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婦人放聲大哭,一邊哭著,一邊指著丈夫,破口大罵。“朱老兒,瘟老兒……”罵的卻是自己的老丈人。朱玉郎的臉上,是一付悲苦焦慮的模樣,也不敢還嘴。那一旁,小娃兒早已哭啞了嗓子。
李巡檢皺了皺眉,喝了一聲:“都拿下了!”
五、六個公差飛身撲去,鎖拿住夫婦倆的肩背臂膀,‘嘩啦啦’推翻了飯桌,把夫婦兩個提到了李巡檢的麵前。
那婦人的臉上露出了恐懼的表情,說道:“官差大爺,我家小寶隻是個兒童,什麽也不知道。求老爺開恩,把我家小寶送去他的阿姨家寄養幾天吧。我們夫婦便是死了,也感激老爺的恩德。”
李巡檢看了看這個婦人,並不說話,走出幾步,站到小寶的麵前,小寶被這陌生大漢的氣勢所攝,不敢再哭,叫道:“娘,我害怕。”
李巡檢一手捉住小寶的衣領,把小寶提了起來。小寶害怕極了,一咧嘴,又要哭泣。李巡檢大喝一聲,“不許哭”,另一隻手,伸開巴掌,‘叭’的一聲,猛力打在小寶的臉上。
“啊……”的一聲慘呼,卻是那個婦人喊出來的。
小寶嚇得竟然不敢出聲,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不住流淌。
李巡檢一手提著小寶,重又走回到那婦人的麵前,舉著小寶,讓那婦人看小寶的白嫩嫩的臉上的鮮紅掌印。
做母親的喘著粗氣,拚命掙紮,卻掙不開身後兩名公差的鎖拿。
李巡檢惡狠狠地說道:“朱家娘子,你丈夫與朱老爹做下了殺頭流配的勾當,騙了大老板們的數千兩銀子哩,若是坦白交待出來,你們母子倒是可以脫罪不問,嗯,也許你丈夫也可以減刑。若是不招,一家子都死在監牢裏,朱家娘子,你選一樣吧。”
婦人怒衝衝轉身向著丈夫,豎著眉毛,厲聲說道:
“玉郎,聽到沒有?快快把贓銀交出來。你不心疼小寶嗎?”
朱玉郎哆索著,流著眼淚,說道:“實實不知什麽贓銀,怎麽天上就掉下這奇禍了呢,這是什麽世道呀,沒有老實人的活路啦!”
朱家胖娘子平日就最見不得丈夫這個窩囊樣子,現在更是又急又怒,便伸腿亂踢丈夫,口中又是‘朱老兒,瘟老兒,害了我們一家,還要害死親孫子,老不正經,老王八蛋!’的不停亂罵。
公差們吆喝著,把夫妻兩人分開。
李巡檢的一腔熱情都冷了下來,憑著多年的經驗,感覺這個線索是錯了。揮了揮手,吩咐把這一家三口押回衙去,叫牢頭們審問口供。
然後,李巡檢又吩咐眾人搜查,就掘地三尺,也要翻出贓銀來。眾捕快們高聲應諾,各自行動。
那一家三口,哭喊著,被囚車押走了。
公差們鬧到了半夜三更,還沒有收場。好好的一個三口之家,平白遭了這樣的大劫難。那幾間屋子裏,淩亂破碎,簡直是沒法兒看了。搜了這麽久,搜出來的銀子現錢連著錢莊折子,一共不到五百兩,眾捕快們俱都垂頭喪氣,李巡檢也早沒了心氣兒,吩咐留下一個捕快領著那兩個便衣,看守現場,自己帶著眾人,灰溜溜的返回府衙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巡檢來見文案師父,紅著臉,把昨天的結果告訴了師爺。
師爺聽罷,一樂,說道:“老李,你今日也‘倒繃了孩兒’,是不是?朱老兒明明說的是銀子失竊,你卻捉了人家的兒子進來,現在又找不著贓銀,看這個形勢,對你十分不利呀!”
李巡檢急忙說道:“若甫先生,依我之見,就算是朱玉郎實不知情,可是,這個案子必定是朱老兒搗鬼,這個我若是看不準,這幾十年的差飯算是白吃了。咱們提出朱家父子來,大刑伺候,不怕朱老兒不招出實情來。”
師爺搖了搖頭,道:“不要對朱老兒動刑。”
“為什麽呀?咱們公門裏不動刑,豈不是老虎沒了爪牙?若甫先生莫不成要修行做菩薩嗎?哈哈,哈哈!”
師爺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府尹徐大人愛煞了朱老兒的文才,上次審這老兒時,大人特意吩咐,每日要看這朱老兒的手稿文章。你若是動刑打壞了這老兒,他寫不成文章,徐大人必定不喜。我可不想觸徐大人的黴頭。老李,你再另想一個辦法罷。”
李巡檢張大了嘴巴,露出了一臉的傻相。想了想,又笑道:“這也不妨,所謂‘虎毒不食子’,咱們還是提出這對父子來,專門審問朱玉郎,皮鞭棍棒伺候著,做出要打死他的意思來,朱老兒必定屈服,再不成,就調教他的那個小孫子,朱老兒再不肯不招的了。”
師爺皺著眉,想了半天,這才吞吞吐吐的說道:“這個嘛,倒是不怕他不招了。可是,也許他會講出什麽不該講出來的大實話,那樣,咱們可能反而更不好辦了。”
李巡檢奇怪地看著師爺,說道:“若甫先生,這話我就聽不懂了,犯人如實招供,難道不是最好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