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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0章 遭遇釣魚

  賈鄭廷來過法門寺文化景區,和李承親眼所見,迥然不同。


  九十年代的法門寺珍寶館還很寒酸,既沒有高大巍峨的合十舍利塔,那是2009年才落成,也沒有珍寶三館,僅有一棟戒備森嚴武警站崗的仿古建築,兼顧研究和展覽,同樣也沒有模擬地宮,真要想看也可以,六人一組去地宮實地鑽一趟,時間十分鍾;更沒有金碧輝煌的展覽展示廳,全是小玻璃罩將一件件文物,扣合在展台上,樸實不掩煊赫。


  李承眼前的法門寺,還沒有現代商業浪潮侵蝕,保留著幾許純粹,他看過不下於五位虔誠的僧侶或者說信徒,三步一叩首,七步一投地,從遙遠的他鄉來這裏尋求心靈的歸宿。


  法門寺珍寶館恐怕是絲國最奇怪的一座博物館,它的一級文物數量要遠遠超過二級文物!


  禁止出國展覽的一級文物足足七十一件,而二級文物隻有三十七件。這不是最奇怪的,還有……全部文物數量僅有兩千四百九十九件,總數量甚至比不上一家縣級文物館,可它的珍貴文物數量達到甚至超過全國百分之八十的省市級博物館。


  參觀的遊客,不是很多,畢竟,扶風這座縣城太偏僻。


  票價八塊,很樸實。隻是在過售票口時,兩位武警的眼光像透視鏡似的,在四人身上來回穿梭。很明顯,這兩位門神,感覺到吳偉三人身上與眾不同的氣質。


  好在有僑胞證,認真的門神,查閱一遍後,還是擺擺手放行。


  一樓到三樓為珍寶館展區,四樓以上被明令禁止通行,估計是文物儲藏間和科研室。


  確實很震撼,親眼所見與閱讀賈鄭廷的記憶,感覺完全不同。


  環境影響心境,踏進一樓大廳,一千多年前的佛教供奉物,所帶來的強大磁場,給遊客太多的心靈震撼,所有的人都變得異常安靜。


  鑒於展館過小,珍寶館采取輪展,今天展出的物品,大約有一百五十多件。


  蹙金繡,早已失傳的唐代工藝,卻被完整保存於法門寺地宮中。


  法門寺出土的一套蹙金繡,共五件,分別是絳紅羅地蹙金繡袈裟、拜墊、襽、半臂、案裙,是為捧真身菩薩特製的微形衣物,其中所用的撚金絲的最細直徑僅為0。06毫米,比頭發絲還要細,堪稱古今一絕,也更直觀地反映出唐代絲綢為什麽能享譽世界。


  李承終於見到,傳說中失傳了近千年的神秘瓷器——秘色瓷。


  法門寺一共發現十四件秘色瓷,《衣物賬碑》上記錄為十三件,未統計入地宮門前的八棱長頸瓶,但在李承看來,這件瓷器,造型非常規整就像機器拉坯,釉色清亮透徹,玻化程度非常高,最能代表秘色瓷。


  至於其它《衣物賬碑》記載的十三件“瓷秘色碗七口,內二口銀棱;瓷秘色盤子疊(碟)子共六枚”,今天也有展出。


  最奇特的是兩件銀棱包鑲瓷,雖然頂著青瓷的名頭,可色澤為鵝黃色,偏白瓷之風。這不得不讓李承多了一絲遐想——千年越窯青瓷,是不是在盛唐時期,就開始融合邢窯白瓷的釉色特點?

  除兩件鎏金銀棱平脫雀鳥團花紋秘色瓷碗,內壁施鵝黃釉外,其餘器物均施湖綠、青綠、青灰色釉。雖然都是青綠色調,但也很難保持一個標準色釉,這也說明秘色瓷的色釉燒造很難把握。


  “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秘色瓷,名不虛傳。


  吳偉三人,明顯更喜歡金碧輝煌的東西,譬如那套奢華無比的唐代茶具。


  這套唐皇朝金銀茶具,包括茶碾子、茶羅子、銀火箸、銀壇子、結條籠子等,真實再現唐人“吃茶”的風俗:先將茶葉碾碎,再用羅子篩入鬥中,繼而從鬥中取出細末用水衝,飲用時連茶末一同吃下去。這與今天和國的茶道器具幾乎完全相同。


  這讓李承唏噓不已,盛唐的茶文化,竟然被和國完整的繼承,而國內茶道,卻被泡茶和功夫茶徹底取代(說明一下,不是說功夫茶不好,隻是有點遺憾)。


  展品中,最華麗的莫過於盛唐的金銀器。


  八重寶函、四門飛簷純金塔、四足金龍、鎏金蓮花紋銀熏爐、鎏金鴛鴦團花雙耳大銀盆、鎏金銀捧真身菩薩、雙輪十二環金花銀錫杖……


  一百多件造型精巧優美、裝飾豐富多彩的金銀器,絕對是唐代金銀工藝的巔峰之作。


  “這是西遊記中唐三藏用的那禪杖?”吳偉拿著相機,對著各色展品哢哢拍個不停,看到金花銀錫杖時,忍不住小聲問道。


  李承笑笑,“這是釋迦佛用具。唐三藏的級別還不夠。”


  《錫杖經》雲:迦葉佛為二股十二環,地藏菩薩為二股六環、釋迦佛為四股十二環。


  唐三藏前身為金蟬子,也就地藏菩薩級別,轉世求取真經成佛,額,可以和迦葉佛類比,因而他的錫杖,最多也就是二股十二環,如果考慮他取經時,還未成佛……那西遊記電視劇中的錫杖,就是錯誤的,應該用二股六環。


  佛教最講究尊卑的,錫杖可不能亂來。


  法門寺錫杖,因佛骨真身舍利而榮,為四股十二環,代表佛教基本教義中的“四諦”和“十二因緣”,是等級最高的。


  法門寺的核心寶藏——佛骨真身舍利,並不在博物館,而是供奉在大約一千米外的法門寺院真身寶塔中,那裏才是朝拜者的聖地。


  很不湊巧,今天的法門寺院那邊似乎在修繕,李承略有遺憾,不過自己畢竟不是佛教信徒。


  從法門寺出來,前往扶風縣城,中午,郭重元的兩位戰友王誌高和苗衛,在扶風周原風酒樓為四人接風洗塵。


  扶風縣城很小,最近幾年得益於法門寺的再現輝煌,在酒店和酒樓方麵,還是發展的不錯的。據郭重元說,周原風酒樓,就是扶風最有特色的酒樓之一,縣市省來客招待的定點酒樓之一。


  酒樓外部看起來很壯觀,四層高唐宮建築風格,懸山式屋頂,前伸的廊簷下四根粗大的雕龍立柱,廣迎八方賓朋。門前右側有個專用停車場,很大,停了不少掛著全國各地車牌的轎車。


  王誌高白白淨淨,個子高挑,和吳偉有點近似。苗衛有著幾許少數民族的特征,深眼窩高鼻梁,很壯,臉上帶著一絲高原紅。


  吳偉和周典雖然與這兩人不是一個連隊,可也算彼此慕名,戰友相聚,自有一番別情。


  李承挺羨慕這些人的,能清晰的感覺出來,王誌高和苗衛對自己也挺客氣,可這種客氣,那純粹就是客氣,而不是他們之間交流的那種“肆意”和“爽朗”。


  誰也沒注意,停車場對麵的一輛車中,坐著幾人,他們的目光正落在李承的車牌號上。


  “羊城的,夠遠啊!”坐副駕駛位上的是一位英姿颯爽的女警,冷笑一聲。


  彭莉,年歲不大,可協助配合有關部門查處文物犯罪大案可不少。


  隔著車窗,周原風酒店門口,幾位壯漢笑得肆無忌憚,彭莉冷冷地盯著他們半晌,突然開口,“桶子,你去通知豆子,就這幾個,準備撒餌。”


  開車的是彭莉的同事,名叫張桐梓,因而又有綽號“桶子”。


  他自然也看見了這一幕,隻是……這六個大男人看起來不那麽好惹,猶豫了一下,低聲勸道,“彭隊,看他們開的車,這事……鬧不好會鬧大。”


  “你覺得來周原旅遊拜佛,會從羊城專程開車過來麽?”彭莉特意在“開車”一詞上加重語氣。


  一句話,將張桐梓的勸告懟回去,車後座的兩位組員,同時點頭。


  張桐梓頓時沒話說。


  法門寺很出名,這不假,可這年頭,公路條件這麽差,開車跑兩千公裏來旅遊或者拜佛……幾乎不可能。那麽,原因就隻有一個——來周原收購文物。


  安排人放餌釣魚,等這些外地人上鉤,完成搜查,證據鏈拿到手,這幾人即便有背景,也得給乖乖蹲著,還敢反抗不成?說不定又能破獲一起大型跨省文物盜竊私運案件。


  想到這,張桐梓也就沒再勸誡。


  李承幾人走進酒店,閑談中,倒是了解王誌高和苗衛的一些基本信息。


  一臉高原紅的苗衛,現在是槐樹嶺林場的林警,常年在山溝溝裏轉,算是正式工作。王誌高就在縣城工作,不過單位也一般,縣糧食局司機班的合同工。


  一聽這兩人的職業,李承就咧咧嘴——從裝修裝飾就能看出,周原風飯店的消費不低,這餐飯估計要吃掉他們好幾個月的工資。


  吳偉沒喝,包括李承在內的其他五人,整了四瓶高度西鳳。


  李承頭暈乎乎的去廁所,剛岔開腿準備下雨,旁邊的便池前也站過來一人,小聲嘀咕一句,“哥們,古董你要麽?玳瑁幣,保真!”


  額?李承扭頭看看他,眼神迷糊,“你和我說話麽?”


  “對啊,你一來我就注意到了。你不是羊城的麽?”說話的人個頭不高,精瘦,眼神閃爍。


  李承這會真暈乎著呢,聽說玳瑁幣,嗤了一聲,“人家法門寺也就發現十三枚玳瑁幣,你有?瞎傑寶扯!”


  他不信?這可怎麽辦?這下那黑瘦小子有些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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