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4章 差點掉坑
大講堂旁邊的休息間，聚集了不少人。
饒老有些累，靠在沙發上，眯眼小憩，其他人都理解，放低聲音交流著，討論的當然是饒老今天所講的內容，等候教授先生恢複過來再去宴會廳。
李承蹲在老爺子旁邊，幫他做腿部按摩，能感覺到，因為站立太久，老爺子瘦弱的腿骨在輕微的顫抖。
兩個小時的公開課，加上近四十分鍾的討論，還有十分鍾的“福特漢姆大學榮譽教授”頒發儀式，為了學者的禮貌，他全程都是站著的，這已經是一位八十一歲老者所能承受的極限。
“你這是……絲國式按摩？”伊沃坐在老爺子的另一側，看李承在那裏捏呀捏的，很好奇。
“算不上按摩，就是捏一捏，恢複肌肉活力。”李承抬頭笑笑。
按摩，世界各國都有，恢複肌肉活性的常規保健方式，但絲式按摩比較神奇，因為有“穴位”這個夕羨人不了解的東西。
一聽不是穴位按摩，班納茨教授沒了興趣，轉而問道：“你如此年輕，卻是一名精湛的瓷藝師，你的製瓷技術，跟誰學的？”
“我爺爺，他很小就教我製瓷。”李承一邊按著老爺子的腿，一邊回答。
“哦，那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製瓷大師。”班納茨讚美了一句，又道：“他如今在陶藝工坊主持工作？”
“不，他已經去世六年多。”
李承的手停頓了一下，饒老睜開眼瞅瞅班納茨教授：“伊沃，你的問題太多了。”
“很抱歉。”班納茨抬抬手向李承道歉，又回頭對饒老解釋：“這不是等你赴宴，和威爾斯閑聊幾句麽？你恢複過來了？那我們準備走吧。”
“走吧，讓這麽多人等候，太失禮了。”老爺子扶著李承的胳膊站起身，微笑擺擺手。
中午的宴會，安排在門德斯餐廳，這是福特漢姆大學校友詹姆斯·彼得·門德斯捐贈的建築。
門德斯是世界著名的數學家，大學畢業那年，他以《代數曲麵的分類》理論，榮獲菲爾茲獎章——數學界的諾貝爾獎。
為感謝老師和學校的培育，他將獲得的一萬五千加元獎勵，全部捐贈給學校。
盡管門德斯獲獎時，他已經入職耶魯大學助教，算不上福特漢姆大學的人，可校方依舊以此為榮，又結合其他捐贈款項，建設了這座“門德斯餐廳”，以示紀念。
詹姆斯·彼得·門德斯教授，現在耶魯大學任教。李承所不知道的是，這位門德斯教授會有個“奧斯卡最佳導演”的兒子，以及泰坦尼克號女主角的兒媳婦（後離婚）。
由於捐贈金不多，這棟維多利亞風格的校內餐廳並不大，一共有隻有五個廳，但陳設相當精致，穹頂筆畫、教堂式花窗、水晶吊燈、橡木長桌、波斯絨毯，屬於校方接待貴賓的高端宴會廳。
包括李承和吳偉在內，一共有十六名宴會者，圍坐在長桌旁，饒老自然在上首右側主賓位，李承和吳偉隻能忝陪末座。
菜肴很豐盛，班納茨教授代表校方致感謝辭，饒老致祝酒辭，氣氛很好，大家談笑風生。
都是中老年之間的對話，李承自然不願多嘴，和吳偉埋頭猛吃，同時心中腹誹不已，看來國外教育機構也流行官款吃喝呀——嘉賓一名卻有十三人陪吃陪喝。
上首又傳來一陣歡笑，大家舉杯，李承隻得放下刀叉，應付著也舉起酒杯。
李承沾沾嘴唇，放下酒杯，正準備繼續吃飯大業，旁邊傳來輕聲細語：“威爾斯先生，請問這次饒先生能在新都逗留多久？”
這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學者，挺著個啤酒肚，很胖，頭發向後梳理著，不太像學者教授，倒像個做生意的老板。
記得伊沃教授介紹對方時，似乎叫做“埃倫·福特”，是社會服務學院的一位教授。排座次排到自己旁邊，對方在十三名教授中地位肯定最低，這點毋庸置疑的。
李承抬頭朝對方笑笑：“福特教授，你……什麽意思？我沒聽明白。”
“剛才介紹有些倉促，重新認識一下，我是埃倫·福特，福特漢姆大學社會服務學院的學監。”對方沒再複述剛才的話題，而是伸出手來，微笑著說道：“恭喜你威爾斯先生，福特漢姆大學榮譽學士的稱號，很少頒發，你是唯一的齊雲洲學生。”
李承一怔，他是學監？在夕羨大學中，學監一職，有點類似於國內大學的“係主任”的意思，負責學生日常管理和學習的校方職位，屬於行政工作，一般不負責教學。
難怪他被安排在最下方。
隻是，他是為了饒老的公開課的籌備而來的？可這項工作，不應該是文理學院的學監負責麽？
雖然有些驚訝，李承還是很快和對方握握手，微笑致謝：“謝謝！”
就在老師公開課結束，李承沾光，拿到人生第一份榮譽證書——福特漢姆大學榮譽學士證書。
“埃倫教授，你剛才……”李承比劃個手勢，再度問道。
“我想邀請饒教授……還有威爾斯先生，單獨私下聊聊。”他遲疑了一下，抬抬手說道。
單獨私下聊聊？一位不從事教學的學監，找一位教授，聊什麽？李承琢磨了片刻，問道：“能簡略告知聊哪方麵內容？我需要征求老師的意見。”
“兩件事，希望能得到饒教授的幫忙。”
李承看著對方，微微點頭示意對方繼續往下說。
“第一，福特漢姆大學想要在舟島擴大招生宣傳，希望和香江幾所大學加強聯係，增加學術交流和互派留學生……想饒教授從中幫我們促成一下。”
人胖顯得眼睛小，他眨巴著眼睛，看著李承。
這應該……算是好事吧？不過，李承沒替師傅表態，點頭示意自己清楚了。
“另一件……我所在的社會服務學院，最近正在做一項課題研究，有關世界各地的社會情態數據收集，以此來分析總結人種情態，並建立相應的社會服務模型。”
“課題研究已經進展到中段，學院需要更多的數據和資料，準備派遣兩組學員前往香江，希望能獲得香江幾所大學的幫助，更好的完善數據收集工作。”
說到這，他眯眯眼，盯著李承。
社會服務學院的課題研究？這應該也不算壞事吧？
如此看來，這位埃倫教授想要和老師聊的內容，應該都沒什麽風險。
下午老師有空閑，李承正準備答應，一抬頭，意外的發現，對方的神情似乎有點焦急。
嗯？就為這兩件事，有什麽可著急的？李承一愣，繼而有些懷疑。
原本準備答應的話語，變得謹慎起來，微笑著答道：“埃倫教授，這事……等宴會後我問問老師的安排，看看他有沒有時間。”
沒從李承這裏獲得準確答複，埃倫似乎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笑著從兜中掏出一張名片：“威爾斯先生，你隨時可以聯係我。”
李承掃了眼名片，確實寫著“福特漢姆社會服務學院學監”一職。
熱情的午宴結束，一眾教授將饒老送往學校賓館小憩，大胖子埃倫教授並沒有找機會和饒老當麵提及，隻是在送抵賓館門口時，他對著李承比劃個打電話的手勢。
伊沃教授將饒老送到房間，稍坐片刻後也告辭離開。
李承立即將埃倫教授的名片、他在席間所說的事，以及自己的疑惑，一五一十的對饒老詳細說了一遍。
老爺子背靠沙發，眯著眼琢磨了會再度睜開：“這個人我不見。”
“有什麽問題？”李承有所懷疑，但沒想明白。
老爺子手指朝李承點點：“問題在第二件事，也就是社會情態資料收集。你以為怎麽生產的？”
我去！差點掉坑！李承冷汗都冒出來了！
得虧自己還算謹慎——師傅和這種人見麵會談，說不定就會被埃倫他們這幫人，用什麽春秋筆法，給粘上標簽……
“師傅，您是說，他說的課題研究……是騙人的？”李承抹抹額頭，心驚不已。
老爺子搖搖頭：“課題也許是真的，不過，研究報告以及隨之出爐的衍生觀點，是不是研究內容，準確性與否，就不知道了。”
福特漢姆大學邀請老爺子來講座，又是頒榮譽教授，又是宴請，卻在最後埋了這麽一枚釘子。也不知是那個死胖子自己的決定，還是福特漢姆大學校董會的決定？
這個社會，到處都是坑啊！
“師傅，您老歇會，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
經曆這件事，李承對福特漢姆大學的好印象，滌蕩一空！
老爺子哈哈大笑，繼而語重心長的說道：“阿承，你今天處理的很好，闖蕩社會確實要謹慎，不過，也不用杯弓蛇影。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負麵的，更不能把所有人都想象成壞人。今天這事，伊沃還有其他幾位教授，我相信他們是不知道的。”
他這話，直擊李承心底的多疑和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