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5章 李氏大院
李公介璞的龍穴,是他生前帶著風水師傅欽定。
葬禮,隆重而浩大,細節繁多,不提。
李承隻是個不發言、不幹活的後輩、工具人,即便如此,依舊累得不輕。
就著土工封墓填土的空當,他找了個僻靜點的地兒坐下來,眺望遠山如魅,紅林浸染,點一根香煙,讓自己放鬆會。
“給我來一顆。”旁邊伸來一隻手掌,兩根胖胖的手指,抖了抖。
是彤叔。
彤叔和四叔走得很近,一個很重要原因,他倆都是順德人。
鄉黨,天然的利益團體。
香江有名的鄉黨莫過於潮汕幫,代表人物李塑料花,還有寧波幫,代表人物包船王和邵大亨,順德人也不弱,畢竟四叔和彤叔正當年。
正因為是鄉黨,彤叔今天特意跟隊伍回國,送李老爺子最後一程。
“您老還是少抽點吧。”李承笑笑,勸了一句,不過,最後還是給老爺子點上火。
彤叔狠狠地拔了一口,張口吐出白色煙霧,沒敢咽下。
八十年代末,彤叔大病一場,還曾經將家業交給醇官一段時間,保健醫生建議他戒煙戒酒少油,可是,老爺子是豪爽之人,病好之後,一樣也沒戒,隻是略有克製。
彤叔悠悠地說了一句,“剛任誌剛來電,對方出擊了,暴擊!”
喔噢!李承一喜,剛才忙著葬禮,都忘了這事,這會已經十一點,港股正熱呢,繼而有些錯愕,暴擊?“多暴?”
“一上午不到,港紙砸盤六百多億,恒指一下子又拉到八千以下,緊接著,期指的主力合約交割量超過六百億!遠期升水交割量超過三百億港紙!任誌剛有些擔心扛不住!”
所謂主力合約指的是持倉量、成交量最大的合約。放在這次香江金融之爭中,就是月度期指合約。至於前幾天很凶猛的遠期升水,則退居二線,為次主力合約。
李承咧咧嘴,難怪彤叔說暴擊,難怪任誌剛手握巨資,依然擔心彈藥不足。
早市還沒結束,就砸了六百多億港紙的賣單,還有近一千億港紙的交割量,這一數目絕對前無古人,至於來者……可能有,但也很罕見。
別忘了,今天的午市,還未開始。
李承心底再過一遍雙方資本的預估與對比,認為這條消息,總體來說是好消息。便笑著說道,“我猜啊……他們是想協力砸盤,然後集中交割,好減少損失。”
彤叔彈了彈煙灰,“小任也是這麽說的,不過,他有點擔心這次波幅過大,市民繃不住,跟著賣單。”
這還真是個問題,李承凝神想了會,又舉手對著不遠處的吳偉喊道,“阿偉,我手機。”
“怎麽?”彤叔把煙頭扔在旁邊的一個陶香爐中,問道。
李承抬頭對他笑笑,“給任總出個餿主意。”
撥通任誌剛的電話之後,李承和他聊了幾句,兩人的判斷基本一致,國際炒家想要在期指合約上止血,所以在瘋狂砸盤。
對於任誌剛擔心的民眾盲從,拋售港紙這事,李承真的出了個“餿主意”,任總遲疑好一會沒敢答應,彤叔在旁邊笑眯眯一副怪咖樣子。
什麽主意呢?
他建議任誌剛去找電台電視台,在早市和午市之間的空當,播出一則“新聞”,即告訴市民和股民,俄羅斯當局沒錢償還外債,準備賴賬,國際遊資的部分資本困在俄羅斯。
也就是間接告訴市民,國際遊資沒有後續力量,敗局已定,香江金融之爭,港府勝利在望!
操控媒體,港府來督辦,絕對很容易,但是,後果無法預料。
別忘了,俄羅斯在香江是有領事館的哦,肯定能第一時間得知消息。
此時,國際遊資確實進入俄羅斯債券市場,但是也僅僅是開始,俄羅斯金融管理部門,還未對外宣布“延期償還”。所以,這則新聞絕對是“假新聞”。
北極熊衰弱,那也是大國,不容別人“汙蔑”。
因而,這則假新聞,極有可能升級為一場事關香江甚至國內與俄羅斯的外交糾紛。
任誌剛不敢擔負這個責任!
彤叔萬萬沒想到,李承竟然真的出這麽個餿主意,不過,貌似應該有效。
就在李承在盡力說服任誌剛時,彤叔伸手拿走電話,“誌剛,別把事情想的太複雜,找幾位民間股評師,像鄒大明、陳越他們就行,再給他們準備一些數據,安排他們去做客電台,讓他們去說,與港府無關。總不能不讓民間股評師說話吧……”
老爺子三言兩語,把李承這個餿主意補全。
鄒大明是《信報》的股評分析師,在港島市民中很有影響力,陳越則更像一名風水師,不僅分析股市,連馬經狗經都分析,一聽就是胡說八道,偏偏他那套五行理論在港島市民中很有市場。
讓他們去說,還真是對症下藥!
撂下電話後,李承對老爺子豎起大拇指,薑還是老的辣!
……………………
今天晚上,順德李氏要辦酒席,宴請鄉親族人。
順德李氏大院,來的時候是路過,這會,李承終於有機會住進來。
父親安葬完畢,四叔的心情不錯,難得帶著加傑、加成,還有李承幾人,逛了一遍李氏大院,捎帶著給三人普及一遍順德李氏的宗譜。
順德李氏開創者為南來公李學明。
1128年,李學明由江西遷入廣州太平街,有三子,其中,長子搬遷到南海官窯,也就是今天的新崗,二子定居太平街,幺兒李福爾遷入大良,即今天順德李氏的宗祖。
此事記載於同治三年李龍榜、李配英所修《順德李氏宗譜》中,此宗譜現藏於中山圖書館,四叔手中有一份影印本。
順德李氏一脈,還真的出過一位名人,那就是明代嶺南畫家抱真子李子長。
此人留下幾幅墨本真跡,《騎驢行吟圖》《秋江群雁圖》《貓軸》數種,著筆簡練明快,墨色濃淡得宜,形態栩栩如生,與同時代的陳白沙關係莫逆,同為明代嶺南畫的代表。
四叔家就收藏有一幅他的《雄貓圖》墨軸。
至於順德另一位文人,鹹豐九年的探花李文田,則是李介璞一房的同宗,並非同房。
不過,李介璞一房發跡,李文田出力甚多。
李介璞的曾祖李寶三,家境貧窮,但很精明,在李文田家幫傭跑腿。
1874年,李文田以禮部侍郎、工部侍郎、南書房行走的身份告老還鄉,他們家可謂權傾東南,有很多生意需要人打理,李寶三被委派為廣州灣一處商貿行做掌櫃。
1895年李文田去世,後人爭產,鬧得不太像話,李寶三趁機脫離傭籍,成立自己的商號,李介璞一脈遂即發跡。
順德李氏大院就是四叔的爺爺李賀閑所建。
最初隻是一間四百平米的西關大屋,其後十多年時間,在這棟主樓周圍加蓋其他竹筒樓,逐漸形成今天規模超過萬平的李氏大院。
李氏大院,一共有西關大屋三棟,兩間供李氏主家居住,還有一間為宗祠和私塾。
另有雙層竹筒屋六十四棟,是配備給當時各個商號掌櫃或者重要人員居住的地方。
1957年,因為諸多因素,李介璞帶領直係族人搬遷港澳,李氏大院被收歸國有,重新分配,李家就此失去屋子的產權。
八十年代,李家人回國探親,也曾想收回祖宅,可是,大院中已經住入兩百多戶人家,儼然成為一個聚落,實在不好搬遷。再加上李介璞擔心鄰裏鄉親的非議,於是,隻花錢買下了那座西關大屋作為主屋,交給老三李兆蘭一家看管。
李承走了一圈,看著偌大的院子,感慨不已。
這棟大宅院,既有西關大屋的豪闊和細膩,也有竹筒屋的精巧、狹仄與高利用率,堪稱華南民居建築的綜合代表。
華南民居名聲不顯,其實也很有特色,典型代表就是清中後期大量富裕商戶所建的西關大屋,以及以高利用率著稱的竹筒屋。
所謂西關,是老羊城人對位於荔灣區,北接西村,南瀕珠江,東至人民路,西至小北江,明清時地處羊城城西門一帶地方的統稱。
這一帶,當時達官縉紳、富商巨賈眾多。這些人不惜工本耗費巨資,仿照祠堂建設住宅,內部精修不厭其煩,成為當時的“豪宅”表率。
這種風格的房屋很快被羊城周邊其他商人模仿,遂有“西關大屋”的名號。
典型的西關大屋,多為高簷深進的大宅,磚木結構,正門用花崗石板夾砌。西關大屋外觀最顯著的標誌,是它的“三件頭”大門。外為矮腳雙扇門,中為趟櫳,內為大門。趟櫳是一個活動的欄柵,而且是橫向開合的,這個動作在粵語中稱為“趟”,就有了“趟櫳”這個名字。
竹筒屋的特點是開間小,進深大,門口向街的寬度隻有三四米,進深常達十多米,由前至後排列成多間房間,形狀如竹筒,所以稱竹筒屋。
一般分為前、中、後三部分:前部為大門和門頭廳;中部為大廳,內設神樓,大廳為單層,較高,廳後為房;後部為房和廚房、廁所。
三部分以天井隔開,以廊道聯係。
門口與西關大屋一樣,設有三重大門,外麵為腳門(吊扇門)、中間是趟櫳,裏麵是對開的厚硬木門,具有采光、通風、保安的功能。
“四叔,這房子真的沒辦法盤下來?”重回大屋的路上,李承忍不住問道。
“哦?你有什麽想法?”四叔腳步放緩,回頭問道。
“買塊地皮,蓋棟樓房,把這裏的住戶,全部免費搬遷到新樓去,大院子就空出來,我們可以改建成旅遊景點,再弄個博物館、影視基地、特色酒店、藝術品一條街什麽的……”
貌似,喬家大院就是這麽幹的,因而,李承脫口而出。
四叔有點猶豫,並非懷疑李承的主意,而是與李介璞生前一樣,擔心物議。
李承胳膊肘撞撞身邊的李加成,兩人還有一家旅遊公司呢,投資這個項目,無疑是最合適的。
馬丁還沒領會李承的用意,猶豫著該怎麽說,又被李承撞了一下胳膊。
看兩人鬼鬼祟祟的樣子,旁邊的李加成噗嗤一笑,幫了一句,“爹地,最近幾年,影視城和人造景觀,在國內很受推崇,阿承的建議,確實可以考慮。”
馬丁也跟著笑道,“是啊爹地,成不成的,您跟當地領導提一嘴唄,怎麽說這也是一種新型的招商引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