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癡心不改
謔！
長槍被挑飛出去，直直插入了黑風洞大門上，入內一三尺。
“孽障，拿命來。”惠安還不放過黑熊精，舉棒繼續打來。
黑熊精沒了武器，知道不妙，一聲大吼，忙化出一道黑風，衝著惠岸身上便撲去，惠岸有些忌憚這黑風，急忙撤棒回撤，黑風見狀，立馬調轉槍頭，衝著黑風山間逃竄而去。
“孽障，休走。”惠岸急忙追入深山中。
楊帆在一旁歇息，一直看著二人爭鬥，見惠岸處處殺招，看的直皺眉，衝太白金星問道：“星君，當真饒不了這黑熊精嗎？”
太白金星撫摸白須，無奈道：“這是菩薩的旨意，隻怕這黑熊精今日是逃脫不了。”
楊帆聽到這話，眉頭皺的更加緊了，雖然和黑熊精交惡，但是楊帆可以感知到這黑熊精本性不壞，雖有小錯，但也是情有可原，若是打死了，著實可惜。
而這時候，遁入山林的惠岸行者折返回來，他在山間行走如風，轉眼便到跟前，而在他手上此刻提著一黑不溜秋的東西，不是黑熊精是什麽。
咚！
惠岸行者把黑熊精往地上一扔，舉棒便要打死他，楊帆見狀，忙喊道：“行者不可。”
惠岸手中棒子一遲疑，詫異看向楊帆，問道：“取經人，為什麽要阻止我殺了這孽障？”
楊帆忙道：“惠岸行者，這孽障雖然有錯，但他也是情有可原，若是將他就這麽打死了，實在是有些可惜，倒不如留他一條性命，改為懲罰可好？”
“不妥。”惠岸行者一口否決道：“菩薩有旨，這孽障前業未消，如今私自逃脫珞珈山，已是犯了大罪，如今更是要加害於你，似這等冥頑不化之輩，就該除之。”
說完，惠岸使者一棒子打上去，黑熊精一口鮮血奪口而出，淒慘叫道：“觀音，你好狠毒。”
“還敢辱罵菩薩。”惠岸行者棒下不留情，還要再打，楊帆見狀不忍，上前一步，右手靈石有所感應，靈棍吐出，上去便架住了他即將要打下的混鐵棍。
鐺！
一聲脆響，惠岸行者的混鐵棍被打的反彈回去，驚的他目眥欲裂，不可思議的看著楊帆手中的靈棍，隻是他眼拙，一時間也沒認出這是什麽武器。
“楊帆，你乃佛門弟子，當謹遵菩薩旨意，為何要忤逆菩薩法旨？”惠岸行者一口一個菩薩旨意，壓的楊帆心頭憤憤不平，他勃然大怒喝道：“我佛慈悲，這黑熊精為難於我，該殺該罰，是不是該由我這個當事人做主？”
惠岸一怔的，略微一思索，當即辯道：“黑熊精乃我南海珞珈山守山大神，他私自離山，犯了家法，便該遭法，是生是死也是我家菩薩做主，你憑什麽插手。”
楊帆不依不饒，衝著惠岸行者便是一通吼：“黑熊精當年答應做守山大神是有條件的，若非菩薩沒有兌現承諾，黑熊精何以會反她，這事說到底，還是菩薩處事不公。”
“大膽，你竟敢誹謗菩薩，吃我一棍。”惠岸行者大怒，舉起混鐵棍便衝楊帆頭頂劈來。
楊帆絲毫不懼，但是他也知道這惠岸行者在菩薩座下修行多年，隻怕修為在黑熊精之上，就這麽抵擋是不行的，索性他來個魚死網破的打法，也不防守，見他一棍劈來，他也一棍子衝著惠岸行者的腰腹掃去。
二人這一擊要是都打上身來，必定都是骨斷筋折，不死也成廢人。
惠岸行者沒料到楊帆為了一個黑熊精居然使這搏命法攻擊，大吃一驚，急忙撤棍抵擋。
楊帆見他懼怕，心中一喜，連使長棍衝他身上戳去，一連戳了九下，可惜每一下還沒沾到惠岸行者的衣服，便被他的混鐵棍擋了下來。
一旁的太白金星本以為救出了楊帆便是大功一件，不曾想楊帆居然袒護一方小小的黑熊精，眼看楊帆和惠岸行者鬥的不可開交，未免事態擴大，他陰毒的盯上了癱軟在地，苟延殘喘的黑熊精。
“黑熊精，拿命來吧。”太白金星突然飛撲過去，一浮塵照著黑熊精的胸膛重重掃去。
“不要！”楊帆察覺不妙，扭頭瞪來，隻見浮塵已經劈打上身，黑熊精一口黑血奪口而出，胸膛已經是凹陷了大半，眼看是活不成了。
“啊！”
楊帆是勃然大怒，目眥欲裂，張口咆哮，狀若瘋癲的撲上來，一棍子照著太白金星的腰間掃去。
“行者救我。”太白金星被楊帆的樣子嚇到了，見到楊帆這表情，他立馬聯想到了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那猴子。
惠岸行者見太白金星幫了大忙，哪有不幫忙救助的道理，當即飛身上來，混鐵棍擋上去。
轟！
不料這一擋下來，混鐵棍居然抵擋不住楊帆的棍子一掃，被打的當場折斷，惠岸行者也被棍上傳遞的巨大力量給震的倒飛出去，雙腳在地上滑行了數丈之遠方才站定。
再看太白金星，幸好得到了救助，他也顧不得儀態了，在棍子掃來前，就地一滾，一招驢打滾，擦著棍上的銳氣僥幸逃得一命。
楊帆殺紅了眼，還要再打，惠岸行者見狀，大聲喝道：“大膽，你要反天不成。”
楊帆被這麽一喝，神識立馬清醒過來，舉起的棍子僵在了半空，遲遲沒有落下，而黑熊精這時候也虛弱喊道：“別為了我毀了自己的前程，楊帆。”
楊帆扭頭看向了黑熊精，見他胸骨盡碎，口中黑血直冒，心中一股怒意再度上頭，怒吼道：“這對你不公平。”
“公平？”黑熊精露出了一個苦澀無比的幹笑，他有氣無力道：“對我們妖魔來說，從來都沒有公平，上天想怎麽欺辱我們便想怎麽欺辱，想騙就騙，我們不過是他們眼中的螻蟻，不值一提。”
惠岸聽到這話，哼道：“死期將近，還敢大言不慚。”
“你給我閉嘴。”楊帆扭頭過來，目光凶狠的衝他瞪去，惠岸被楊帆這麽一瞪，到嘴的罵語竟不知道為何說不出口，他居然怕了楊帆這一介螻蟻，這讓他內心震驚不已。
太白金星爬了起來，擦著額頭嚇出的冷汗，忙規勸道：“楊帆，黑熊精的死乃是天命所歸，你身為取經人，當秉持天命，絕不可自毀前程，逆天行事。”
楊帆沉默不語了，太白金星的話他懂，無非就是別為了一個小小的妖精毀了日後取經得來的金身正果，隻是他心中有怒意，似黑熊精這樣的妖魔，其實是很可悲的，他所求無非就是和自己心愛的娘子長相廝守，難道老天連他這個小小的心願都不願意滿足嗎？
他為了這份愛，已經被騙了整整五百年，如今更是因此而被活活打死，這樣對他太不公平了。
菩薩對他似乎太心狠了，難道她就不能慈悲一些嗎？
看著黑熊精如此，楊帆不禁衝惠岸行者問道：“觀世音菩薩不是慈悲人間，普度眾生嗎？既然他可以慈悲眾生，難道就不能慈悲一個小小的黑熊精嗎？他什麽都不求，隻求自己的娘子可以好好活著，可是為什麽這一個小小的心願菩薩都不願意滿足他？”
惠岸行者被問住了，他不過是菩薩座下一行者，隻知道遵命行事，又如何能知道菩薩心中所想。
誠然，他也覺得黑熊精可憐，可是他還是要遵從菩薩旨意行事，因為他相信菩薩的話是對的，黑熊精就該死，於是他給了楊帆這樣的解釋：“菩薩慈悲是對眾生的，黑熊精的所作所為已經不值得菩薩慈悲了。”
“我不配，咳咳，哈哈，我不配……”黑熊精聽到惠岸的答複，忽的哈哈大笑起來，他笑的很淒厲，淒厲聲中，他居然強撐著一口氣站了起來。
一隻胸骨盡數碎裂，口中鮮血直噴的黑熊精站了起來，他沒有再對任何人行凶，隻是用那滿是滄桑淒苦的雙眼掃了眾人一眼，然後他慢慢的一步步的向著妻子的墓前跌跌撞撞走去。
黑熊精走的很慢，每一步都仿佛即將耗盡他的氣力，他的身子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可能跌倒。
楊帆看了一陣不忍心，想要過去扶他一把，可是黑熊精卻衝他苦笑的搖搖頭，示意不需要他幫忙。
楊帆無奈駐足，看著黑熊精一步步的前行，每一步，身後都流下了一大片的血跡，這是黑熊精不甘心的鮮血，似乎在向世人訴苦，訴說著他的苦難經曆。
他別無所求，隻求和妻子長相廝守，可是就這麽一個小小的心願，卻求不得。
“娘子。”黑熊精噗通一聲跪倒在墳前，他一如既往的衝著墓碑上深情一吻，隻不過這次的吻格外的長，鮮血汩汩的衝他嘴中湧出，染紅了這一片墓碑。
楊帆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眼眶都已經濕潤了，他看向了劊子手太白金星和惠岸，二人臉上居然沒有一絲的同情，有的除了冷漠，還是冷漠。
仿佛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幻術，根本就不值得他們同情。
“冷血！”楊帆第一次覺得高高在上的神佛冷血，這和他心目中的神佛有著很大的差距，他的心在痛。
“娘子，我來陪你了。”黑熊精親吻完，摟著墓碑笑了，這一刻他笑的很苦澀，但是苦澀中有著一絲的解脫。
死或許對他而言是一種解脫，五百年的離別，這一刻終於是要再度相逢了。
豈料惠岸行者這時候說道：“黑熊精，別傻了，你妻子五百年前已經身故，如今魂魄早已經投胎幾世，你們注定是無緣在一起廝守的。”
“不！”黑熊精帶著一聲不甘的嘶吼聲，仰天長嘯，然後化出了真身來，對著天空咆哮，然後一點點的化作一座石像。
一座求愛不得的淒苦憤懣黑熊石像！
即便身死，他依舊要守護在妻子的墳前，長伴左右，永不離棄！
楊帆惱火的瞪向惠岸行者，怒道：“你就不能給他一個期望，何苦要在最後還要破壞他的美夢。”
惠岸行者冷眼看向楊帆，道：“美夢是虛幻的，現實才是歸宿，這天下芸芸眾生，哪個不是在淒苦中度過，楊帆，若你有心普度眾生，也想救這對癡情怨偶，倒不如早日取得真經。”
楊帆心頭一凜，忙問道：“你的意思是取得真經就可以救他們，讓他們夫妻早日團聚。”
惠岸行者臉上露出笑容，似是一臉慈悲道：“不錯，我佛法力無邊，這小小的癡男怨女願望，如何不能完成，速速啟程吧。”
“好，我這就啟程。”楊帆不願再多說，立馬返回觀音禪院廢墟，收拾行裝，踏上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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