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灰貨珍珠
波利尼亞人和夕洲人更接近，屬高加索人種，高鼻梁深眼窩，隻是，常年生活在南太平洋地區，膚色已經成為棕褐色，身上的服飾，帶有相當的南太平洋土著的特點——布料為大色塊拚接，有很多零碎的小裝飾。
坐在李承和鍾女對麵的兩位，都是法屬波利尼亞人，都很胖，左邊那位更胖一些的叫做達達尼克，右邊年輕一些的叫做海格爾。
倆人的英語口語，帶有濃濃的鼻音，鍾女根本聽不懂，李承則需要對方說慢一些才能交流。
好在還有羅恩的同事恩奎斯特時不時幫助翻譯。
這兩位波利尼亞人都是恩奎斯特的客戶，因此，羅恩拜托他來做中間人。恩奎斯特與羅恩同是英格蘭人，關係不錯，又是做業務出身，會溝通，很快就和李承熟悉。
“他說，他們這次確實帶了一些樣品過來，不過，這些是與客戶交流的展示品，屬於非賣品。”剛才達達尼克說了一堆，李承沒聽清楚，又得麻煩恩奎斯特翻譯。
恩奎斯特說完，又對李承擠擠眼。
李承嗬嗬一笑，明白，對方找借口要好處費的，這種行為，在地方資源公司很常見。尤其是這種樣品飾品，本身無定價，更有操作的空間。
“可以先看看這些樣品嗎？支付方式我們可以商議，全部以現金支付也是可以的。另外，在票據方麵，我們沒有嚴格要求。”
李承的這句話，已經不是在暗示，而是最直接的明示——隻要東西好，我們可以按照你的方式來進行交易，至於結果……你們可以自己填，怎麽匯報給公司，與我們無關。
這就是典型的走黑貨模式。
這麽交易，有兩大壞處，第一就是產品再交易時的核價，會有爭議。通俗解釋，就是沒有發票，再想賣，價值不好評估。第二個壞處就是保修問題，因為購買的是樣品飾品，對方究竟會不會在齊雲洲成立珠寶公司都說不準，哪能保修呢？
這兩個問題對鍾女而言，都不算問題。
她買黑珍珠，主要是自己喜歡，又不打算投資——話說珍珠首飾也不適合投資，這玩意會老化，基本上不增值。至於保修……鍾女有不少首飾保養點，不差這一家。
同時也有兩個好處，價格便宜是其一，現貨上手檢測，且可挑選是其二。
可不要小瞧第二點。
拍品上展櫃展示，隻能看不能摸，對於非常講究鑲嵌工藝的首飾而言，不能上手意味著存在很大的風險，即便看得再仔細，總有些部位看不見。
每年珠寶首飾拍賣的退貨率占比中，主體珠寶有瑕疵退貨比，才占據兩成，而珠寶鑲嵌工藝瑕疵，占據超過七成。
這個問題是無解的，困擾珠寶拍賣的最大難題。
有人會問，拍賣公司的珠寶鑒定師都是吃幹飯的？
還真不是這樣，有些珠寶首飾鑲嵌工藝，在鑒定時根本就沒有問題，但是，當處於特定環境下，就會發生問題。
譬如珍珠類的飾品經常會用到膠水粘黏，過強的紫外燈照射下會加強膠水的老化，導致這件珍珠首飾被拍賣後沒幾天就出現脫膠現象……這能怪鑒定師？
尤其是碎鑽眾多的首飾，更容易出現問題，鑒定師難以察覺。
聽到李承這麽說，又見恩奎斯特對他點頭，達達尼克咧著大嘴樂嗬，對旁邊的海格爾點點頭。沒說的，海格爾轉身去內間，不一會提出一隻小型保險箱。
保險箱推開，燈光照射下，明晃晃一片，閃眼。
鍾女捂著嘴，瞪大眼睛，腦筋短路中。
我去！李承一瞬間也有些閃神，好在他也算見過不少好東西，恢複起來很快。
一共有四件飾品，還有一袋子原珠。
四件珍珠飾品，分別是蛇口戒、白金鑲鑽珍珠鏈、雙珠對峙龍尾鐲、留蘇珍珠耳墜。
四件首飾，五枚黑珍珠，最小的一顆是耳墜，直徑都超過十一毫米，最大的一顆則是蛇口戒，足有十五毫米。珠鏈的主珠為十四毫米，龍形白金手鐲上的兩顆都是十二毫米。
網兜壓著一隻封口袋，裏麵封裝著十來粒珍珠圓粒，有五顆白色，兩顆金色，剩餘全是黑珍珠，粗看其直徑，都超過八公分。
四件飾品中，以李承的審美來看，最為精彩的是蛇口戒。
造型簡單，一條白金材質的眼鏡蛇，蛇口大張，吞天式，四隻綻露的蛇牙中間，鑲嵌著一枚超大黑珍珠。造型風格偏土著，但並不土……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很讓人震撼。
排第二的則是那件雙珠對峙龍尾鐲，鐲體材質為白金，龍口和龍尾，各鑲嵌一顆珍珠，兩者對峙，形成手鐲環口。
至於其它兩件，印象不算深刻。
白金、鈀金和碎鑽，折射著淡淡的彩光，而黑珍珠在燈光下，閃耀著黑紫色的光輝。
正準備開口，問問能不能上手，他的眼角餘光不經意掃到恩奎斯特，還有達達尼克兩人，意外的發現這兩人似乎正在眼神交流。
額？李承瞬間想到一種可能——這是灰貨！
灰貨是介於黑貨和白貨之間，大體解釋就是，來源沒有太大問題，但基於某些原因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售。不理解灰貨的意思，可以看看小區附近有沒有掛牌“回收名煙名酒”，他們回收來的送禮所用的高檔煙酒，就是灰貨。
當然，這隻保險箱中，並非全是灰貨，而是指著一小袋原珠。
這些原珠，極有可能是達達尼克通過私下手段得到的珍珠，並沒有產出證明——大溪地出產的珍珠，達到八毫米直徑的，基本上每一顆都有出產標號。
如果是采珠時，偷偷藏一顆，或者自己從海裏撈到幾顆天然野生珍珠，這些都沒有標號。
早些年，這些無標號珍珠可以隨便賣，但是，在1992年國際珍珠養殖機構開始統一標號後，這些珍珠隻能走灰市——購置標號是要交代出產地，且要繳納一筆費用。
至於恩奎斯特為什麽要幫達達尼克出貨？這也好解釋。
玩古董，就沒有幾個不涉黑的，拍賣公司同樣如此。達達尼克是恩奎斯特的客戶，服務這種客戶，可不僅僅隻是態度好就足夠，還需要為他們“排憂解難”——對方有灰貨要出手，李承要買黑珍珠，他稍一撮合，就能達成合作，雙方滿意，他還能收一筆中間費，何樂而不為？
恩奎斯特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剛才在來的路上，暗示過一次，這位貨主可能要吃好處費，這應該就是在提示自己，對方不算規矩人。
李承很快將經過捋一遍，雖然不全中六七分把握還是有的。
再看這些珍珠，感覺完全不同，剛才看是珠寶，是藝術品，現在嘛，是商品，挺燙手的，但利潤同樣很誘人。
伸手碰碰鍾女的胳膊，她正勾著腰沉醉在這些亮晶晶的東西中，又扭頭對達達尼克笑道：“我可以理解為，這些物品，都可以交易，是麽？”
直起身子的鍾女，聽著話有些愕然，自己隻想要買一兩件，要那麽多幹嘛？不過，她明智的選擇沒有多話，重新回到座位上，聽憑李承與對方溝通。
李承的話，同樣讓達達尼克驚詫一下。他盯著李承的目光，變得饒有趣味，一張肥胖油膩的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明白過來，李承看懂這些貨的性質。
彼此對視了兩分鍾，達達尼克手掌一劃拉：“當然，如果威爾斯先生有這麽大的胃口，為什麽不賣？反正我們的客戶已經見過樣品……”
“那我先看貨，稍後再談價錢，交易承諾不變。”李承沒等他說完，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一遍，特別在交易承諾上加重。
說著，他從保險箱右側取出附帶的放大鏡、手套，第一件自然是他最看好的蛇口戒。
這隻蛇口戒，造型結構簡單，鑲嵌工藝也不算複雜，可惜，這件東西鍾女戴不了。戒指一般都是按照手指的粗細定製的，另外，蛇口戒偏男款，女士佩戴略顯“彪悍”。
鍾女試了試，搖搖頭挺遺憾的。
李承在自己無名指上比劃了一下，大小應該合適，可自己無名指上，已經有一枚戒指，火歐泊，自然不會再來一枚。
不過，這枚蛇口戒有用——內馬爾快要結婚，正愁著沒合適禮物呢。至於戒環大小是否合適，可以讓工匠進行調節。
將其放在一邊，轉手取過來雙珠對峙龍尾鐲。
手鐲是活口，可以做小幅度調節，用一點唇膏潤滑，戴上之後，鍾女晃晃手腕，很合適。她的皮膚不是那種頂級瓷白，而是類似於白殼雞蛋的素色白，挺適合這種黑珍珠手鐲。
她朝李承點點頭，挺滿意這件飾品。
雖然珠粒直徑並非最大，可也有有十二毫米，而且是一對孿生圓粒，已經很不錯了。
至於另外兩件飾品，也看了看，鍾女其實挺喜歡那件流蘇耳墜，隻是擔心價格壓不下來，有點猶豫，李承索性也留了下來。
重點是那些原珠。
將一小袋原珠倒在手心，一共十六顆，顆顆珠圓玉潤，大小不一，對著光源，散發著彩虹光，有著很強的暈色效應。一顆白珍珠表麵有兩處花黑點，這是價值損傷，李承將其挑出。
黑珍珠並非就是純黑色，其實更多的黑珍珠是灰棕色、濃紫色和海藍色，隻是色值很高，呈現視覺黑而已。
沒有發現大的瑕疵——珍珠皮色因為采摘和培育的緣故，有剮蹭痕和表麵弧度不均勻，這些都算大瑕疵。這些珍珠，還算完美。
將十五顆超大圓粒重新放入塑封袋中，又將挑中的另外兩件收拾好，也放入保險箱中，至於鍾女手臂上的那件……讓她戴著吧。
“達達尼克先生，這些……”他指指保險箱中的物品，笑道：“給報個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