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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1章 商埠郵票

  李承發現這處黑市的時間有點晚,莫家村小集已經接近尾聲,好東西都被那些眼尖目銳的進貨商們,上午就挑走了。


  殘羹冷炙,吃得李承牙酸胃疼……全是人家剩的,好東西真心難找。


  不過,也有個好處,大多數攤販們都抱著甩貨撈一筆算一筆的心態,再加上又塗嘉這位熟麵孔陪同,價格那是真心不高。


  一枚塗朱的“法事碗”隻收了李承五塊錢——這可是開過光經曆過法事的。


  左廂房再也沒啥收獲,李承在塗嘉的陪同下,來到地麵的右廂房,格局差不多,都是書桌條案攤,大約有十來家,以雜項、玩藏為主。


  很快,李承看中一套老郵幣,一套漢口書信館1893年第一版擔茶人全套三枚蓋銷票,白洋紙印刷,中等品相。


  這東西其實並非郵票,正確名稱叫“郵資票”,因為它上麵連發行國家的名稱都沒有,發行數量也不確定,甚至連發行計劃都沒有。


  這與清後期混亂的郵政管理製度有很大關係。


  十九世紀,夕羨郵政係統和郵資製度,已經相對成熟,但清朝依舊秉持著傳統的“急腳驛站”體係,很不方便,且信件容易丟失。


  傳統的驛站體係,明顯跟不上需求,於是,1963年,夕羨在中海成立絲近代史上第一家現代郵政機構——中海工部局書信館。


  李承麵前的這套“漢口書信館”郵資票,就是漢口工部局1893年發行。


  為什麽用“擔茶人”作為郵票的主題畫麵?


  這可不是歌頌絲國製茶人的辛苦勤勞什麽的。恰恰相反,這套畫麵是對絲國製茶工業的絕大諷刺!是列強控製絲國茶市出口的最鮮活曆史見證!


  為什麽這麽說?

  漢口,因地理條件優越,在開埠之後,迅速成為長江流域最大的外貿港口,西南地區眾多的農貿商品,資源礦產,都集中到這裏。


  當時,茶葉是絲國重要的貿易物資之一,漢口很快成為清末絲國最大的茶市。


  對比曆史,1893年漢口書信館印發“擔茶人”郵資票,真是一件讓人心酸的事。


  當然,這一切都已經過去,眼前這套擔茶人郵資票,還是很有紀念意義的。


  塗嘉上前和攤主嘀咕兩句,最後隻要李承兩百元——放在香江至少千元起。


  李承眨眨眼,沒說話,塗嘉明顯有著“交好”自己的想法,樂得裝糊塗。


  很快,李承又在另一家攤位的郵冊中發現一套蕪湖書信館發行的“富”字郵。


  光緒二十年(1894)年七月一日,葛雷森開設蕪湖書信館,自任館長,與中海工部局書信館簽訂協議,互認對方的郵資票。


  總體來說,蕪湖書信館發行的第一套郵資票,畫麵還是很精致的,很有收藏價值。


  也就是李承所看到的這一套。


  攤主同樣開價不高,李承支付三百元就拿到這套不錯的絲國早期郵品。


  既然這種書信館發行的郵資票,挺有市場價值的,為什麽還留給李承來“撿漏”?上午來的那些文物販子都瞎眼了?


  這其中有原因的。


  1896年,大清正式成立郵政局,並邀請當時清朝海關總稅務司,赫德擔任第一任郵政總監,負責郵票設計、全國郵政所布局等全麵工作。


  羅伯特·赫德此人後來被譽為“絲國現代郵政係統之父”,對絲國郵政、海關稅務還是有著相當大的貢獻。


  此人雖然是英倫人,但卻是正正經經的清朝官員,1859年接受清廷聘用,任羊城海關副總稅務司,1861年擔任中海海關總稅務司,1863年擔任清廷海關總稅務司,1864年授予按察使銜,正三品大員,1869年升任布政使,從二品,1889年海關稅務督總辦,正一品,1911年病逝,清廷追授“太子太保”銜。


  在他手中,清廷的海關稅收蒸蒸日上,他去職之後,海關賬目一塌糊塗,實在是天大的笑話!


  此人是當時在清廷培植的重要人物之一,威望很重,所以,他在擔任郵政總監時所簽署的“裁撤各地書信館”的行文,要比光緒皇帝的詔令更有效。


  於是,從1996年下半年開始,以中海工部局書信館為首,全國二十四個通商口岸,逐步裁撤書信館。


  書信館被裁撤,那些投資成立書信館的外國商人們自然不樂意。


  以蕪湖書信館的葛雷森為例,為了乘機撈一把,在停業前將剩餘郵票加蓋上“P、P、C”字樣後,加緊拋售。


  “P、P、C”什麽意思呢?


  就是法文“PourPrendrege”的縮寫,把它翻譯成絲文,就是“告別”“再見”。


  加蓋這種字樣又有什麽用?這是當時國際通用的“絕版票”的標識,以表示這種郵票未來不會再有,促使人趕緊收藏吧,以此來提高郵票的收藏價值。


  如果隻是這樣做,對商埠郵票的價值,衝擊並不大,最可惡的是,他一邊在加蓋“P、P、C”字樣,一邊在加大馬力生產!


  這就是活生生的、惡劣的“圈錢”行為!

  不止如此,他為了給郵票“增值”,故意製造各種變體郵票、錯票、胡亂加蓋票。


  這就對書信館郵資票的信譽,造成致命打擊。


  從1896年到1897年,全國二十四個書信館,基本上都在幹這種事。


  郵學家、著名郵商陳複樣曾著文描述:“鎮江之錯印票,故意為之者,較蕪湖尤多耶”,“而種種錯誤之加蓋,無不應有盡有”。


  美國人馬士在《大清帝國的國際關係》一書中指出:“那些書信館無所事事,僅以發行郵票,供應給西洋愛好收集郵票的收藏家,藉此圖利,維持開支。”


  1897年,英倫集郵家與郵商聯合成立的“防止投機郵票會”發表文章,公開指責商埠書信館郵票為投機票,純粹為了斂錢。


  為什麽夕羨人反應這麽大?

  嗬嗬,蓋因這些書信館在坑自己人——當時絲國的集郵活動尚未興起,郵票大量的被在華的外國人購買,帶往國外。


  這些書信館郵資票,遭到抵製後,為了挽回最後一點利潤,又大量拋出,論斤銷售,致使價格大跌,問津者少,幾成廢紙。


  這絕對是絲國曆史上“第一次郵災”!

  影響極其深遠!


  這種態勢,一直影響到今天,國內“書信館郵資票”的市場行情非常低迷。


  這些郵資票藏家資源,肯定不是國內文物販子所能接觸上的,故此,李承能從他們的手指縫中,淘到兩套不錯的“郵資票”。


  雖然好東西不多,可李承也大致窺探出津門藏品特色。


  首先,金州郵、幣藏品極多,蓋因大清郵政總局當時就設立於金州,另外,北洋時代的造幣中心也在津門,因而散落在民間的藏品多,造就金州郵、幣市場的空前繁榮。


  其次,金州藏品,“玩藏”大於“正藏”,匏器、料器、瓦器、以及竹木牙雕器等的數量和種類相當多,超過字畫、古籍善本、青銅器以及陶瓷這三大正藏。


  第三就是贗品率的占比,要比南方地區還要高,這算是個很奇怪的現象。


  “李先生,給你介紹一人。這位是我父親。”李承正琢磨呢,身邊傳來塗嘉的聲音。


  一回頭,一位六十來歲的老者,正站在門口,麵帶微笑,卻眼神犀利的看著自己呢。


  “塗老先生好!”李承連忙轉身,主動向對方伸手。


  “塗玉明,非知名民間古玩愛好者。”老者的話很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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