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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3章 許老其人

  離開汪普思攤位,四人找個稍空曠的地方聊會。


  郭重元將兩張萬元大鈔遞給兩人,一人一張,“喏,這是李少給的分紅。”


  兩人一愣,呢嘛這才一個小時五百變一萬?萬庫更是一把摟著郭重元的肩膀,使勁晃晃,“撿漏了?趕緊跟我說說,都撿什麽寶貝?賣給誰了?賺了多少?”


  他這麽問倒不是眼紅賺多少,而是好奇撿漏的過程。


  郭重元習慣性的一個快步側身,抱著他的胳膊一扭,直接將萬庫手臂反扭到背後,形成反扣押的姿勢,往前一送將對方撞開,“分你紅利就得了,話多。”


  郭重元自然不會對他說賺多少,他是安保部的,屬於吳偉手下,而萬庫是銷售部的。


  “哎呀,你這人怎麽這樣,就好奇問一句。”萬庫作勢還想上,可又怯於對方身手,擺擺手埋怨一句作罷。


  “行了,就你話多。”李承白了他一眼,“就是撿到幾枚東爪哇老錢幣,恰好被一位卡渣瑪達大學教授看上,小發一筆。”


  “喔噢,鮑斯就是牛!”萬庫那二貨,拿著錢幣親一口。


  看得李承渾身起雞皮疙瘩,抬腿虛踢一腳,又說道,“我稍後就回酒店,你們倆怎麽打算?”


  沒錯,李承不打算再繼續逛。


  組織方請來的鑒定師很有水平,剛才路過的十來個攤位,明顯都被掃過,沒有看見哪怕一件稍微有價值點的古董古玩,再往前走,估計也是這模樣,想要有收獲,難!

  與其在這浪費時間,不如早點回酒店休息,明天白天還有工作。


  萬庫和張雙喜倆人嘀咕一陣,搖搖頭。他們暫時還走不了,今天這機會挺好,還得找其他攤主商談供貨合作。


  叮囑兩人注意安全,李承又去找唐曉鬆說一聲,這會還沒到一點,唐曉鬆還想著待會。


  告別唐曉鬆,李承帶著郭重元,準備從原路返回,在入口處,又碰見許靖冕和那位年輕人。


  許老正靠著三角滑輪圍欄抽煙,見到李承過來,招招手,“回去了?有沒有買到什麽好東西,我看看?”


  說話時,他的目光盯著郭重元手中的塑料袋。


  對許靖冕老爺子,李承印象很不錯,朝他笑笑,搖搖頭,“攤位像被犁過一遍似的,有點價值的貨,都被挑走了,再逛沒什麽意義。”


  許老和旁邊的年輕人,聽見這話,都哈哈大笑,可不是被犁過一遍,組織方高薪請來的鑒定師可不是吃素的。


  李承又拿過郭重元手中的塑料袋,遞給對方,“許老,您幫我看看,這套銀器款式是夕羨的,有英格蘭銀標,卻沒有匠人和年代刻印,而且,製銀工藝看著眼熟。”


  許靖冕來了興趣,“哦,你打開,我看看。”


  李承雙手撐開塑料袋,那年輕人拿著手電照著,許靖冕低頭瞅瞅,取出那件主壺。


  上手盤完了一會,他抬頭看看李承,“東西不錯,兩三百年的老銀器。”


  老鑒定師眼光就是毒,許靖冕一上手就有判斷,這點上,黃毛汪普思還差得遠。


  李承點點頭,認可他的鑒定,等待他繼續往下說。


  許老又看看壺底,手指在走獅標上摸摸,琢磨了片刻,得出與汪普思、李承同樣的結論,“這銀標,怕是後來刻上去的。”


  李承再度點頭,這點他自己也看出來了。


  “你把其它幾件都拿出來,我都看看。”許老爺子蹲下來,李承蹲在他的對麵,將六件套一件件擺放在兩人中間。


  “咦?”許靖冕似乎對那根筷子形狀的攪棒,很有興趣,拿在手上仔細觀看。


  李承的目光,自然也就落在這根銀質攪棒上,眼神一凝,有些懊惱,自己剛才疏忽了。如果說另外五件銀器是典型的夕洲風格,混雜絲式製銀工藝,那麽這根攪棒,就是典型的絲式風格。


  這根攪棒,扁平式結構,下圓上方,這絕不是夕羨製銀製式,夕洲最常見的攪棒製式為細長圓柱,大不了在手柄部位包鑲金箔以示區隔。


  因此,這根攪棒,是出自東方製銀工匠之手,再結合其它五件銀器鑲口、鏨刻、捶邊中所表露出的雲貴製銀工藝,答案呼之欲出。


  這是一套,清嘉慶朝絲國製銀工匠,對照夕羨貨商提供的器型風格圖,所打造的一套銀器。


  可能這套銀器的器型圖中,設計師覺得攪棒這東西很簡單,沒有提供具體圖繪,因而,製銀工匠按照自己的理解,以“絲式筷子”打造了這樣一件下圓上方的攪棒。


  至於那件走獅標,是這套銀器的某一任主人或者商販,為了增加其價值,找人後刻的。


  這就是這套銀器表現很奇怪的真正答案。


  李承懊惱的原因在於,特喵的自己怎麽犯這種錯誤?


  最近又有點飄!要不,這麽明顯的特征,不會疏忽!


  眼前的許靖冕就是最好的榜樣,老爺子看了會攪棒,並沒有立即說結果,而是將其放下,又拿起糖罐、奶罐、銀托、銀杯仔細看過一遍。


  這位老爺子在鑒定方麵的功力,絕對是李承所遇到的鑒定師中,排名前三的存在!

  中西融匯知識淵博不說,還非常仔細,動作規範沉穩。


  許老爺子將所有物件都過一遍之後,可能蹲得有些久,扶著李承肩膀站起來,又示意李承將這套銀器茶具收起來。


  “我有點想法,不知道對不對。”等李承將銀器收拾好站起身,許老才開口道。


  “您老就別謙虛了,我洗耳恭聽。”盡管李承已經有鑒定結果,可他還是想聽聽許老的判斷。


  老爺子笑笑,接著說道,“我猜測啊,這套銀器,應該是十九世紀上半葉,中原沿海一帶的銀匠打製的,用的是英格蘭圖例……有這個推論是基於兩點。”


  “第一點,那根攪棒的樣式,是典型的絲式筷子,這在夕羨銀製工藝品中很罕見,一說你就明白;另一點是捶邊,夕羨製銀工藝包括和國,都采用一體式壓邊,而這套銀器采用的是銀繩式壓邊,這是苗銀工藝的典型特征之一。”


  捶邊,指的是兩塊銀片相接部位,彼此互扣,再捶平壓實,達到固定且不漏水的作用。在“一張打(整件銀器的主體部分用一張銀箔打製的工藝)”工藝沒有普及之前,捶邊是一項很考驗銀器品質的工藝。夕羨及和國的捶邊,都采用整體互扣再捶打,而雲貴一帶的凱裏、麻江、丹寨等地,流行將兩片銀片相接部位,剪成鋸齒狀,兩兩互扣,像編製繩子一樣,工藝上更美觀。


  雲貴工藝,這一點李承當時看出來了,但他沒往裏深究,還以為是夕羨匠人學走了雲貴銀繩工藝呢——這種情況很多。這會當然明白過來。


  與自己的判定一致,李承不由自主點點頭。


  “看來,你也看出來了,眼力真不錯。”見李承沒有露出驚訝表情,許靖冕讚了一句。這話說得李承麵紅耳赤,好在燈光昏暗看不清。


  許靖冕很欣賞李承,有心考考他,又笑眯眯問道,“那你推測一下,這套銀器可能是哪家銀樓出的貨?”


  呃,這可不是那麽容易推測出來的。


  要知道,從康熙朝後期,江浙滬一帶,銀樓生意就開始壯大,到乾隆朝後期,嘉慶道光朝,銀樓生意已經非常成熟,像金陵的寶慶、中海的鳳翔、蘇州的恒孚等現在依舊馳名的老字號,基本上都是那個時間段崛起的。到清末,江浙滬的銀樓,那就更多,數以百計。


  李承笑著搖搖頭,“您老太看得起晚輩了。即便有生產時間(十九世紀初)、苗銀工藝(區別於蘇工)、通商口岸(接外貿的活,肯定來自通商口岸城市)來限定,剩下的圈子依舊很大。就像老鳳祥的楊開雲師傅,塗慶雲銀樓的柏廣然師傅,蘇州老萬年銀樓的吳瘸子,方九霞銀樓的方老師,楊慶和銀樓的楊老師傅,這些老師傅,哪一個不是精通雲貴苗銀手藝?”


  許靖冕不過這麽一說,他自己也很清楚不可能真的推測出出貨銀樓的,隻是想稱稱對方的斤兩,沒想到,李承不僅老字號銀樓信口拈來,連當時的老銀匠名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欣賞的同時又有些驚訝,“你師傅……連這個都教你?”


  他心中挺疑惑的,沒聽說那位大學教授會教弟子這些東西?饒固庵連這些都懂?


  這個饒老還真不會,這話李承當然不會明說的,撓撓頭含糊一句,“老師提點過,我喜歡瞎捉摸,看雜書比較多吧。”


  許靖冕對李承很疑惑,同樣,李承對這位許老先生,同樣很困惑。


  一位出生於雅加達的鼎國絲裔,大學在蘭國留學,此後幾十年都逗留於夕洲,最近兩年才再度回到齊雲洲,為什麽對中原古董古玩這麽精通?

  這不科學!


  當然,對方多年來研究齊雲洲文明,可能是一方麵,但是,俠州大學、俠州中大等高校中,研究漢學的教授多了去了,沒見哪位教授有許靖冕這樣的“實戰”能力。


  這種實戰鑒定,可不是書本理論高度足夠就可以的。


  這位許老先生,在鑒定實戰方麵,一定另有師承,而且是一個知識體係很龐雜的師門傳承!


  當然,這是別人私事,李承沒法去打聽。


  謝絕了許靖冕的購買提議,互留聯係方式後,李承帶著郭重元離開濱海灣黑市。


  李承不知道的是,許靖冕盯著他離開的背影,想了許久,才回頭對身邊的年輕人吩咐,“讓你家老洪,幫我查一份剛才那人的資料,越詳細越好,算是抵了我這次來幫忙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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