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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陛下的報複

  “你還有不敢做的事情?寡人給你個機會,說說為何來此,如果你說不出,就拖出去斬了。”陛下雙眼的鋒芒隱藏在搖曳的黃冕之下,嘴角勾出的弧度仿若一把嗜血的彎刀。


  龍顏大怒,大殿中的人都不敢作聲。


  公孫環坐在大良造公孫起的左手邊,她搖了搖公孫起的手臂,後者幾不可聞的搖搖頭。


  她又不安的看向贏湛,似乎想要知道贏湛的想法,可那隻青狐麵具完全遮住了贏湛的臉龐。


  我跪在大殿中央,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這種壓迫的感覺簡直教人窒息,“奴婢,奴婢是來賀喜的!”


  憋了半天,我終於想到一個理由。


  陛下換了個坐姿,身體前傾,“說話的時候,把臉抬起來。”


  “是。”我顫顫巍巍的把臉抬起來。


  陛下似乎還是對我的容貌挺在意的,一般來說妖精都比人類長得貌美,我的模樣和現世中的模樣無甚區別,隻是眉眼之間多了幾分從前沒有的靈氣,皮膚光滑了一些。


  但這也讓我有了誘惑別人的籌碼,就算我沒有引起他人注意的想法,許多雙眼睛也會無能控製的往我身上飄。


  “喜從何來?”陛下又問。


  我早就想好了說辭:“自然是恭喜陛下,又多了一個貌美善良的兒媳婦。”


  “你倒是消息靈通的很。”陛下的身子更往前了,他如鷹隼般銳利的視線似乎不僅僅打量著我的臉,似乎還時不時的盯著我前伸的雙手看。


  我也看了眼自己的雙手,因為我穿的是一身男裝,秦朝男子都喜文善武,為了便於拉弓都會將衣袖故意裁剪的短一些,我匍匐在地跪拜的時候,雙手以及大半條手臂全都露了出來。


  隻看見,光潔水白的手臂上,一顆如櫻桃誘人的紅點特別吸引人的眼球。


  那是作為一個女子,從出生之時就會被點上的,代表了女子貞潔的朱砂印。


  陛下那麽在意我身上的朱砂印,一定是還沒對我死心,我趕緊將手縮回休息裏,卻為時已晚。


  因為我能從陛下那張威嚴的麵孔上感覺到氣息的變化,身旁的人也發出了竊竊私語。


  “啟稟陛下,是小女邀請蓮綴小姐來的,希望能得到她的祝福。”公孫環為我解圍的目的很簡單,她不想惹贏湛生氣。


  我真羨慕古代的男人,不僅可以妻妾成群,每個女人還都以夫為天,將他們慣得一個個都驕縱霸道。


  公孫環說著,從座位上站起跪在我的身旁,“小女的心事,陛下和父親早就知道,今日元宵佳節,請陛下趁著這個喜慶的日子,成全小女吧。”


  說罷,她恭恭敬敬的對著陛下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大良造公孫琦是個有名的寵女狂,也跟著高舉雙手跪拜,“微臣也盼望著小女能早日嫁得如意郎君,請陛下成全。”


  我現在的心情極其複雜,在感激公孫環為我解圍的同時,又害怕看見贏湛和公孫環被賜婚時出雙入對的模樣。


  作為另一位當事人的贏湛,還悠哉的坐在座位上,秦玉郎湊近著他的耳朵,似乎匯報些什麽。


  贏湛不易被人察覺的微微點了下頭,秦玉郎就又縮回了那個容易被人忽略的陰影裏。


  能夠成為統一六國的男人,陛下生來就具有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的能力,再做之人的小動作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況且,陛下還有得天獨厚的四枚瞳孔,他的目光掃向誰,仿佛就能看穿那個人的心。


  “湛兒,大殿之上,爾等在寡人的眼皮子底下說什麽悄悄話?”


  贏湛放下手中酒盞,沒有拖下麵具,聲音也一如既往的平靜,好似和他說話的隻是一個下人,絕不是當朝天子:“起稟父皇,隻是些無足掛齒的小事。”


  大殿中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一瞬間又染上了幾分寒意,安靜的氛圍裏,陛下頭上的黃冕相互碰撞發出催命般的“嘩嘩”聲。


  我用眼角的餘光環視了這二人,發現陛下的大手正緊緊的扳著龍椅的扶手,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贏湛,你就不能給你爹一點麵子嘛?


  “你,出來。”陛下抬起手臂,指向站在贏湛身後秦玉郎,“告訴寡人,你剛才說了些什麽。”


  秦玉郎嚇得抖如篩糠,跪在地上差不多被嚇成了一灘爛泥,“啟稟陛下,奴才,奴才忘了。”


  我懊惱的捂住額頭,陛下關注的焦點怎麽繞了一圈又回到了秦玉郎身上,難道曆史真的無法改變?

  還是我用的方法不對?

  “與寡人說話,抬起頭來。”陛下的語氣似乎隨時都可能叫我們人頭落地。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陛下似乎在有意避開為公孫環賜婚一事。


  不然怎會將大良造公孫起和公孫環晾在一邊,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奴才的刺兒?

  秦玉郎糾結了半天,艱難的把臉抬起了一點點。


  但隻是這一點點的高度就足以驚嚇到此刻坐在大殿中的另一個人,那便是贏湛和秦玉郎的親生母親——婉美人。


  “哢擦!”婉美人沒控製住激動的情緒,打碎了一隻杯子。


  “臣妾知錯。”婉美人也慌慌張張的跪地求饒。


  陛下沒有理會婉美人,在他眼中一個年老色衰的妻妾還不如一條戰場上能咬人的狗,他隻在意是這條狗夠不夠忠心,這個女人是不是完全屬於他。


  婉美人的驚慌失措,讓陛下察覺了什麽,喝道:“來人,把他的臉給我抬起來。”


  “是!”收到命令,兩個公公就上前,蠻狠的抓住秦玉郎的下巴,撥開他亂糟糟的頭發,迫使他整張臉呈現在陛下的視線中。


  “不可以!”就在陛下即將看清秦玉郎容貌之際,我竭盡全力的撲過去,想要捂住秦玉郎的臉。


  但一個聲音比我更快,似乎是有什麽人向大殿裏吐了一口痰,正好吐在秦玉郎的臉上。


  “我呸!”


  一個太監抬腳就將我踹開,讓我一頭栽在地上,連秦玉郎的衣服角都沒有抓到。


  而他已經被兩個太監壓著,對著陛下的龍椅抬起了頭!

  完了!曆史又要重演了!


  我懊惱的閉上眼睛,心死如灰。


  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高高在上的龍椅中,陛下的表情沒有表露出的怒意,反而是一副吃驚的樣子。


  我機械的爬到秦玉郎身旁,探頭去看他的臉。


  這一眼去,我的懵逼指數直衝天際!

  什麽情況,秦玉郎不應該是一個長得白白淨淨,瘦瘦矮矮的少年嗎?


  什麽時候那張臉上長滿了出膿的豆包,大蒜鼻,眯眯眼,臭嘴唇,還有一圈小胡子?


  我機械的轉過身,往大殿中眺望,隻見大門邊上有一個太監,他的姿勢站的特別突兀。


  其他太監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鵪鶉樣子,他倒好,站的歪歪扭扭,嘴角還掛著一抹玩世不恭的淺笑,看上去特別的吊兒郎當。


  看清楚那太監的臉,我懸著的一顆心終於咽會肚子裏,忍不住狂喜。


  這太監名分就是北冥鯤喬裝的假太監,剛才的那口談不出意料也是他吐的,目的就是為了改變秦玉郎的容貌。


  陛下看見秦玉郎的長相隻覺得惡心,調轉話頭問我:“你方才何故阻止寡人見他?”


  我心裏一開心,連帶著聲音都愉悅起來,但我要盡力克製,人生就是一出戲,沒完結之前還得接著裝。


  “啟稟陛下,小女認識這個奴才,知道他相貌醜陋,怕他這幅鬼樣子驚了陛下,才出麵阻止。但事實證明,陛下勇猛過人,淡定自如,風度翩翩,無人能敵,就算這奴才長得再醜,在陛下眼中也如一個螻蟻不足掛齒。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拍馬屁誰不會?


  過了一這劫難,我瞬間就放輕鬆了,醫學係高材生的智商又蹭蹭跳了回來,幾句話就說的陛下龍顏大悅。


  那頭上的黃冕搖晃的就跟小狗的尾巴似得,但他也在忍,假裝不受用我這套馬屁。


  我搓了搓手,之前那太監踢我那一腳用了七分力道,我一把倒下去兩隻手心都被大殿裏的波斯地毯挫傷,之前不覺得痛,現在痛的我直皺眉頭。


  血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就算隻有一點點氣味,普通人聞不到,久經沙場的人卻能敏銳的察覺到。


  比方說這位一同六國的陛下,“摔傷了?將寡人的金瘡藥取來。”


  一個太監正準備去取藥,肩膀上就被一隻大手按住,按兵不動了許久的贏湛站起身,冷漠道:“有勞父皇牽掛,臣子自有靈藥。”


  贏湛一邊說,一邊向我這邊走來,我知道他的眼睛上還沾著石灰不能睜開,等到他走到我身邊時候,悄悄拉了他的衣擺一下。


  贏湛這才跪下,準確無誤的抓住我的手上的手心,掀開了半截青狐麵具,露出輪廓優美的下巴曲線和那如工筆畫勾勒出的精致嘴唇。


  “你想幹嘛?”他抓著我的手送到唇邊我一下就緊張起來。


  “舔舔。”贏湛的聲音有些沙啞,卻也出乎意料的平靜,像是在說一件人所周知的常識。


  我拗不過他的力氣,兩片柔軟接觸到我受傷的掌心,贏湛的舌似塗了蜂蜜一般,輕輕的舔舐著我的掌心,一下又一下,挑動著我的心跳。


  公孫環和公孫起看得大跌眼鏡,要不是礙於在陛下麵前,公孫起一定會大發雷霆。


  “沒事的爹爹,女兒早就知道會知道。”公孫環按著公孫起的手臂,眉宇之間盡是委屈。


  “咳咳咳!”公孫起用力咳嗽了兩下,提醒贏湛,這裏是公共場合。


  “治療完畢。”贏湛好不眷戀的送開我的手,跪倒與公孫環並肩的位置。


  公孫環難看的表情才稍稍好轉,悄聲問道:“要是環環受傷,湛哥哥是不是也會這樣對我?”


  贏湛沒有回答,也沒有握住她送過去的手。


  公孫環的眼睛轉瞬暗下下來,像是被人灑了一把灰,贏湛這才幽幽開口,“公孫小姐是大良造的千斤,不會受傷的。”


  “環環明白。”公孫環痛苦的擠出一抹笑,“隻要能陪在湛哥哥身邊,環環便知足了。”


  公孫起用了對我甩了一下袖子表達他的憤怒,稟告道:“陛下也看到了,微臣的女兒癡心一片,請陛下賜婚。”


  陛下的雙瞳逐一落在跪在地上的人身上,最後落到贏湛那張帶著麵具的臉上,嘴角勾起一抹惡毒的報複。


  “既然是大良造女兒的婚姻大事,那自然要配我大秦國最優秀的男子。李公公,傳寡人聖旨,大良造公孫起之女公孫環蕙質蘭心,品性純良,封公孫環為環美人,幾日入宮,陪伴聖駕。”


  什麽?我沒聽錯吧?!


  陛下給公孫環的賜婚不是嫁給贏湛,而是嫁給他自己?

  全場都驚訝了,公孫環的臉色像是吃了幾百隻蒼蠅一樣,麵色煞白!


  她爹公孫起那張老臉也驚愕的皺成一團,跪著爬到接近龍椅的階梯上被兩個太監攔了下來。


  “陛下,我的環環今年才隻有十四歲啊!”


  “大良造,你想忤逆寡人?”陛下靠在龍椅上,雙目低垂,聲音壓得很低。


  公孫起立馬打了個冷顫,直搖頭,“微臣不敢。”


  “甚好。”陛下裂開嘴,極具權威的看向贏湛。


  不過,贏湛藏在麵具地下的眼睛卻什麽都看不見,在外人看來,他的淡定不輸給陛下。


  “環美人,還不領旨謝恩?!”一個公公端著聖旨提醒公孫環。


  從陛下宣布她是婉美人那一刻起,公孫環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贏湛臉上的麵具,她恨不得撕下麵具,親眼看看贏湛此刻的表情。


  “湛哥哥,環環此生不能嫁給你唯有一死,你願和我一同死麽?”


  贏湛似是輕歎了一聲,“恭喜環美人。”


  我再度懵逼了,贏湛不是一心想要巴結公孫起,迎娶公孫環鑄就大業麽?

  怎麽現在變得這麽恭順,難道他對公孫環隻是逢場作戲,所以公孫環嫁給別的男人也不要緊?


  “恭喜父皇又得一美人!”贏湛完全不理會即將奔潰的公孫環。


  上一次贏湛闖入陛下的寢宮搶走了我,現在陛下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搶了他訂過婚的未婚妻。


  這對父子之間似乎並不存在感情,你來我往的交易和報複,更像是各為其主在絞盡腦汁的博弈。


  這不僅讓我想起那天在陛下寢宮時,贏湛故意輸掉的那盤棋,我記得他在臨走之前好像還落下了最後一字。


  那一字乍看之下似乎是自尋死路,可白子被黑子吃掉之後,棋盤上又豁然多了一大片可走指路。


  這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贏湛實則早就猜到陛下會這樣報複,而他隻是順著陛下的意思,讓陛下以為報複得逞,其實公孫環嫁給誰根本就對贏湛沒有什麽影響。


  短短一瞬,我仿佛看清了一個如蛛網般精密的陰謀。


  而在蛛網中被困住的獵物卻不是陛下,而是作為誘餌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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