇子請辭的時候寧國公並沒有效仿,反而跪下道:“老臣還有要事回稟!”
永曆帝眉頭一皺,寧國公可不是不會看臉色的蠢貨,他在這個時候要稟報些什麽呢?
心下疑惑,麵上他卻是半點不漏,他先對幾個請辭的皇子道:“你們下去吧!”
顧明琰幾人依言行禮退下,等幾個皇子都出了房門之後,他才將目光投向寧國公。
“愛卿有何事要單獨稟給朕?”
永曆帝的聲音很平靜,寧國公卻是直接以頭嗆地道:“老臣鬥膽求陛下饒那令賢侯的王濤一命!”
“啪!”永曆帝一拍桌子,狠狠地瞪著寧國公,大聲斥道:“愛卿是要讓朕朝令夕改了?更何況,令賢侯結黨營私,在朝中遍布爪牙,本是罪無可恕,朕若是恕了王濤,又該以何顏麵來麵對那些忠心耿耿的臣民們?”
這還是永曆帝第一次對寧國公疾言厲色。
寧國公默然,並未直接回答永曆帝的拷問,而是靜悄悄地跪著。
等了半晌,當永曆帝的呼吸不再急促的時候,他才道:“老臣不是不知陛下的難處!可是……令賢侯馳騁朝野幾十載,事必躬親,始終兢兢業業,也的確為大燕立下了無數汗馬功勞!”
“不僅如此,他還曾為帝師,悉心教導陛下,為我大燕培育了一名英明的君主,可謂是功德無量!老臣覺著,他著實不該落得一個絕後的淒慘下場啊!”
寧國公字字真誠,發自肺腑,說到最後已是有些哽咽了。
他是真的同情令賢侯的遭遇,這份同情除了多年同朝為臣的情分之外,更多的則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蒼涼。
他想,如果不是因為他乃是寧國公蘇氏一脈嫡係,他的下場怕是不會比令賢侯好上半分!
兔死狗烹!
永曆帝沉默,清冷的麵色已經緩和了幾分,定定望著寧國公的龍眸中也閃過絲絲動容。
顯然,他也想起了令賢侯曾經為他、為大燕所作出的貢獻。
細細想來,當年若不是令賢侯為他東奔西走,四處遊說,他也不會那麽容易地就坐上這張龍椅。
畢竟,在諸位皇兄皇弟當中,他的母家百裏一族著實是太弱了,壓根不值得一提!
那場慘烈的奪嫡之爭中,是令賢侯遊說的貴族世家們保護了他!
“陛下!老臣所求不過是饒那王濤一命,給令賢侯一族留個血脈,並不是讓您寬恕他們的罪過!”寧國公繼續磕頭哀求道。
他這話令永曆帝陷入了糾結當中了。
誠如他所言,隻是留下王氏的一個血脈,並不是寬恕整個王家,倒也不至於引起群臣憤慨……
見永曆帝動心,寧國公繼續道:“陛下!您若是饒了那王濤一命,不是正好向天下證明了您是一位宅心仁厚、重情重義的明君嗎?”
他這話,一下子將永曆帝心中僅存的疑慮給打散了。
雖然疑慮打消了,永曆帝卻還是沒有直接答應寧國公,而是疲憊道:“你再讓朕考慮考慮!”
寧國公心知永曆帝大概已經有了決斷,也就不再多言了,直接跪安了。
在他離開之後,永曆帝獨留了常德伺候,在半個時辰之後,永曆帝下了一道聖旨赦免了王濤死罪赦免了,將其流放到了北疆的荒原。
是夜,天牢裏來了一位尊貴的神秘男子,此人僅帶了一個仆從到了關押令賢侯的牢房,一路走來,所有的守衛都驚呆了,跪了滿地。
待進了令賢侯的牢房,那神秘男子取下了蓋住大半麵容的鬥篷,其麵容冷峻莊嚴,赫然就是永曆帝。
令賢侯大驚,連忙趔趄著行了大禮,“罪臣見過陛下!”
永曆帝沉默著望著蓬頭垢麵憔悴不堪的令賢侯,深邃的眸中滿是悲哀。
常德察言觀色的能力一流,早就摸清了永曆帝對這位犯了大罪的令賢侯的不忍和惋惜,連忙客客氣氣地將令賢侯扶了起來。
“老師,朕從未想過會在這種地方見到狼狽不堪的你!”良久,永曆帝才悠然歎道。
令賢侯在永曆帝喊出“老師!”兩個字的時候就淚流滿麵了,永曆帝自從登基之後就再也沒有這樣喚過他了!
“罪臣該死!竟是驚擾了陛下來這般汙濁不堪的地方!陛下快些離開吧!”他愧疚地行禮道。
“寧國公為你求了一道恩旨,王濤此刻已經在趕往北疆的路上了。朕會知會雲陽照應他的。”永曆帝沒有理會令賢侯,反而緩緩道。
聞言,令賢侯連忙叩首謝恩:“多謝陛下天恩!罪臣現在就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朕從未想過要這般對老師,隻是……你為何從不知足?”永曆帝冷冷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