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4章 家人見麵
澳門最大的公立醫院是山頂醫院，最大的私立醫院是鏡湖醫院。
水平都不咋地。
澳門稍微有錢點的人看病，要麽來香江，要門跨國門。
李介璞今天早晨摔倒後昏迷不醒，隻能就近送到鏡湖醫院急救。
九點鍾左右，發生第一次輕度的瞳孔渙散，這是腦死亡的前兆。
醫師立即囑咐急救室外的李兆林及李寅流，趕緊讓其他親屬來見一麵——醫院知道這位老者的後人，在港澳是何等的煊赫。
李介璞，一個月前度過九十七周歲生日，順德李氏家族的活祖宗，香江四叔的父親……
鏡湖醫院在盡全力、拚命延續老者的生命，哪怕多一刻也好。
得知四叔調了兩架直升機直飛澳門，李承讓吳偉感激開車送自己去惠苑大廈四叔家。路上，又給泰勒去了電話，她會在稍後由金惠娜陪同前往澳門。
一路上，吳偉將車開得飛起，十多分鍾就趕到惠苑大廈。
兩架恩斯特龍警用直升機停在大廈前的草坪上，李家七口人除了李加傑在國內，李寧實在抽不開身，剩餘都在這裏等著，還有幾名隨行安保。
見到李承到來，四叔點點頭，招手示意他快點。李佩文三姐妹還有李加成，見到李承還真的跟過來，都很詫異，隻是這會兒都沒敢多嘴。
四叔的表情，太嚴肅了。
飛行途中，都沒怎麽說話，李承倒是從四叔與飛行員的交談中得知一點信息，之所以找兩架直升機，不僅僅是為了趕路，四叔還尋思著如果可以，用直升機將李介璞送到香江醫院救治。
二十分鍾後，兩架直升機停在鏡湖醫院停車場。
一下飛機，李寅流迎接上來，看見李承，眼神閃了一下。與李佩文李加成兄妹不同，他可是知道李承的身份的。
四叔也沒有介紹李承的意思，直接問道，“寅流，老爺子情況怎麽樣？”
李寅流皺著眉搖搖頭，“已經注射了一劑強心針，我帶您去急救室。”
一行人匆匆趕到急救室，走廊門口站著不少人，應該是李兆林一家及其澳門的親友。
這些人中，李承隻認識李佩安。
李佩安是李介璞的曾孫，雖然比李加成小一輩，可年齡要比他大幾歲。
李承曾經在一次聚會上，和他見過一麵，對方的態度很好，因此聊得還不錯。
李佩安看見李承時也挺意外，低頭在一位七十來歲的老者耳邊說了兩句，那位老者的目光馬上落在李承頭上，打量起來。
看得李承有點心慌。
老者應該就是李兆林。
果然，四叔緊走兩步，和老者麵對麵，“阿哥，情況怎麽樣？要不要送到香江？”
李兆林搖搖頭，又對急救室努努嘴，“快進去看看吧，醫生在給老豆吊命，不知能撐幾時。”
李承從玻璃窗往裏麵看了眼。
床上躺著一位看不清麵目的病患，口上罩著呼吸機，手臂上輸著奶白色的營養袋，那是白蛋白，促使細胞活躍的一種藥物。有四五位醫護人員，正在忙著，可李承怎麽看都不像在急救，更像在整理病人容顏，讓病人看起來更從容一些。
過了一會，有綠衣護士開門出來，說道，“親屬探望，每次兩人，如果病人有反應，不要激動，會有醫師在旁邊陪同急救。”
李兆林夫婦先進去，隔著玻璃窗能看見，李兆林握著床上老者幹枯的手掌，湊近對方耳邊，說了幾句，但病人一點反應沒有。很快，兩人麵色肅穆的出來。
四叔接過護士遞來的兩隻頭套，還有兩雙鞋套，看了看左右，忽地對李承招招手，“承仔，你和我一起進去。”
把原本要陪父親進去的李加成，還有大多數李家人搞得一愣，李承瞬間成了焦點。
這會兒沒人多話，但疑惑肯定有的。
李承也沒推辭，套上鞋套，又帶上一次性束發頭套，跟著四叔身後。
急救室中一股消毒藥水味，並不好聞。
四叔進來後，對幾名醫護人員點頭致謝後，快步走到床邊。其中一位醫生跟了過來，低聲在四叔旁邊說道，“病人還有輕微的神經意識，應該還能聽見聲音，但腦中樞已經沒有多少反應。”
其實就是腦死亡，所謂神經意識，那是體表神經的一種慣性意識。
病床上躺著的老者，幹瘦，雙目深陷，雙唇發紫，臉頰上布滿了老人斑。四叔俯著身子，握著老者的手掌，低聲在他的耳邊說著話。
李承不知道該怎麽描述此刻心情。
從未見過李介璞，可現在見到他這副模樣，心底說不出的心酸。
腦海中始終回想著四叔曾說過的一句話，“家中老爺子，想見見你……”
想著想著，不自覺的，淚如泉湧。
四叔肯定在老者耳邊說了李承來看他的事，可是，沒有發生什麽奇跡，老者依舊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心電圖機的屏幕上，線條依舊在緩慢而頑強的波動著。
李公介璞，於上午十點三十五分，完全停止心跳，享年九十八歲。
順德李氏，喜喪訃告。
中午，澳門文華東方酒店，李承坐在窗前的藤椅上，聽著李加成在嗶嗶。
“我就說嘛，看你第一眼就覺得莫名的親切，合著你是我大樹叔家的孩子……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故意不告訴我的……”
有關身世的事，李承很清楚，這次來為李介璞送終，肯定瞞不下去的。這不，李家人基本上全知道了，過不了一兩天，隻怕香江的媒體就能嗅到風聲。
“嘿，問你話呢。”見李承始終沒反應，李加成敲敲兩人之間的圓形玻璃茶幾。
“你說什麽？”李承還真沒注意他的話。
李加成翻翻白眼，一副嫌棄模樣，“大樹叔一家，已經接到電話，正在往這邊趕，估計晚上能到。我老豆問你，要不要安排你們先私下見一麵。”
是啊，這是接踵而來的事情，自己又該怎麽選擇？
李承揉了揉眉心，怔了兩分鍾，沒說話。
在他做出探望李介璞的決定時，就想到這件事，當時有決心，認就認了吧。可這會兒事到臨頭，又有些退縮和膽怯。總想著再回到以前那個舒適區中去。
李加成伸腿踢踢李承，“你都在想什麽呢，真不明白你的腦回路！這有什麽可猶豫的？我大樹叔和關嬸人很好的，阿文小丫頭也很乖巧可愛。”
“伯公新逝，你不忙嗎？”李承盯著他反問道。
“我又不是治喪委的人，我忙什麽？老爺子九十八升天，喜喪。聽我大伯說，都不打算戴黑白孝。”李介璞喪禮，治喪委名單中，有李加傑，沒他。
他今天受四叔之命來勸說李承，力爭把這件事今晚搞定，責任重大呢。
話說，今天突然聽到李承是他的堂哥，李加成當時一懵，再聯想自己老豆對李承的態度，還有李承與李家的親近，又覺得很正常，唯一不開心的就是，雙方竟然把他瞞在鼓裏。
腦袋一懵的還有剛剛踏上碼頭的泰勒。
這件事已經算是挑明，開車來碼頭迎接泰勒和金惠娜的吳偉，也就沒隱瞞兩人。
又聽說李承血緣上的父母，今晚會到，泰勒又有些緊張起來。
來東方文化酒店的路上，泰勒托著下巴，再度仔細琢磨起來。
匆匆趕到酒店，一進門就問道，“歐巴，你還好吧。聽說……”
忽然又看見李加成也在，她連忙住口，朝對方微微躬身，“馬丁也再？請節哀！”
“泰勒姐來了。”李加成連忙起身回禮。這會兒和當時朋友相處時已經大不相同，這位可是堂嫂，不能當普通朋友相處，該有的尊重一定要有的，更何況對方提及李介璞去世一事。
泰勒看看李承的臉色，雖然有些嚴肅可起色還行，再度對兩人微微躬身，“你們繼續，我去房間洗漱後再過來。”
她進內間後，李加成馬上又問道，“晚上大樹叔一家的事情，你這家夥，到底怎麽想的？老豆還在等回話呢。”
李承還有些猶豫。
內間的房門拉開，泰勒出來，微笑著插話，“歐巴，大樹叔……是不是就是您的生父？”
這話聽著有些突兀。
兩人都沒想到，她一上來，就將話題挑明，讓李承和李加成都有些愕然。
…………
中午十一點，一輛綠色吉普車，從紅旗國營農場開出，開始了八百公裏的征程。
關嘉惠摟著女兒李加文坐在後座，神情說不出的激動，又有些緊張，“阿樹，會不會是四叔和大叔他們弄錯了？”
“別擔心，四叔做事很穩妥的，不是確切消息，不會亂說的。再說了，現在擔心沒用，去了就知道。”副駕駛位李大樹，回頭對妻子笑笑。
半個小時前的電話，一驚一喜，兩條消息直接讓李大樹一家炸了。
李介璞老爺子去世，固然令人傷心，可另一條消息更讓他們夫婦震驚——當年遺失的孩子，竟然流落到香江？
一家三口，帶著一名備用司機，匆匆往澳門趕。
當年遺失的孩子，已經成為這個家庭不願揭開的瘡疤，
一家人的見麵，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