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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7章 大泉當千

  老者陽素平教授,今天有雪,辦公室閑來無事,想下來看看所謂的俠州大學生,沒想到聽到李承這番有關鹹陽宮建築風格的宏論,忍不住拍掌叫好。


  準確與否,暫且不論,單是這種敢於發聲的表現,就迥異於國內學子。


  李承雙掌合十,向老先生行禮。


  “小夥子,不錯,你是國內過去的吧,普通話說得比我還好。”陽素平笑盈盈的問道。


  這一點經常被人誤會,李承笑著搖頭,“不是。我是土生土長的港仔,都是教授普通話的老師功勞。”


  陽素平啞然,笑著擺擺手,“這樣啊,那你的語言老師確實不錯。你是學哪個專業的?”


  哪個專業?李承自己也不清楚,平時在饒老身邊,曆史、考古、古文字、文學都在學,隨便挑出兩種,說道,“以曆史、古文字學為主。”


  “難怪有如此紮實的曆史功底。”陽素平誇獎一句,又隨口問道,“你的主授老師哪位?”


  陽素平對俠州教育界人士不熟,真的隻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得要一個瞠目結舌的答案。


  “家師饒固庵先生。”


  不熟歸不熟,可饒真頤他還是知道的,同時,他還注意到李承說的是‘家師’而不是老師……陽素平遲疑了半晌,“是……饒真頤饒老?你是他的弟子?”


  李承微笑點頭。


  “走走走!去我辦公室坐會!”人名樹影,陽素平的態度更加熱忱,拉著李承的手臂就走,“哎呀,你不早說,真不是外人,我的老師你應該也聽過,謝國禎,瓜蒂庵主。隻是我不爭氣,沒能入老爺子的門戶。”


  這個,真的知道,算是大驚喜啊。


  “陽老是謝老爺子的學生?”


  謝國楨,字剛主,晚號瓜蒂庵主,著名的曆史學家、文獻學家、版本目錄學家、金石學家、藏書家,詩詞書法很有研究。1925年考入國學門,師從梁啟超、王國維等先生。


  謝國禎是饒老當年在西南避難時結交的好友,兩人曾在滇南大學共事三年多,饒老的父親所出的《饒鍔堂文集》就是謝老幫忙整理修訂的。


  謝國禎老爺子,一生在明清史、文獻學、金石學和漢代社會等領域都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


  李承現在還在看謝老的書,《南明史略》《晚明史籍考》《清開國史料考》,這三本考據集,對明末清初那段曆史的考證,堪稱經典。


  沒想到,陽素平竟然是謝老的學生。


  隻是……兩人之間的稱呼,有點不太好處理,陽老今年六十冒頭,結果和二十來歲李承,一個輩分——陽素平死活不單著“陽老”這樣的稱呼,沒辦法,李承隻好叫陽素平“陽老師”。


  有了這層關係,李承的考察就要順利太多。


  他不僅進入鹹陽宮遺址,親自查看一遍,陽素平教授還非常熱情的介紹一遍當年的發掘過程——陽老就是當年的考古隊副隊長。看完之後,陽老安排孫元帶著李承去資料室,抽調大量挖掘現場的資料以供翻閱。


  李承在鹹陽宮遺址博物館待了整整一天,收獲很大。


  他非常認可博物館中存留的一位研究生的論文:“秦國將偏東的都城櫟陽搬遷到西側一些的鹹陽,可能是出於巴蜀戰略考慮。”


  巴蜀戰略,這一提法讓李承眼前一亮,與自己的想法一致。


  參考秦孝公遷都之前的戰略態勢,這一論斷很有道理。


  公元前383年,秦獻公將國都東遷,新都是櫟陽,也就是現在的臨潼區櫟陽鎮,距離舊都涇陽東向三十公裏。秦獻公遷都櫟陽,為的是表明姿態——誓取河西之地。


  正是這種奮發向東的精神支持,在公元前340年,秦將商鞅大破魏將公子昂,魏國招架不住,決定把河西之地讓與秦國,魏國避讓,被迫遷都大梁(開封)。


  當這一戰略完成之後,秦國的階段性戰略目標完全達成,繼續東進,遭遇到六國聯合的強力阻擊。因而,秦國必須要考慮國家的戰略縱深和大後方建設。


  秦國的大後方是哪兒?首選就是天府之國,巴蜀。


  拿下巴蜀,先需定漢中。


  由鹹陽,過秦嶺,就是漢中,定漢中,過大巴山和米倉山,就是巴蜀!


  因而,秦孝公在櫟陽偏西南方向建設新都——鹹陽,為的是擺出南下巴蜀的戰略姿態。


  當然,這次遷都,與櫟陽都城過小,容積不夠,也有很大關係。


  其後的曆史發展證明,正是因為秦國擁有巴蜀這個巨大糧倉,老秦人才能雄赳赳出關,遠征六國,並最終一統天下。


  一直到傍晚,李承告別陽素平和孫元,走出鹹陽宮遺址博物館。


  盡管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雪,可畢竟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地氣還沒有真正進入冬天,一個白天,地表的積雪全部融化,變成濕漉漉的泥漿,踩在上麵很滑。


  李承一不小心,一個趔趄,差點滑倒,吳偉從側麵虛扶一下。


  李承跺跺皮鞋粘住的泥巴,甩甩胳膊,“沒事。看來還要準備進山的膠鞋。”


  穿皮鞋行走在泥漿中的黃土高原,那真是受罪。


  昨天還真的忘記這茬,吳偉撓撓頭,“我稍後去買。”


  李承擺擺手,“稍後去八仙庵市場轉轉,順便買三雙。”


  昨天的收獲,讓他對八仙庵古玩市場有了新的期待,這會趕過去,剛好能趕上晚市。


  晚市,指的是從傍晚六點到晚上十點的夜市。


  十三都,作為國內有數的三千年古城,夜市文化異常發達,昨天他就想四處走走,可是當時還糾結於考察,沒心情,今兒事情落聽,自然不同。


  回賓館,李承將今天拍攝的資料照片,還有部分文字資料,整理到一隻文件夾中,隨即換了一套衣服,裹上圍脖,在吳偉和周典的陪伴下出門。


  八仙庵又叫八仙宮,創建於宋朝,現存建築為清朝修建,是一家道觀,供奉漢鍾離等漢八仙神位,香火鼎盛,李承幾人走進小東門內,就聞到淡淡的檀香味。


  於檀香中逛市場,別有一番滋味。


  市場就在八仙宮門外,不大,有個千兒八百平米,四周為店鋪,場內則是一水的地攤。


  畢竟是晚市,市場內多了不少賣服裝、小商品和地方小吃的攤位,真正賣古董的,間雜其中,大約三四十個。


  先走一圈,錢幣攤位比較多,從布幣、刀幣到各個朝代的方孔錢,銅板、紙幣、銀圓、銀錠……幾乎絲國曆史上所有形式的貨幣,在這裏都能看到。


  此外,像章、老式鍾表、古舊家具、瓷器玉器青銅器乃至字畫等貨品也不少,靠近牆壁一帶,有幾家書攤,分門別類挺規整的,有專營舊版書的;有專賣舊連環畫的,幾十本“小人書”攤在一塊布上;有經營舊雜誌的——幾十年前的《人民畫報》或是《大眾電影》之類。


  當然,肯定不缺那種擺著一兩件帶著泥土、真假未知的“生坑”客。


  轉一圈後,李承有點失望,這家古玩市場,檔次偏低,與“十三都曆史最悠久的古董市場”這一名頭相比,名不符實。或許,自己來的時間點不對。


  走了兩個錢幣攤位,沒什麽收獲,在第三家攤位,看中一件東西——一隻裝在透明塑料盒中的“大泉當千”錢。


  大泉當千什麽意思呢?這一枚錢,能抵五銖錢一千枚。


  嗬嗬,隻不過比五銖錢稍微大那麽一丁點,就能當一千枚?這不是想錢想瘋了麽?

  沒錯,想錢想瘋的人是三國時吳國孫權。


  大泉當千錢,孫權於赤烏元年至九年(238—246年)所鑄的大錢。


  赤烏,是孫權當政後的第四個年號。其時,由於年年戰亂、北伐、西爭,東吳的經濟已經很差,國庫沒錢,孫權為了掠取國人財富以養軍政,下令鑄造“當五百”“當千”“當二千”,甚至還有喪心病狂的“當五千”係列大錢。


  這些大額錢幣的出現,造成東吳通貨膨漲,經濟下滑不提,單說這些當千的大額銅錢,製作上,還是頗為精美的,尤其是“大泉五千”,麵額太大,發行遭到民眾抵製,即令停鑄並使官府作價收回,僅有少量流入民間,因此現如今的存世稀少,很珍貴。


  就李承所知,不超過五枚,當然,如果有私藏品,那就另說。


  大泉五千數量稀少,大泉當千的數目也不算多,算得上珍泉之一。


  “我能上手看看麽?”李承蹲在那,指指透明塑料盒,抬頭問問攤主。


  攤主三十來歲,正捧著葵花碗吃麵條,點點頭。


  手電筒咬在嘴中,拿過錢幣盒,取出這枚灰綠色錢幣,手掌顛顛,不自覺的皺皺眉,重量偏輕,可是鏽相,也就是銅色和包漿,倒沒什麽大問題,像是高古錢幣。


  再看錢文,“大泉當千”,旋讀篆書,其字書寫中規中矩,凹凸感不算明顯。


  再翻過來看看,光背,手指搓搓,再看看指腹,淡淡的灰色。


  這錢……有點意思。


  百分百假錢,但不是當代假,也不是清末所做老贗,而是發行時的私鑄錢!

  漢代泉局對於鑄錢的管理,其實不是很嚴格的,西漢時各地王爺都能鑄錢,到東漢,有不少地主商戶,也在鑄五銖錢。總之,漢之一朝,私鑄銅錢屢禁不止,到東漢三國,已經泛濫成災。


  孫權鑄造“當千”大錢,想要劫掠民間財富,剛開始,鑄造的“大泉當千”“徑一寸四分,重十六銖”,還比較規矩,像個樣子。


  後來,你也鑄,我也鑄,一發不可收拾。而私鑄錢更惡劣,有縮量的,有減重的,惡劣到家的甚至有鑄出來的“大泉當千”錢隻比普通五銖錢大一點,重一克多,卻要當一千個普通五銖錢用。


  所以,東吳後期的經濟基本奔潰,退回到“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


  自己手中的這枚“大泉當千”,雖然到代,但從錢文、重量,以及含鉛量來看,這就是一枚同時代的私鑄錢。


  這種私鑄錢吧,也有一點收藏價值,轉了兩個攤位一無所獲,李承很想那它開開張。


  當然,如果攤主想要捉魚,那肯定不會要的。


  手掌攤開,將這枚大錢示意給老板,“怎麽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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