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重溫大集
泉城“細饊子”,腳香酥脆,買了兩斤,一根根的掰著放進嘴中,咯吱咯吱的嚼著,那叫一個香呐,渴了,再嚼一兩顆剛剛上市的沾化冬棗,甘甜清香,說不出的自在。
“淘寶”之“淘”字,很得挑貨的神韻,非“撿漏”之“撿”可比擬,正如李承這會。他上一刻在這家攤位上扒拉兩下,下一刻又道了對麵攤位用手電筒照照,手中很快多了一件物品。
這,明顯不是“撿”,而是在“淘”。
鳳凰山大集的二手貨,九成九沒有什麽價值,想要發現那成百上千件物品中的偶爾閃光,除了大量“淘貨”,別無二法。
吳偉手中塑料袋中,除了那件阜昌通寶外,又多了三件東西,都是這麽淘貨淘出來的。
一件心燈纏絲瑪瑙串。
所謂“心燈”,其實就是“燈芯”的另類說辭。
瑪瑙本身並不特別名貴,大自然中有各種各樣的瑪瑙晶體存在,但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經常會產出一些色澤豔麗、潤度如玉、紋理優美、構造奇特的極品瑪瑙,這就很有價值。
它的本質是一種玉髓,混有蛋白石和隱晶質石英的紋帶狀三方晶體,物理剖麵結構為致密紋帶以同心圓方式層層外擴,這種結構自然會形成圓心。
當一塊瑪瑙的圓心(非規則圓)部位色澤足夠明豔(多以橙黃、嫣紅為尊)時,這個部位看起來更像油燈的“燈芯”部位。又因為瑪瑙為佛門七寶之一,所以又稱為“心燈”瑪瑙。
這串瑪瑙手串十八粒直徑為十五公分左右的扁珠串聯而成,典型的手持串——拿在手中撚動的而非佩戴在手腕上的手串,主珠為心燈瑪瑙,是李承從一小堆首飾堆中翻找出來的。
不知是攤主疏忽沒發現心燈瑪瑙粒,還是故意“埋寶”——這種事情李承也幹過,在一堆貨品中放入一件價值比價格高的物品,讓購買者有“意外驚喜”,從而對攤位念念不忘,找朋友吹牛皮……下回還來這家攤位“尋寶撿漏”的一種營銷技巧。
總之,這件手串,算是撿了個漏,李承花了一百二十元買下,出手價格不會低於五百的。
說這麽多,就賺這麽點錢?
嗬嗬,二手市場淘寶,有三四倍的利,還不知足?
纏絲瑪瑙價格並不高,即便是心燈瑪瑙也不太貴,如果知道是哪位高僧大德曾經加持過或者佩戴過,那它的的價值就能跳幾番。
第二件是一塊老手表,1933年4月中海生產的德安男士腕表。
德安時鍾建於1932年,絲國國內當時最大的本土鍾表公司。德安鍾表血脈尚存——1954年,更名金聲鍾廠,六十年代更名中海秒表廠,七三年更名中海鍾表四廠,八六年定名為中海鑽石手表廠,可以說,是“中海製造”的精工代表之一。
德安男士腕表是其生產的經典產品,也是最早的國貨手表之一,堪稱國產腕表的鼻祖。
這塊手表和夕羨乃至和國的名表相比,自然有一定差距,可是作為一件國產腕表鼻祖級藏品,外觀保存還算不錯,可以說無論是出於紀念價值,還是收藏價值,都挺不錯的。
這塊手表有個大問題,李承初步判斷,內部發條可能已經斷了,等回賓館後,更換發條,順便清理一下內部的灰垢,又是一塊完好的老款手表,增值不少——國內老手表收藏苗頭已經起來了。
第三件是清末的火鐮。
在安全火柴沒有大規模推廣之前,火鐮是隨身攜帶最方便的取火工具。原理很簡單,就是鋼條與火石摩擦發出火星,火星落艾絨上引火。
整體型製像現代女性的坤包,底部為十公分長的彎曲如同鐮刀形狀的平口鐵片,整牛皮包背,上麵裝飾九枚鐵泡釘,便於執握,頂端的位置還設有係繩的孔扣,一根瓔珞上綴著單珠瑪瑙做裝飾,可以拴在腰帶上。
火鐮這東西,曾經在民眾生活中有著非常重要作用。
在清代,它甚至成為定親的聘禮之一,以寓娶媳賢淑,能夠盡心侍奉翁姑。清代小說《兒女英雄傳》的第二十八回:“一分火石火鐮片兒,一把手取燈兒,一塊磨刀石……”
這東西已經完全被火柴和打火機取代,又因為是普通生活用品,沒多少收藏價值,買下它就圖個樂——玩一玩轉手再賣,反正價格不貴,不虧就行。
淘來這三樣東西,再加上“找錢找回來的”阜昌通寶,今天早市收獲不錯。
李承美滋滋的,瞧見一家賣甜沫的攤位,三兩步上前,“來三碗甜沫。”
甜沫不甜,茶湯無茶,此為泉城雙怪,同為泉城美食。
甜沫有點類似於胡辣湯、擂茶、油茶,都是糊膩褟喇的鹹味粥狀物,軟液體,混雜花生米、粉條、豆皮之類的,散發著一股雜糧的香味。冷颼颼的早晨,喝一碗還是蠻不錯的。
三個大男人,一人端著一塑料碗,拿著塑料勺,蹲在路邊毫無風度的扒拉著甜沫。
那兩人吃飯速度超快,吳偉扒拉完,將塑料碗隨手扔進甜沫攤位旁邊的垃圾桶中,回頭問道,“老板,這兩天……您的行程怎麽規劃?需要我們提前準備什麽?”
李承這次國內之旅,行程全是吳偉和周典提前規劃好的,基本上每一站都有任務,但是,泉城沒有,隻有規劃的時間三天,具體幹什麽,李承沒說,吳偉倆根本不清楚。
李承呼嚕呼嚕的喝著甜沫,對吳偉擺擺手,“沒!就是來泉城度假……看看這邊的古董行情,沒具體事務。”
“哦。”吳偉沒再說話。
不一會,李承也呼嚕完,扔掉塑料碗,拍手起身,忽然想到一事,隨口低聲問道,“擔杆島那邊的事情,成仔辦事太磨嘰……現在進度怎樣,你清楚麽?”
擔杆島寶藏一事,交給李加成那家夥去處理,結果好幾個月也沒消息,這事一直是吳偉在跟。
“聽說在走投資程序,具體……開發,大概要到明年二三月份。”吳偉咧嘴一笑,如果被李加成知道李承在抱怨他效率不高,估計能直接殺上門來捶一頓。
聽說要到二三月份才會大規模探索挖掘,李承頓時沒了繼續詢問的動力,且等著吧。
過甜沫攤位繼續往標山橋頭(工商河上的一座橋)方向走,這邊賣二手家電、音響、光盤、磁帶、電子手表的攤位越來越多,沒什麽意思。
過了這片二手家電區,前麵還有一個片區值得一逛。
鳳凰山大集,主要集中在兩片,一片是東工商河路,另一片是標山南路,彼此之間構成九十度角交角,交點就在標山橋,因此,可以說標山橋附近是鳳凰山大集的最佳位置。
自然要讓給最“值錢”、最有“格調”的貨品交易,那就是“魯東的陶瓷器”。
魯東的龍山黑陶,就不用多說,玩文博的就沒有不知道的,除此之外,魯東的高古瓷器也很有說道,以博山窯係中的磁村窯、寨裏窯為典型代表,上下綿延千年,曆史脈絡清晰,特色鮮明,在瓷器收藏的版塊中,占據相當的地位。
雖然同樣是淩晨三四點開市,可鳳凰山大集是早市,不是鬼市。早市販賣的是普通貨品含藝術品和古玩,而鬼市因販賣見不得光的鬼貨而得名,區別很明顯。
當然,現在的早市和鬼市,已經“早市學鬼,鬼市不鬼”,兩者的概念在慢慢混淆,因此,鳳凰山大集也有鬼貨,多出現在陶瓷古玩區。
李承穿過幾個二手家電攤位後,就看到幾個連在一起的“博山窯貨”攤位。
魯東人把陶瓷叫“窯貨”,七八十年代,博山窯貨全國知名,博山陶瓷廠當時有職工五千多人,年產陶瓷九千多萬件,是全國規模最大,產品種類最多,出貨量最大的陶瓷廠。
剛剛過去的七八十年代,是博山窯貨的黃金二十年,產品推陳出新,像什麽“骨質瓷”“寶石瓷”“滑石瓷”“如意瓷”,花樣翻新,品質過硬,暢銷全國,更有甚者,他們的拳頭產品“八棱壺”“牡丹壺”一度成為絲國北方地區陪嫁物品中的“壓箱底”!
進入九十年代,博山窯貨,極速下滑,原因……不明。現在很多陶瓷廠下崗成風,積壓庫存被當成“欠薪”和“補助”,抵給下崗員工,任由他們自行販賣。
天堂與地獄,就三五年時間,還真是讓人感慨。
天生樂觀的魯東人,戲稱這些瓷器為“工資瓷”。
眼前這些販賣博山窯貨的攤位,八成都是從那些員工家中低價收上來的“工資瓷”。
李承的目標自然不是這些,他腳步輕快,往橋頭地攤走去,剛上橋,就瞅見一個老陶瓷攤位。
一床黑色氈布毯鋪在地上,四角壓著磚塊,上麵放著大小不一的各色陶瓷器,碎瓷片、老玉器,木雕工藝品,各種藏銀和苗銀飾品,不一而足。
說起來挺搞笑,今天早晨逛了一個多小時,這還是李承遇到的第一家真正名義上的“古玩包袱鋪”。這種純“古玩包袱鋪”,在鳳凰山大集上並不多。
既然是第一家麽,李承自然想要看仔細些,手電筒推亮,隱隱看出對方三十來歲。早市沒有不說話的禁忌,價格隨便砍,更沒有不照人臉的說法。
真正的老買手,都要看攤主年紀的,還價時,對付年輕攤主有年輕的說辭,對付老者有老者的說法,其中自有訣竅。
當然,這種手電筒光線直接打在人身上,有點不禮貌,所以李承立即點頭笑道,“老板發財呀。”
“截就(湊合)吧,老板幫我開開葷唄。”那攤主擺擺手,說道。
“開葷沒問題啊,那你要亮活呀。”李承邊說笑著,邊拿著手電筒一一照著貨品。
“我這攤上活還不多?喏,這件是我的壓箱底,包老,給你拾漏麽兒(得了便宜)?”夜色中,攤主抬手示意他麵前的一件瓷器,李承的手電筒燈光遂即跟到,是一件茶葉末釉豐肩大梅瓶。
還別說,這東西還真是老貨。
雖然還沒上手,可李承透過釉色和包漿,能看到乾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