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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章 金裝定器

  驚詫與狂喜之後,李承的手變得溫柔謹慎起來。


  金裝定器!頂級博物館也難尋的好貨色!國寶級文物!

  毛巾沾著溶液,一點點擦拭清理仍舊粘連在瓷壁上的漆垢,再用清水過一遍,然後包上大毛巾,仔細的擦幹。


  將衛生間收拾幹淨,氣味很衝,沒關係,排風扇一直在呼啦啦的響著,不一會就能排幹淨,不耽誤晚上洗澡睡覺。


  回到房間,將所有燈全部打開,又拿出放大鏡、激光手電、皮尺,開始精確鑒定和測量這件金裝定器。


  燈光下,這件瓷器的釉色為白底泛青。


  李承眉心皺了皺,這顏色,有些奇怪。


  “金裝定器”出自宋代林禹的《吳越備史》:“太平興國五年(公元980年)九月十一日,王(吳越國王錢俶)進朝謝於崇敬殿,複上金裝定器二千事……”


  意思是說吳越國國王錢俶,於太平興國五年向大宋朝廷進貢“金裝定器2000件”。


  吳越王錢俶,有關此人的介紹,前文已經很詳細,載簡略回顧。


  此人為吳越國最後一位國王,盡管他對北宋王朝非常恭順,也不斷對強大的北宋稱臣納貢,但偏安的小國無法抵禦強盛的大宋王朝,最終獻土稱臣,吳越為北宋王朝吞並。


  文博界對“金裝定器”的標準定義為:宋代定窯白瓷有鑲金口、銀口或銅口的裝飾方法,史稱“金裝定器”,又稱“芒口金裝”、“鑲口”。金,包括金、銀、銅等貴金屬,而非特指黃金。


  注意這個定義的關鍵詞之一“定窯白瓷”!

  可眼前的這方小碗,白底泛青,屬於青瓷範疇,其釉色和瓷胎,更接近越窯青瓷。


  這又是怎麽回事?


  暫且放下這一謎團,李承拿過皮尺,仔細測量這隻小碗。


  這隻小碗,重量為九十三克,碗口直徑為1132公分,高度為54公分,接近常規的碗型黃金比(高度為碗口直徑的一半),底部內徑為32公分,圈足厚度08公分,整體造型端正典雅。


  測量完畢,再拿放大鏡查看“金裝”和“底款”。


  碗口部位金裝,為嵌扣式銅口,也就是超薄銅片倒扣在碗口邊緣,兩側折彎,扣在碗口內側,邊緣貼合的非常緊密,碗口周邊,每隔五公分有一個內扣點,也不知使用什麽工具敲擊在如此脆薄的碗邊簷,讓銅嵌扣側邊有向內凹陷的單點,使之不脫落。


  在一千多年前,有著如此精巧的金瓷鑲嵌工藝,實在讓李承感慨不已。


  再看碗內外壁,內壁為刻花雙魚,外壁為不知名的草紋。


  想起金裝定器最出名的燈影效果,李承連忙拿著小碗鑽進被窩,用激光手電壓在碗內,黑暗中,碗壁的草紋,如同浮雕一般,而內壁的雙魚在燈影下,如同靜靜地歇息在水草從中。


  我去!這效果太神奇了!

  內外刻花效果竟然能如此巧妙結合,古人的智慧,實在是讓人震驚!

  這件金裝定器,李承打算自己收藏,抽空讓西蒙、馬文濤、譚耀東以及印第安陶瓷工坊那幫人,感受一下絲國製瓷師傅一千多年前的奇思妙想!

  省的現在一個個大爺模樣!

  鑽出被窩,在對著燈光看碗底,底部有刻劃行書“供”字,李承還真沒見過這種款記。不知道師傅有沒有見過,明天早起問問師傅,順帶著問問金裝定器為什麽不是白釉而是白底青?

  拿出相機,給這枚金裝小碗,哢哢的來幾個局部特寫,又扣了一個黑夜透光照,再來幾個特別的關鍵鑒別點的大特,整耗費一桶膠卷。


  經常接觸二甲苯,致癌,通常會用在家裝方麵,李承活得細致,擔心二甲苯味道散不出去,將酒店窗戶推開。十一月的津門海風,嗖嗖的,很快將室內味道吹散,隻不過,真冷!

  連忙將窗戶掩上,留了一條小縫隙。沒想到這條小縫隙壞事,第二天一大早起床時,李承就發現自己有些暈暈沉沉的,腦袋瓜有些木——感冒了!


  衝了個熱水澡之後,清醒些,感冒症狀也好一些。


  又泡了一杯熱茶,瞅瞅時間,感覺老爺子應該已經鍛煉完,這才拿起電話。


  “李叔,您最近都沒回來,他們說你回家,是去美國了麽?”接電話的是饒棼的兒子朱權斌。饒家的三個孩子,都挺聰明的,平時和李承的關係也還不錯。


  “我回國內了。阿斌,外公在沒?”


  “我去看看……哦,外公進門了。外公,李叔電話。”


  很快,傳來饒老溫和的聲音,“你現在到哪兒了?”


  “師父!我已經在津門了,上午去津門博物館拜訪張慶東張老,明後天去京城……”李承趕緊向師父回報自己的行蹤。


  老爺子沒等他說完就打斷道,“你……這是感冒了?”


  沒想到隔著電話,竟然被老爺子聽出來。


  李承鼻翼聳聳,眼窩子中有股叫感動的東西往外湧,“沒事的,師父。就是北方氣候有點冷,剛從南方過來,有點不太適應。剛洗過熱水澡,已經好很多了。”


  “添點衣物,稍後去看看醫生,撿點感冒藥。”又擔心李承不去,叮囑一遍,“這種季節性的感冒可別抗,小病大治,可是李時珍的名言之一。”


  “嗯,我稍後就去。您老也要注意身體。”


  倆人都是南方男人的那種細膩性格,師徒倆相互“矯情”一番後,還是老爺子先開口問道,“阿輝喊我吃飯,阿承你還有事麽?”


  差點忘了,李承連忙說道,“師父,我在津門收到一件套漆藏著瓷,打開後是金裝定器,鑲銅扣碗邊。奇怪的是,這隻金裝定器是白底青,我瞅著怎麽像越窯青瓷呢?”


  “哦?你仔細說說。”饒老來了興趣。


  李承將自己得到這件套漆瓷的經過,以及對這件瓷器的檢測,完整的說了一遍。


  饒老似乎在沉思,許久沒有說話,李承不好打攪,隻得握著電話等候。


  大約兩三分鍾後,老爺子才開口道,“不要拘泥於書本知識,你的感覺也許是對的,金裝定器未必就隻是定窯瓷器。”


  “我這裏有幾條思路,你可以琢磨。”


  “第一,你可以把‘金裝’理解為一種成熟且廣泛的瓷器裝飾工藝,那麽你手中的金裝越窯瓷器就完全說得通。”


  “第二,我記得法門寺地宮發掘過程中,出土入藏時鐫刻的供奉品《衣物帳》石碑,上麵記載唐懿宗鹹通十四年(公元873年)‘恩賜’物中有‘瓷秘色碗七口,內兩口銀棱……’”


  “所謂的‘銀棱’,不出意外,應該就是金裝工藝。當然,這一點需要你下次經過剡省時,親自去法門寺地宮實地考察才會有結論。”


  “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它就能反證第一條,金裝隻是瓷器裝飾工藝,並不屬於某一種瓷器的特定屬性。”


  “第三點,太平興國五年,吳越王進獻的兩千件瓷器,不可能全部來自定窯定製金裝瓷器,畢竟越窯的名頭也不小。我猜測很可能這兩千件瓷器中,有數量不菲的越窯青瓷金裝器,之所以被記成‘金裝定器’那是在用詞方麵的小疏漏,這種簡略的例子,有很多,尤以科普類的記錄為最。”


  薑還是老的辣!

  老爺子一開口,李承就明白過來怎麽回事。


  後世的研究證明,金裝,就是一種成熟的瓷器裝飾工藝,宋代的靜誌寺塔基地宮,就出土了幾件鑲金銀口的定窯白瓷,其製作年月為太平興國二年,要比“金裝定器”名稱出現早三年。


  讓李承大為佩服的是老爺子的記憶力——他竟然記得法門寺《衣物帳》上的內容,而且在如此短的時間就能回想起來。


  話說,自己也背過法門寺《衣物帳》,為何沒想起來?


  別看老爺子平時不玩鑒定,可是知識一綜合,就要比強!

  真真的學無止境呐!


  “阿承,我覺得有關金裝定器名稱是否合適,或者說金裝瓷器是否為定窯特定工藝的考察,完成可以成為一篇不錯的學術論文,你琢磨琢磨,等回港後,我要看看你寫得怎樣。”


  啊?老爺子隔空布置家庭作業?

  李承吐著舌頭,又咧咧嘴,口中還是答應下來。


  這篇論文不難,但如果發表出來,在香江文博界還是有些影響力的,師父這是為自己鋪路呢。


  吃了點感冒藥,出門時還是有點暈暈沉沉的,不過,約好今天去拜訪張慶東張老,失約不太合適,李承還是頂著初冬的海河風,前往河西區。


  津門博物館坐落在河西區,張家就在距離博物館不遠的平江道。


  這裏是津門另一“玩家聚集地”,附近除了津門博物館,還有津門圖書館、登發花鳥魚蟲市場、黑牛城道舊貨市場等眾多文玩寶地。


  張蘇陵是大老板,雖然比不上國內頂級企業家,可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家位於衛東路私家別墅區,周邊綠化非常好。


  李承抵達是,張蘇陵正站在別墅大鐵門前抽煙呢,李承車子抵達,他連忙招手示意。


  “哎呀,不是說不讓你帶禮物了麽?怎麽還買這麽多東西?你真是,這麽客氣……”見李承從車後備箱取出一件件禮物,他又在旁邊嚷嚷。


  “又不是看你的,”李承被他叨叨,煩的不行,白了他一眼,打斷他的話,“我是來拜見伯父和伯母的。”


  趙梅不在家,送孩子上學,張母是津門醫科大學第二醫院的主任醫師,很慈祥的一位老太太。


  張慶東個頭瘦高,頭發花白,戴著一副老花鏡,和相聲名家楊少華有著三四分神似。


  一見麵就問道,“聽說你有一套大全格的萬壽票?帶來了麽?”


  呃,這位張老,挺有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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