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解決方案
這塊紅琺琅“光陰之箭”處於半拆卸狀態,表托表盤已經拆卸開來,中間的擒縱係統和動力係統,以及杠杆結構看得比較清楚。
李承拿著放大鏡,前後檢查一遍後,很快找到問題的症結——陀飛輪結構出問題了!
同時也明白,為什麽以老喬治的製表水平也感覺為難的原因所在。
寶璣大師對鍾表行業最大的貢獻,就是“陀飛輪”的發明。
早期的機械鍾表,十分精貴,隻能擺放在某個固定位置不要隨便移動,更不能遭受外力撞擊,否則,快慢正負一個小時,那是家常便飯。
這一現象自從鍾表發明之後一直存在,無數的機械工程師都意識到這個問題,並且認識到導致鍾表不準時的罪魁禍首就是“地心引力”。
鍾表匠和機械工程師們,不僅認識到問題,同時還想過解決方案,即給鍾表的擒縱係統一個與地心引力相反的作用力,持續抵消外力影響,就能解決鍾表走時不穩定的難題。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非常困難。
從十三世紀到十八世紀的整整五百年中,無數鍾表匠和機械工程師,做過無數次的試驗,都沒能很好的解決“平衡器”問題。
因此,這一難題在當時又被稱之為“地心引力抵消難題”。
寶璣先生在總結前人的經驗之後,拋棄當時的主流“抵消理論”,獨樹一幟的提出“補償”和“平均”理論。
如果把調節控製器裝設在一個每分鍾轉動一周的“籠框”上,那麽地心引力(外力)所帶來的影響,將會被另一側相同位置所產生的相等大小之誤差所補償,即便兩者之間有誤差,也會被二十四小時的誤差平均。
這就是寶璣鍾表的“補償和平均理論”,也是寶璣陀飛輪的工作原理。
這個原理看來並不複雜,但實施起來卻是另外一回事,一直到六年後才試製出來。
原因之一便是“籠框”和陀飛輪的重量不能超過0.3克或0.013盎司——相當於一片天鵝羽毛的重量或兩片鸚鵡羽毛的重量。
另一原因是,它由七十二個精細組件組成,而其中大部分為手工製作!
寶璣鍾表的陀飛輪一經麵世,立即引起轟動,它讓隨身攜帶精準的懷表,成為現實,因此受到歐羅巴貴族的青睞,尤其是竹國國王路易十六夫婦,以及後來的拿破侖家族的欣賞——就現有資料顯示拿破侖一共定製十九隻各式寶璣鍾表,包括眼前這隻觸摸表。
老喬治感覺為難的原因,很好理解。
這隻掛表製作年月非常早,寶璣大師的陀飛輪工藝還沒有十年後那麽成熟,另外,這隻表本身又增加了另一套不太成熟的係統——觸摸顯示係統,再加上使用者可能非常鍾愛,經常用手觸碰指針,導致這隻光陰之箭的陀飛輪係統,損毀嚴重。
早期的陀飛輪可是非常嬌貴的部件,很容易出現齒輪咬合不穩、遊絲斷裂、擺輪不正、齒瓣錯位、載台軸杆不穩定等毛病。
這些毛病,基本上都能從這隻掛表的陀飛輪上得到體現。
額,也就是說,老喬治頭疼的是,要不要為這隻掛表重新置配一套陀飛輪。李承估計他剛才下去查看其它老式懷表,也有這種意思在其中。
將手中的掛表放下,李承摘下手套,單手揉揉眉心,有些糾結。
如果按照李承的想法,最方便的修理方案,與老喬治一樣,也是重新配置一套陀飛輪係統。
隻是……重新換裝係統的光陰之箭,還是當年那隻手表嗎?
這恐怕也是杜斯伯格夫婦,以及赫爾先生所糾結的吧。
在場的其他三人,目光都落在李承身上,等他開口。
“來嚐嚐咖啡!”貝蒂夫人帶著一位工作人員,送上來幾杯咖啡,熱情地招呼大家品嚐。
“謝謝夫人!”李承接過帶有濃烈竹國皇室瓷器風格的金彩瓷咖啡杯,聞了聞,果然很香醇,又抬頭微笑感謝。
貝蒂夫人掃了眼桌上的掛表,微笑問道,“威爾斯先生,這件掛表,你怎麽看?”
李承端著咖啡杯,一邊組織語言,一邊說道,“這隻掛表的最大問題出現在陀飛輪係統,其造成故障的原因在於觸摸杆,長時間的觸摸或保管不善,導致部分汗漬或水漬油漬進入表盤內部,引起擺輪、遊絲以及齒瓣的鏽蝕及老化,影響正常工作。”
“這一情況並沒有得到後來者的重視,它被持續的施加動力,強迫陀飛輪係統繼續運轉,引發金屬惰性和金屬疲勞,情況越來越嚴重,最終導致現在這樣……陀飛輪係統徹底癱瘓。”
李承介紹時,老喬治和赫爾邊聽邊點頭,他倆都是行家裏手。
“那……現在怎麽處理?”杜斯伯格則更關心答案,探頭問道。
李承略略沉思後答道,“其實……最好的解決方案,就是更換陀飛輪係統。因為鏽蝕的齒輪和輪軸,想要完全恢複的難度很大。”
“這樣啊……”杜斯伯格的神色有些黯然。
這個答案,與老喬治給出的方案,基本一致,甚至還沒有老喬治給出的更符合心意——老喬治提出的方案是更換載台結構,而不是整個陀飛輪係統。
簡單說說陀飛輪係統結構。
陀飛輪分為三部分結構,其主體為融合擒縱輪、杠杆和擺輪及遊絲的載台,其二為載台驅動係統,雙疊小齒瓣受第三輪驅動,使載台旋轉,第三部分為擺輪上方的第四輪,被固定與載台軸杆同心,擒縱輪的小齒瓣與第四輪互相咬合。
因此,當載台旋轉時,擒縱輪的小齒瓣繞著被固定的第四輪轉動,如此一來造成小齒瓣的旋轉並以正常的方式操縱了擒縱輪和擺輪,從而使得整個陀飛輪係統得以運轉。
李承的意思是將整個陀飛輪結構更換,而老喬治的意思是更換陀飛輪的載台結構,兩者略有差別,但不大。
貝蒂夫人伸手拍拍丈夫的手背以作安慰。
隻有她最清楚,為了這隻掛表,丈夫不僅找過寶璣鍾表的師傅來看過,還找過不下於三位鍾表大師來診斷,老喬治是第四個,如果算上李承是第五位了。
這些人的建議,基本一致——更換陀飛輪。
隻是丈夫覺得,更換陀飛輪之後,這隻掛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不再是拿破侖母親當年擁有的那一隻,更像一隻新表套上當年的老表殼。
李承眼神閃爍,低頭喝了口咖啡,又抬頭笑道,“杜斯伯格先生,我對這隻掛表很有興趣,如果可以,我想試試看能不能修理。”
這句話一出口,包括老喬治在內,幾人都一怔,你能修為啥不早說?
“你有把握?”杜斯伯格更是驚喜的坐直身子,急迫地問道。
隻見李承搖搖頭,“沒把握。”
一句話頓時讓杜斯伯格如泄氣的皮球。
“不過,我想試試。”李承又說道,“完全修複的把握性不到兩成,更大可能是失敗之後換置陀飛輪係統。”
“因此,我希望你能把這隻掛表轉讓給我,我會竭盡全力去修理,隻有最終確定無法修理我才會考慮換置係統。”李承的語速很慢,抬抬手道,“如果……我說如果修理成功,我會優先考慮將修繕好的掛表,轉讓給你。”
“您看怎樣?”他盯著杜斯伯格,心頭卻不遠不是臉上的平靜。
講真,他自己隻有兩成把握修理成功,但是,他知道有一位鍾表匠,有五成的把握能修理!
這個人就是京城鍾表廠的許耀南大師!
陀飛輪技術,在夕羨,十八世紀末就已經完成,但是在國內,一直到本世紀七十年代才得以攻克。其中有兩位傑出代表,第一位是製表大師、鍾表收藏家矯大羽,他是亞洲第一位獨立製作出陀飛輪腕表的第一人,海派製表專家;另一位就是許耀南,京津地區製表大師,被譽為“中華陀飛輪之父”。
之所以選擇許耀南,蓋因為李承知道,眼前這枚光陰之箭掛表最終會被修複,而出手之人就是許耀南大師!
京城奧運之後,寶璣鍾表在中原的市場急劇擴張,為了擴大品牌影響力,寶璣鍾表在中海成立國外鍾表品牌的第一家鍾表博物館——寶璣中華中海鍾表博物館。
2011年,博物館開門營業,展品中有兩枚拿破侖定製的“光陰之箭”,被譽為鎮館之寶,其中一枚就是眼前這件紅色琺琅外殼的、拿破侖母親曾經持有的“光陰之箭”。
李承不知道這枚掛表怎麽從杜斯伯格這裏流落出去,但他卻知道,為了修理這枚掛表,許耀南和他的團隊,耗時整整一百六十天!
這是寶璣中海博物館展出資料中,明確介紹的內容,不會有錯。
所以,李承才有這種“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