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孤墳淒涼人卻在
我們靜靜地坐在了樹下，向遠方望去。大約過了一刻鍾，隻見東方地平線上越來越紅。突然，一個耀眼的紅點，慢慢地，吃力地從地平線上跳出來。一瞬間半個太陽溜出了地平線，好像半個光芒四射的光球在一個大盤子裏跳動。
太陽越升越高。不知是誰把一塊黑雲扯在了太陽頭上，一道道燦爛的光芒，把黑雲下麵鍍了一層黑色的光柱。太陽終於扯開了黑雲，冉冉升向天空。頓時，天空被映得紅彤彤的。大地也被塗上了一層豔麗的金黃色。
真的很奇怪，怎麽我們在山坡上坐了一夜，直到日出周圍的露水都沒有沾在我們的身上，我們依偎在一起，一起回憶從前的事情，一起將這最美的日出映在記憶中。
“司徒邑，你是怎麽想起來之前的事情的？”我懶洋洋的靠在他身上，忽然想起來司徒邑的突然出現，想要知道是什麽事情，竟然能在突然之間恢複了他的記憶。
“看見你，自然就想起來唄！”司徒邑也同樣慵懶著與我調、情，眼神迷離的看著我，仿佛我在說著別人之間的事情。
“怎麽了，是前天才忽然認識我的，還是說……你是一直到前天才看見我長成什麽樣子的！”我故意提高了聲調，聽起來有些咄咄逼人，想要引起司徒邑的注意力。
“哎呦，我的夫人，你可果真是想起了前幾世的記憶，連性子都變了不少，怎麽這麽伶牙俐齒了！”司徒邑依然是一幅事不關己的表情，繼續打趣著我，就好像是絲毫沒有受到我的影響。
被司徒邑這麽一說，我的小心思暴露無疑，小女人的心態躍然而出，“伶牙俐齒怎麽了？不想回答我就算了，還找這麽多借口！”我更加羞憤難當了，氣鼓鼓的對司徒邑說道，拚命地想要挽回一點尊嚴。
“我的夫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小氣了？”司徒邑見我有些小氣，便笑著把我拉進懷裏，輕聲調笑著說：“還不都是因為上次的受傷嗎，我在罐子裏修養的時候，不知怎麽的穿梭到了現在我們所在的這個時空，就好像是重新經曆了一次一樣，看到了我們一起的時光。”
“難道是那個厲鬼幫了我們不成？”我的憤怒被司徒邑溫柔的聲音揉碎在柔情裏，不由自主的順著他的話題接了下去，不願再用剛才咄咄逼人的語調來逼迫他，就好像他有什麽魔力一樣。
“怎麽了，還是想要謝謝他是怎麽的？”司徒邑看著我一副呆萌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彎起了嘴角，進而笑道。
“我倒是想謝謝他，但是我哪有那個本事能見到他！如果真的再見到他，不知道該是我們的幸，還是不幸呢？”我有些無可奈何地回答他，說著話的空擋，無意間抬起頭看到，不遠處的孤墳依然在陽光的餘暉下，孤獨的挺立著，回想起這幾世我們一同經曆的點點滴滴，不自覺的想著司徒邑的方向又靠近了許多，“你說他們兩個是不是很幸福？”我指著我們第二世墳墓的方向問著司徒邑。
“怎麽會這麽問呢？不是都想起來了嗎？”司徒邑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問我，麵帶疑惑之情。
我這才想起來，在昨天混亂的情況下，我忘記問司徒邑自己沒有看到的部分是什麽，便搖了搖頭，說道“其實我昨天一直想問你來著，在第二世的記憶裏，我隻看到了我懷著孩子的樣子，至於後麵到底發生了什麽，其實我並沒有看到。”
“走，那我現在就帶你去看！”說著司徒邑就牽起了我的手，一同站了起來，想著墳墓的方向走去。
對麵的山坡上，那座孤獨的墓碑像是穿越了百年，一直挺立著，仿佛就在等待我們的到來。
牽著司徒邑的手，我的心裏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踏實與安全，我多想永遠就這麽和他一起走下去，直到時間的盡頭。
“雯雯，現在你可以看到他們幸福的樣子了嗎？”司徒邑把我的手疊加到他的手上，舉起來擋在陽光前麵，像極了兩個幼稚的小孩子，追逐著陽光的腳步，都可以笑的很久很久。
真是想不到，一向粗狂的司徒邑竟然有這樣的一麵，從前我在上高中時候，看到的那些裏寫著什麽，“總有一天會有一個您耐著性子，為你化成繞指柔。”當時的我並不相信所謂愛情裏的模樣，總覺得一個大男人怎麽會因為愛情的魔力，而改變那麽多。
而現在我終於相信了，原來真的有那麽一個人願意為你做出改變，此時此刻我的心裏，就如同照在手上的陽光一樣，溫暖而又明媚。“看到了…他們真的很幸福…”我小聲的回答著司徒邑的問題。
司徒邑又用另一隻手的手指，從新擦拭著墓碑上照片上的塵土，兩個明媚的笑臉，露了出來。這一次我才真正清晰地看到了他們彼此靜靜相依的模樣，歲月靜好，不論時間怎麽改變，他們也一定都是彼此扶持的，不然也不會“生同眠，死同寢”，我相信他們兩個一定是很幸福的。
“其實…在我的記憶裏，也是沒有這段回憶的…”司徒邑緩緩地對我說，他並沒有看著我的眼睛，但我卻分明能從他的目光中，感覺到閃躲。
“是嗎？”雖然我心裏感覺到不一樣的感覺，也許是他真的有什麽難言之隱，現在還沒有準備好要怎麽對我說，我心裏雖然這麽想著，但我在嘴上依然附和著司徒邑的話。
“對了雯雯，你還記不記得，從前你最喜歡吃的東西是什麽？”司徒邑一下子轉移了話題，說到了我最愛吃的東西。
“嗯…讓我想想哦…”可見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吃得東西對我的誘、惑力都是很大的，我在大腦裏飛速運轉著，把我關於前兩世的記憶，清晰地理順出來，終於，在我記憶中最細枝末節處，我找到了一個少年熟悉的身影。“我最喜歡吃的是…果園裏的李子！”我驚喜的叫了出來，就如同把它們吃到嘴裏一樣激動不已。
我甚至可以記起來，它一步步成熟的樣子。春天的時候，枝條上出現一個個的小包，它就是花蕾，正在含苞欲放。雨後，花開了，一簇簇，一團團，挨挨擠擠的，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爭奇鬥豔。那花的芳香引來無數的蜜蜂和蝴蝶，在花叢翩翩起舞。
過了幾天，花落了，一片片花瓣落下來，像一群蝴蝶在飛，落在地上就像給大地鋪上了一層雪白的地毯，非常美麗。“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即便花落了也要化作肥料供李子樹生長。過了幾天，就結出了果實，那果實非常小，像珍珠一樣掛滿枝條。
這時候葉子也抽出來了，初夏的時候葉子已經非常茂盛。遠處一看李子樹就像一把綠傘。七八月間，沉甸甸的果實墜滿枝頭，果實漸漸成熟了，開始是綠綠的酸酸的，不久李子的顏色紅裏帶黃，陽麵的李子更是紅豔豔的，讓人饞涎欲滴。這時候李子的味道甜裏帶點微酸，可好吃了。我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聽到我的回答以後，司徒邑開心的笑了，“雯雯的記性不錯。”他誇獎著我。
“當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誰！”我被他這麽一誇，驕傲的揚起了頭，就連小胸脯也不自覺的挺了起來。
“好，那我帶你去摘李子好不好？”司徒邑邪惡的笑著，又順手在我的胸脯上摸了一下，挑起眉毛得意極了。
“你這壞蛋，看我不打得你滿地找牙！”我似乎是習慣了司徒邑這麽不正經的嬉鬧，但也還是追隨著他的腳步，向著記憶中熟悉的果園跑去，邊跑邊向前喊叫著“你倒是等等我啊！”
司徒邑倒也是聽話，逐漸放慢了腳步，有意無意的等待著我追上他“你還是跑的這麽慢啊！”但是嘴巴裏麵卻不放棄任何可以挫敗我的機會。
我們就這樣，你追我趕的向著前世記憶裏最甜蜜的地方跑去。
“褚奕，你臉上的傷疤還有嗎？”跑到果園的李子樹下，我條件反射的對著司徒邑說出了這麽一句摸不著頭腦的事情。都已經想不起來這時什麽時候的事了，現在的我隻記得，前一世的我從小就愛吃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直到褚奕和我一起發現了這個地方，我們每天從私塾裏放學以後，都會趁著天黑到這裏，偷偷地爬上樹去，摘下甜美的李子一起藏在衣服裏。
直到有一天，我們還是像往常一樣，不知天高地厚的爬到了樹上，但是不知道怎麽的，果園的主人仿佛發現了總有兩個小毛賊會來偷東西，買了一隻凶狠的狗狗。直到我們兩個爬上樹去，才放開嗓子大聲的嚎叫。被那凶猛的狗狗嚇破了膽子的我們，呆呆的愣在了樹上，不敢下來，也不敢大聲呼救，怕引來大人以後收到責罵。
“怎麽會不記得呢？我還記得是有一個叫做笑笑小饞貓，害得我從高高的樹上摔下去了！”司徒邑爽朗的笑了起來，時間在這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從前，我們一起玩鬧的時光。
“對啊，怎麽不是呢。我還記得咱們兩個在樹上，一直就那麽坐著，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就這麽的慢慢的等到了天都亮了的時候，褚伯伯不放心的帶人，漫山遍野的找咱們兩個…”我一下子打開了記憶的寶庫，如數家珍的回憶著。
“你不要逃避我剛才的話題，聽見沒有，我臉上的傷疤到底是怎麽摔得！”說著司徒邑竟然真的把臉湊了過來，就好像到現在還會有痕跡在一樣。“明明是你這個小迷糊自己在樹上睡著了，我伸出手想要拉住你怕你掉下去，結果你一驚，重重的伸出一腳把我從上麵踹了下去！對不對！”
“哪有？”我才不會承認這麽不光榮的曆史呢，我假裝什麽都想不起來的樣子，用力的搖晃著腦袋。但是睜開眼睛一看，在司徒邑的眉間，真的有一個不長不短的口子，就和前一世他摔出來的印記一樣。我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伸出手覆蓋在他的額頭上。
“你這苦笑不定的毛病，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司徒邑看著我陰晴不定的表情，又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唉…明明在樹上摔下來的是我啊，怎麽自己還哭成這個樣子，讓人家看見還以為有是我在欺負你呢！”司徒邑就這樣也被我帶回了上一世的記憶裏，仿佛現在的他還是褚奕，而我也還是那個胡攪蠻纏的笑笑。
“我這不是心疼你呢嗎…”我有些委屈的在嘴裏嘀咕著。
話音還未落下，我放在司徒邑眉頭上的手指，就感覺到了一股溫暖的氣流，司徒邑把我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嘴上輕輕吻著，“這印記是我從出生就帶著的，這一世媽媽把我生出來時候，就有這個。”司徒邑輕聲安慰著我。
“你騙我，那怎麽會和從前的一樣呢！”我抽回手，嬌滴滴的擦著臉上的眼淚，有些不知道是笑還是哭的表情，尷尬極了。
司徒邑的表情卻認真起來，看著我的眼睛說道：“是真的，小時候我還覺得難看，不願意自己臉上有這麽一個瑕疵呢！現在看來，原來是為了與夫人再次相遇！”說著把我蜷進了懷裏。
“你的嘴真是一句正經話都沒有！”我啐了一下，拍打著司徒邑不老實的手。司徒邑看我不再繼續掉眼淚了，便笑著看著我。
被他這麽一鬧，我剛才愧疚的情緒倒是一點都沒有了，這才把注意力轉移到眼前的李子樹上，“你看，這樹早就死了，那還有什麽李子！”我這時候才發現，幾百年前就種下的果樹，早就枯萎了，哪裏還有什麽水果，於是眼神逐漸落寞了下來。
司徒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但看見我失落的表情，不知道心裏有多不高興，想著辦法要哄我開心。
過了一會兒，司徒邑抬起手來衝著李子樹一揮，隻聽見劈裏啪啦的聲音從我的頭頂傳來。
我抬起頭來一看，滿樹的樹葉隨著風搖擺，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來，不一會兒，樹上的果實就以眼睛能看到的速度，飛快的成長起來，轉眼間樹上就結滿了果實。
“真漂亮！你是怎麽做到的？”我高興地差點從地上蹦起來，像是小孩子一樣，激動地圍著樹轉圈圈。
“心誠所致，金石為開，這算是什麽啊！”司徒邑用力平複著自己的語氣，用手揩了揩臉上的汗水，對我說道。但我卻依然可以看到司徒邑疲憊的模樣，心疼極了。
“你這傻丫頭，快點嚐嚐，和從前的味道還一樣嗎？”司徒邑話音剛落就化成一道風，轉眼間就把一個紅透了的李子放到了我的手上。這時候我才再次意識到，司徒邑早已經不是一個平凡的‘人’了，剛才的他也一定是動用了冥府裏傳說的逆生咒，才得以讓枯樹回春結出果實來的。
豆大的淚水再次從眼角滑落，真是不知道怎麽的，現在的自己竟然變成了我曾經最不喜歡的樣子，動不動就淚水連連，像極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綠茶婊。司徒邑一定不喜歡看到我這幅樣子，於是努力地控製住了自己，把淚水硬生生的逼了回去。大口大口的咬在手裏的李子上。
一絲甘甜從我的舌、尖，傳遞到味蕾上，“嗯…真甜！”我嘴裏還嚼著東西，口齒不清的對著司徒邑傻笑著。
“慢點吃，沒有人和你搶啊!”司徒邑看著我狼狽的樣子，頓時間哭笑不得，卻又有些無可奈何的為我擦去嘴上的汁液，一副寵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