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抄底群立
李景勝作為群立瓷廠的新一任老總,正頭大如鬥呢,對這位年輕的人算不上多熱情——看在老所長的麵子上,安排財務和總經辦主任倆人陪同他們去參觀。
於老有些不太高興,可人走茶涼,社會常情,也沒說什麽,隻是背著手氣呼呼的走在最前麵,懶得說話。
總經辦主任宗靜蘭,一位四十出頭的女人,挺會來事的,笑嗬嗬跟在於老和李承身後,一口一個於所叫著。她邊走邊給李承介紹群立瓷廠這些年的發展史,同時還將於老等人當年艱苦奮鬥的故事嵌入介紹中,讓於老臉色稍霽。
李承從她的話語中,隱隱聽明白一些意思。
群立瓷廠早些年叫醴陵藝術廠,為陶研所直管,1965年取“群策群力”之意,改名群立瓷廠,開始自主經營,但陶研所依然是他們的指導單位,也是陶研所的實踐基地之一。
最近幾年開始股改,群立瓷廠作為醴陵標誌性企業之一,首當其衝。
股改之前有兩項重要工作要做,其一是精兵簡政,即下崗分流,其二是甩負,也就是脫離陶研所的管控——群立瓷廠每年都要給陶研所上繳相當數額的管理及研發經費。
雙方的矛盾,自然也就產生。
醴陵群立瓷廠一共有饅頭窯四座,梅花窯口四座,都是柴窯,還有高壓電窯兩座,其中有兩座柴窯專為高端定製服務,俗稱“官窯”,另外八窯口為民窯。
李承一行隻是在窯口棚區外圍轉轉,簡單參觀一遍,他還是有收獲的。
群立瓷廠的生意應該不太好,十座窯口僅有三窯口開工,另外七座含兩座電窯,全部冷冷清清,應該有一段時間未曾點火。
想想也是,自從主席故去,高層“襄南情結”驟減,景德鎮厚積薄發再度搶走官窯的位置,群立瓷廠自然沒那麽滋潤。
李承沒提去釉料室、熟泥房內部參觀,這涉及到一家窯口的最重要機密,隻是在外部簡單瀏覽一遍十多個工房。
轉過窯口棚區,就看見庫房,與舟國陶瓷工坊差不多,鋼架結構板房,挑高六米,長足有八十米,一共開了四個巨型卷閘門。
眼前這座倉庫,是八十年代前的老庫。財務去找庫管開門,李承、於老在宗靜蘭的陪同下,站在門口等候。
閑聊中,李承問道,“宗主任,這倉庫中,從五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生產的瓷器,大約還有多少庫存?”
“這個呀,庫管那有數據,具體我還真不是太清楚呢。”宗主任撩撩齊耳短發,有些不好意思。
孰料,於老竟一口答出來,“大概有六千多件套,不到十萬頭。”
於老口中的“頭”,是瓷器行當常用的計量單位。一套瓷,由文具一套、茶具一套、酒具一套組成:
文具:花插一頭、筆筒一頭、筆洗一頭、印泥盒一頭、水罐一頭、煙缸一頭。
茶具:腰鼓茶壺一頭、腰鼓茶杯碟各四頭、茶葉罐一頭、茶勺一頭、勝利對杯兩頭、馬蹄茶杯四頭。
酒具:鳳頭酒壺一頭、高腳酒杯八頭。
通常核算為三十二頭。
“於所您的記性真好!”宗主任有點尷尬。
她是八二年入場的,多這些老存貨,還真不如於所長清楚,笑著奉承一句,又說道,“稍後可以查看庫管明細,李先生要什麽瓷器種類,都很清楚。”
不到十萬件?李承搓搓手。如果熟悉他的人看到,一定明白,他又在動心思。
是的,李承又在動歪心思,入寶山豈能空手回?
可以說,未來官窯市場一大半的精品存貨都在這座倉庫中,如果自己將這八千套中的精品淘走一大半,是不是意味著自己能掌控紅官窯瓷器未來的市場走向?
隻是這種投資,值不值得?他需要琢磨一下。
不對!這項投資,自己做稍顯力量單薄,但自己入股的另外一家藝術基金完全可以做。
由霍老八、李加成、郭永森、自己、胡星亮、朱麥克六人投資成立的藝術基金,完全有力量在俠州炒得風生水起!
李承越想越覺得可行!
他抬頭問道,“宗主任,老庫存外銷,廠裏沒有什麽限製吧?”
宗主任抿嘴一笑,“這些都是現代製品,自然沒什麽出口限製。怎麽?聽李先生的意思,您的購買量不小?”
於老同樣一怔,剛才在自己家中,李承隻不過說想要來淘換一兩套七四釉下五彩碗,順便淘換些官窯瓷器,怎麽現在聽他的口氣,想要下大單?
如果下大單,對現在急缺資金的群立瓷廠和陶研所而言,無疑是一場春雨!
可惜,眼前的年輕人隻是笑笑,並沒有繼續往下深談。
李承隻要探個底就行,具體情況,還要在稍後查看存貨質量,以及和霍老八、朱麥克電話商議後再定!
黑瘦的庫管和胖胖的財務,氣喘籲籲的跑來,一個手中拎著一大圈鑰匙,一個懷中抱著厚厚的文件夾。看來,這間倉庫已經許久沒打開過,庫管拿著鑰匙對比著卷閘門的鑰匙孔,找了半天才打開。
卷閘門升起,一股淡淡的火腥味和落塵味,撲麵而來。
火腥味,是窯口高溫燒製瓷器後,所帶有的特殊幹燥泥土混合釉麵材料的味道,李承忍不住狠狠打了個噴嚏。
“啊呀,不好意思,這倉庫有些年頭沒動過,灰塵有點重。這是我們群立瓷廠的重地,平時可不讓人隨便進的,這還是我們李總看於老和李先生兩位的麵,特許開放的呢。”宗靜蘭挺會說話,在旁邊解釋的“天衣無縫”。
李承這會沒心思和她逗悶子,率先走進這座大倉庫。
老倉庫與新倉庫之間有隔斷,占整座大倉的四分之一,靠右側是一個簡單的展廳,左側則是木箱或紙箱封裝好的一紮紮瓷器,如山般堆積,偶有瓷器包裝的稻草屑、刨花露出。
封包的存貨,自然沒法看,好在左側有展廳,展廳旁邊還有許多零散貨品堆積。
“李先生,要不要先看看庫存冊?”宗靜蘭將厚厚的線裝統計冊,遞給李承。
“謝謝!”李承將這本超厚庫存冊,放在展櫃玻璃麵上。
從封麵看起,上麵的統計日期為1982年7月,統計人一共有十四位,其中就有於子龍的簽名。難怪於老對存貨數量如數家珍。
正本統計冊,以年份為綱,以定製套數為錄,官窯定製和民窯品相互穿插,數量及其龐大,李承看著有點暈,連忙請於所幫忙,“於老,我想先查看知名大套,您幫我選選?”
所謂知名大套,就是幫國字號機構定製的官窯精品大套。
“都要看?”這家瓷器廠可謂於子龍親手扶植起來的,所有的“大套”他一清二楚,如果真的每個大套,對方都要一兩套,這生意也不小。
李承點點頭,他心中有抄底計劃,必然要多看一些。
開篇記錄的是早期醴陵窯口瓷器,其中就有雍正七年之後的精細瓷四件,這東西他們不賣,是醴陵窯口的曆史,籌建醴陵瓷器博物館的壓箱底。
當然,李承也不打算收購——看不上早期醴陵窯口器。
接下來是清末醴陵窯存品目錄,一共有二十一件,都是五十年代重建醴陵窯時收集上來的,款識各有不同。
1906年1907年的款識為“襄南瓷業公司”和“襄南瓷業學堂”兩種;1908年出現新的款識“光緒戊申年”“襄南製造”行書款;1909年出現“宣統款”,此後三年相對規範,都是用宣統年號 襄南瓷業公司款識;1913年,款識再度混亂,“襄南瓷業公司”款,以及人名款,分別是“吟浦”款和“趣庵”款。
吟浦是醴陵窯清末重要的製瓷大師張曉耕的字,趣庵則是張曉耕的弟子齊番的號。
張曉耕是著名的工美大師,醴陵釉下五彩的重要創造人之一。
他既是釉上、釉下彩繪的全能藝人,也是才華出眾的書畫名家,金石、書畫和花鳥、人物,山水無不擅長。同時他對刻瓷、微雕和指頭畫,也有很深的功力。
相傳他就是將刷花技藝從和國引進絲國,並在首創醴陵瓷釉下五彩瓷做出傑出貢獻。
此人對醴陵另一大貢獻,就是培養了不少優秀畫瓷弟子,雙勾填色是他力舉之作,而趣庵就是他的傑出弟子之一。
能遇到張曉耕的人名款瓷器,李承立即伸手手指,壓在這一行字上麵,問道,“宗主任,這兩件吟浦瓷器,勻一件給我!”
宗主任看了眼,張曉耕人名款一共有兩件,勻一件給對方也沒什麽,隨即點頭答應。
謔謔!李承嘴角微翹——吟浦瓷器雖非官窯,但存世量極少,件件精品!襄南瓷業公司和贛州瓷業公司兩家加在一起,也不足十件。
自己能得一件,慶幸!
後麵又記錄幾件二三十年代的醴陵瓷器,李承沒興趣。
再往後,直接就是李承口中的近現代知名大套。
第一個知名大套就是勝利杯,現有庫存六套。
他很想將這五套全部掃走的,想想覺得不合適,手指再度按住這一行,“我要三套!”
那位財務人員,在一旁連忙記上。