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回家
一縷和煦的晨光夾雜著嘈碎的火車鳴聲透過車窗灑進車廂來。我正在朦朧的睡夢中，突然感到一道強烈的光束覆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睜開惺忪的雙眼，便看見窗戶上那金黃色的柔和的光芒，並不刺眼。這便是晨光吧，在家中才鮮有看見，此時它卻真實地出現在我眼前，看得見，摸得著，忽的一下，它又變得不真實，仿佛下一秒，它就會溜走一般。
我記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沒回過家了。
我和褚風坐在“回家”的火車上，由於我出生在交通閉塞的小山村，仿佛大概在高中畢業後，就很少回去過了，我竟然對窗外的風景有些陌生了，我心裏不禁感到有些內疚。
年少的時候麵對窮鄉僻壤我絕望過，努力地要掙脫這束縛我的枷鎖，我曾一度為走出去而努力，因為我一直都相信著一句話，那就是隻要努力地付出就一定會有收獲，所以我更加努力地學習，終於我如願以償的走了出去，考進了一個更加冷門的學校，走進城市的詭秘之中，也更是因為這份努力而離開了故鄉。
窗外，群山連綿起伏，那金黃的陽光罩在上麵仿佛鍍了金子般，更加顯得盛氣淩人，大氣磅礴，那山上生長著的一片綠色就如同那大山披了件綠紗似的，更添加了一份端莊與凝重。
窗外的山一直是那麽的自然與神秘，仿佛它才是大自然最正宗的產物，不諳人事，靜靜地躺在那裏，靜觀世間的變故，如隱世的老人，隱居山林，卻無事不知，無事不曉，又像一個永世的謎，給人以致命的探索欲，卻總是讓人捉摸不透……
望著窗子外麵飛快消失的風景，我開始陷入深深的沉思。
這幾個月以來，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就如同小時候看到的，“神話故事”，一切都讓我覺得，那麽不真實，更加不可思議。
怎麽會有一個優秀的公子哥，褚風他一直在默默地守護我，就連我對他莫名的責怪與誤會，都沒能改變他對待我的態度；怎麽會有一個更加高大帥氣的“人”，隻是一眼之後，就認定了我，哪怕知道我身上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也對我不離不棄，直到最後願意為我付出自己的性命。
而褚風，本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公子哥，現在卻要陪著我來經受這些苦難，我心裏更加過意不去。
我又想著褚風和司徒邑這些日子，與我相處的點點滴滴，發覺這兩個人也好，鬼也罷，都在我心裏紮下很深的根，我也越來越不知道，自己該以一種什麽樣的態度對待他們。
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真的很差，現在的我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渣女”，我這麽想著。
“雯雯，你想什麽呢？”褚風見我看著窗外愣神，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沒，我沒想什麽。”我回過神來。
“已經走了一天了，時間剩下的越來越少了，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在七天之內，找到答案？”褚風也網著窗外，有些垂頭喪氣的問我。
被他這麽一問，本來就對自己沒有什麽信心我，心裏更是犯起了嘀咕，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隻能呆呆的說“我也不知道。”
“我們一定可以的，現在還不用擔心這些。”褚風意識到自己的負麵情緒影響到了我，趕忙轉移了話題。
看著褚風臉上強顏歡笑的表情，又回想起這些天我對他的所作所為，不聞不問的態度，頓時心裏感覺到很不是滋味，也更加不知道該如何對待我們的情感。
“尊敬的旅客朋友，馬上我們就要到達本次旅途的終點站，請您收拾好隨身物品，準備從車廂兩側有序離開…”正在這時，車廂中的廣播突然響起。我們兩個才意識到，這裏就是，我們將要去尋找答案的地方了。於是，隨著人流向外麵走去。
一踏上腳下的土地，我便感覺到一種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我憑借著記憶中的模樣，帶褚風向家的方向走去。在途經一座大山的時候，我依稀感覺到了晨風徐徐吹送，仿佛是山村的炊煙嫋嫋升起，像輕紗一樣的雲霧繚繞在半山腰，使我分不清哪是夢，哪是真，在我印象中家鄉的景色美得就像是一幅畫兒，我們融在那又深又藍的天空裏，用力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但我們知道接下來的旅程，才會是對我們真正的考驗。
“爸爸媽媽，我回來了！”還沒踏進家門，我便急著想要見到許久未見的家人。可是，我的呼喚聲並沒有得到回應，家裏好像沒有人似的，一片寂靜。
我走近了一看，家裏的門上，赫然掛著一把巨大的鎖，而鎖的上麵早就已經積滿了灰塵，不知有多久都沒有人來使用過它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這幾年以來，我每個星期都有往家裏打過電話，但卻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我們搬過家，而現在，房子裏早就沒有人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有些反應不過來。
“雯雯，這裏真的是你家嗎？怎麽…”跟在我身後的褚風，看到這一幕，也同樣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我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褚風，“我明明記得這就是我家，怎麽會這樣呢！”
“一直都沒有人向你提起過這件事嗎？”褚風見我也是一臉茫然，更加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嗯”我又點了點頭。
“那，你有沒有家裏的鑰匙？我們先打開門進去看看！”褚風恢複了冷靜的處事作風。
“有，就在我的背包裏。”說著，我放下背包，開始雜亂的翻著。“找到了！”我把一個黃銅色的鑰匙舉了起來。
“那我們來試一試，萬一門上的鎖還沒換過呢！”褚風眼睛裏燃氣希望的火焰。
褚風拿過我手中的鑰匙向著門走去，隨著“哢”一聲，門上沉重的鎖應聲而開，驚起旁邊樹上的烏鴉。
我們向屋子裏走去，隻見家具上沉積了厚厚的一層塵土，門外的風一吹，紛紛攘攘的飛了起來。我們趕緊用手捂住口鼻，防止灰塵進去，艱難的向前走去。
果然，屋子裏麵和我們想的一樣，破敗淩亂不堪。屋子裏的陳設，仿佛無言的主人，在向我們訴說著這裏曾經的繁華。我們一間一間搜索著每一間房間，想要找到剩下的痕跡。
但是，慢慢的我們發現，房間裏雖然布滿灰塵，但和我最後一次回到家時候，並沒有什麽太大的不同。爸爸媽媽離開的也並不匆忙，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東西，就如同普通人家的正常搬家。
“雯雯，你快過來，看我發現什麽了！”正在這時，褚風從房間的另一邊，向我呼喊。
“怎麽了？”我聽到他的聲音之後，就走了過去。
隻見牆壁上剝落的壁紙下，隱藏了一個小小的暗門。“怎麽？我怎麽從前一直都不知道這裏有個暗門的存在！”我驚訝的說。
“我也是無意間發現的。”褚風也一臉茫然的看了看我，又繼續說道“我剛才看見牆上的顏色不一樣，剛想伸手去拉，那牆上的壁紙，就一下子掉子掉了下來。”
“可能是壁紙在房子裏貼的太久了吧！”我自言自語的說。
“也許吧，既然都已經掉下來了，不如我們打開看看，說不定會有什麽線索呢！”褚風恢複了鬥誌。
“可是，上麵有鎖，這次我可沒有鑰匙了，怎麽辦？”我想起來，自己並沒有關於這裏的印象。
褚風拿手掂了掂暗門上鎖的重量，對我說“其實要打開著鎖，並不麻煩，隻是會破壞的暗門。”
我一想，既然爸爸媽媽都已經離開了，卻還會鎖著這個暗門，那就說明，裏麵一定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於是答應了褚風提出的方案。“嗯，那你就打開吧，注意手！”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躲開暗門遠一點！”褚風怕傷到我，讓我現在了他的身後。
“哐當”一聲，暗門上的鎖被褚風用石頭砸開，他用手一推，暗門“吱呀呀”的打開來，門軸因為年久失修，發出刺耳的聲音。
“雯雯，你看！”褚風的聲音明顯的一顫。
我順著褚風手指的方向看去，暗門裏端端正正的放著一個巴掌大小的玻璃瓶子，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裏麵，竟然裝著一個還未成型的嬰兒！我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大聲尖叫起來。
“怎麽……怎麽……會有……”我許久才反應過來。
褚風趕快將我又拉到了他的身後，用胳膊拍打著我的後背，安慰著我。“雯雯，沒事，隻是一個已經死了的小孩。”
我怎麽都不會想到，在我的家裏，竟然會一直存在著一個這樣的東西，而我一直都被蒙在鼓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心裏充滿疑問。
“也許是什麽夭折的孩子，你父母不忍心拋棄了他，所以才放在每天能夠看到的地方。”褚風分析到。
可是，不管怎樣，我都不該對這件事毫不知情！
我總覺得爸爸媽媽的突然離開，一定和眼前的這個瓶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早知道，他們到底去了哪裏。
“雯雯，不如我們去問一問鄰居，看看會不會有人知道。”褚風見我這麽失落，便開始轉移我的注意力。
“嗯，也隻能這樣了。”我點了點頭。
我和褚風把門關上，轉身向外走去。
從前，每當這個時候村莊就會升起嫋嫋的炊煙，那是我記憶中最浪漫的色彩，而現在巷子裏的鬆柏依然挺立著，可在他周圍卻滋生出無數的野草。這些繁雜堆積在一起給人的感覺隻有兩個字：蒼涼。
不知怎麽的，這次回來村莊給我最大的感覺就是“破敗”，我們在村莊裏麵走了很久，才看到了人。我一見是認識的人，便馬上跑了過去。
“王伯伯”我熱情的向他打招呼。
卻不料，王伯伯向見了鬼一樣轉身就要離開。
我趕忙攔在他前麵“王伯伯，怎麽您不認識我了嗎？我是雯雯啊！”他這一跑，讓我更加不知所措，同樣也堅定了自己的信念，我不在家的時候，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
“雯雯啊，你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王伯伯也發覺已經剛才的做法有些不妥當，緩了緩自己的語氣，問我。
“嗯，學校放假了，回來看看。”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打著馬虎眼。“對了，我剛才回來才發現我爸媽不在家，他們是什麽時候搬走的，怎麽我不知道呢？”
“嗯…這個…”王伯伯躲閃著我的問題。
“王伯伯，你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了？為什麽我每次打電話回來，都沒人告訴我？”我情緒有些激動。
“唉…孩子，你真是不應該回來啊！”王伯伯見我咄咄逼人，便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是不是我爸媽發生什麽意外了？”我聽王伯伯的話不對，迫切的追問他。
“半年以前，咱們村子裏發生了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幾乎所有有女孩的人家，都出了大大小小的事……後來還是老村長見多識廣，說一定是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怨氣太重，才會攪得全村不得安寧。”王伯伯痛苦的回憶起半年前發生的事，“後來，我們找到一位道士，想請他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在作怪。那道士在咱們村裏，一住就是七天，誰知道就在第七天上，把所有村民都召集在一起，帶到了你家門前。”
“我家？為什麽會是我家門前？”我聽到王伯伯提到了我家，急忙打斷了他的話。
“雯雯，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但你聽我說下去。”說著又接著剛才的話說了下去。“那道士說，害人的東西就在你們家裏。大家開始也不信，後來那道士拿出一張黃符在你家門前貼上，就是那種厲鬼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大家這才相信。”
“我家怎麽會有那種東西？”我更加不可思議了。
“後來，那些有女孩子的人家，都怕再出現什麽意外，就都湧進你們家，逼你爸媽把那個害人的東西交出來，你爸媽卻怎麽都不肯，大家就這麽僵持在你家的院子裏。”王伯伯繼續說道。
“然後呢？又發生什麽了？”我一心想要知道最後發生了什麽，竟然會讓整個村莊破敗成這個樣子。
“這時候，還是老村長站了出來，說:‘大家都是一個村子裏的，不要弄得這麽不好看’說著擺了擺手，讓大家都散了”王伯伯又認真的回憶起來“大家聽老村長這麽一說，便紛紛打了退堂鼓，決定寬限幾天，但是依然要讓你父母帶著那厲鬼離開。”
“這樣不是很好嗎？”我聽到這裏，覺得仿佛一切都沒有那麽糟糕。
“如果真的能這樣平安無事就好了！”王伯伯搖了搖頭“但是那道士卻不善罷甘休，當天晚上趁大家不注意，跑到了你家院子裏，把黃符貼的到處都是，非要讓那東西魂飛魄散不可。”
“所以，我家就被他破壞成了這個樣子？”我以為爸爸媽媽早已經不在了，眼淚忍不住，從眼眶裏掉了下來。
王伯伯又搖了搖頭“卻不料，那道士的本事還沒到家，黃符不但沒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激怒了你家的那個‘厲鬼’，一瞬間天空中就變了顏色，狂風呼嘯，刺耳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了出來，蔓延了很遠很遠，就隻是那一個晚上，轉眼之間村子裏所有的女童都死於非命。”
“你的意思是說，我家裏的東西害了全村人？”聽到這裏，我越來越不能相信，這些事情竟然會發生在我家裏。
“雯雯，你先不要激動，聽王伯伯說下去。”褚風抱住了我，安撫著我的情緒。
“其實我也不能相信，你爸媽那麽老實的人，怎麽會養這種東西。”王伯伯有些惋惜的說道“事情發生以後，村子裏的大多數人都怕在有什麽麻煩，紛紛搬了出去，隻剩下我們幾個老骨頭舍不得走，留了下來。你爸媽也再沒有臉麵，繼續住在村子裏麵了，後來也搬走了。”
“王伯伯，那你知道他們搬到哪裏去了嗎？”褚風用手捂住我的嘴，自己張口問到。
“他們有的很是匆忙，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去了哪裏。”王伯伯搖了搖頭，“不過，我還是勸你們不要再找了，雯雯你就當做自己從來沒回來過，早點回去吧！”
“怎麽可能，我怎麽也不能不去找他們，我需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激動的對王伯伯說。
“既然這樣…我聽說他們在鎮子裏出現過…你們可以去試試。”王伯伯還是不忍心，把他們的行蹤告訴了我。
我來不及道謝，就急忙跑了出去。如果說一開始的我，想要救司徒邑和自己性命的話，那麽現在的我就更想要找到爸爸媽媽了，因為在我心裏，他們的地位，永遠不能被替代。我急著往王伯伯指引的鎮子奔去，生怕再錯過什麽。
“雯雯，現在的時間都已經很晚了，再走山路進城太危險了，我們還是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起早去吧。”褚風攔在我身前，關切的說道。
我心裏一直惦記著爸媽，怎麽會有心思聽見褚風的話，直接推開了他，想要繼續繼續向前走去。
“雯雯，你聽話，晚上不要走夜路去鎮裏！”王伯伯從身後衝我大聲喊來。
王伯伯的呼喊聲，把我一根緊繃的神經拉了回來，我這才意識到，這麽魯莽的去到鎮子裏也不會有什麽線索，還很有可能會越賴越被動。於是，我停下腳步。
“走吧，你們先到我家裏湊合一晚，明天一早再做打算。”王伯伯好心的對我和褚風說。
褚風看了看我，見我並不反對，便說“王伯伯，那就麻煩您了。”
我們跟著王伯伯往家走去，我看著兩旁熟悉的景物，心裏有了委屈。我在外麵時候總想著，不管有什麽困難和苦楚，都會有爸媽作為我堅韌的後盾，來支持我幫助我，我也從來沒有想過他們會在一瞬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回到了王伯伯家中，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我們說：“家裏就隻剩下我一個老頭子了，沒有多少房子，你們兩個委屈一下住在一間屋子裏行嗎？”
我會想起來，王伯伯家本來就隻剩下一個女兒相依為命了，而那件事一定也帶走了他的女兒，頓時覺得應該不好意思的是自己，於是馬上應承到：“您不用麻煩了，我們能有這樣一個地方落腳，已經很不容易了。”
王伯伯見我們這樣說，便把我們安排到了一個房間，自己退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回想起從早上開始發生的事情，本以為已經經曆過這麽多事的我，早該看淡一切，但當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有多麽脆弱和不堪一擊。
曾經小溪環繞的村莊，在現在卻成為我回憶的載體。還記得我在家的時候，追逐著小河奔跑，而現在隻留下幹涸的河道。
也曾經因為放在枕頭下的，寫滿心事的日記被媽媽發現，那無處躲藏的小心思被發現後的羞澀，滿是天真和期盼的語言，都已經不在了。眼淚再次隨著記憶，悄悄湧上心頭。
“雯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褚風不知什麽時候，也躺在了床上，從背後緊抱著我。
我的淚水像是決堤的河道，洪水般湧來，我放生大哭起來。褚風並沒有說什麽，隻是一直默默地從背後緊抱著我，手上在沒有什麽動作。回憶如潮水般湧來，我想起了我們曾經一起的美好時光，卻又猶豫著不肯放下還在昏迷中的司徒邑。
我究竟該怎麽辦？
許久之後，不知是在夢裏，還是醒著的時候，我仿佛聽到了媽媽在呼喚著我小時候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